《那******光》明月他乡照

7、有你的快乐

　　和找房子一样，常笑她们的求职之旅也充满了艰辛。手中握着单薄的简历，在各个大小不一的招聘会上穿梭，攒动的人头，肩膀挨着肩膀，整个人被巨大人流毫无意识推着前行，四下一片嗡嗡的声音。大厅里的空调明明已经开得极低，可是在一片水泄不通的人潮中却依然是说不出的燥热。举目望去，都是乌压压晃动的人头，常笑的心里便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茫然来。
　　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苏铭，脸上似乎也有些超出预料的惊讶，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又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常笑，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都笑了一下，那笑仿佛是鼓励又仿佛是茫然。苏铭握紧了常笑的手，说：“笑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人，这比每年寒假回家时西站的情形还要壮观多了。”
　　李萌听见苏铭的话也转过头来苦笑了一下，而王家明却依旧是一副傻了眼的神情，被身后的人推得几乎退无可退，却还在下意识的避让着，但手还紧紧的攥着李萌的手。
　　苏铭看了一下眼前的情形，皱了皱眉，让他们四个站近了些，大声说道：“这样吧，人太多了，一会要是走散了，咱们就在东门那个家乐福的门口碰，不要在场子里面找，各自投完了简历便去那里会合怎么样？”
　　大家听了苏铭的话，都点了点头，便分开开始在各个不同的区域里面转战。常笑边被后面的人推着向前涌动，边睁大了眼睛看着各个展位挂在墙壁上的招聘标准，越看越气馁，大部分的招人条件里面都清楚的写着暂不招应届毕业生。本来事先她对于工作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要求，可是现在心里的底气却一点点的泄了出去，甚至连递简历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圈转下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适合的职位。常笑连忙跑上去递上自己的简历，带着点怯意的说道：“我想应聘那个人事助理的工作，这是我的简历。”那个人倒还和气，看了她一眼，问道：“对社保这一块有了解吗？”
　　常笑看着那人摇了摇头，正想说自己可以很快了解。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说：“我对社保这块很熟悉，一直做这方面的工作，跟社保局的人关系也不错，对于国家关于企业职工社保这一块的政策也十分了解。”
　　那个招聘的人一听到这个应聘者的话，便把常笑的简历放在一边，询问起这个突然插进来的应聘者来。常笑失落的看了看这个应聘的女人，得体的职业装，熟练的应答，恰到好处的微笑，光从气势上就已经胜出自己一大截。她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可是又仿佛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悄悄把那个招聘的人搁在一旁的自己的简历拿了回来。她想，反正人家是肯定不会要她了，这张简历她还不如拿回来，打印一块钱一张呢。
　　起初还有点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是个人才，可是现在这一圈转了下来，常笑觉得只要递上简历时有人能给她机会聊上几句就很好了。
　　常笑正是失望之际，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微卷的头发，一身深蓝色的西服，脸上的微笑十分和善，举止像刚刚那个抢她机会的面试者一样专业，对着常笑轻声问道：“小姑娘，是不是刚毕业，找工作呀？”
　　常笑一听她的问题便连忙点头，说道：“是，你们招不招应届毕业生？”
　　那个人微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公司有一些岗位接受应届毕业生，这样吧，你把简历给我看一下。”
　　常笑连忙将自己的简历递了上去，那个人看她的简历时，常笑便睁大了双眼一脸热切的又略带一点企求和紧张的看着她，希望这个女人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那个女人看了她的简历，抬起头来微笑着对她说道：“你的条件不错呀，英语这么好，还会说法语。这样吧，我把你的简历留下来，我会让我们公司的人事跟你联系的。”
　　常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连忙点了点头，好一会才想起来说谢谢。
　　常笑又看着投了几份简历，想离开，却又怕还有遗漏，便在这个场子里面继续转悠，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两上可以投简历的机会。没想到，和李萌碰了个正着，常笑笑了一下，便听李萌问道：“常笑，你投了几份了？”
　　“七八份吧，可不敢乱投了，一张纸一块钱呢，招聘的公司不觉得什么，对我，可不便宜。”常笑说着还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嘻嘻笑了一下。
　　李萌也被她的神情逗得笑了起来，叹了口气，说：“我也差不多吧，希望可以有一家公司能够要我。我看到有一家公司招聘的人在我的简历上做了个记号，不知道有戏没戏。”
　　常笑一听便高兴了起来，仿佛是她自己的简历被别人看中了一样，说道：“那一定就是觉得你不错了，真好啊。找着了工作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啊。”
　　李萌反而没有常笑这么高兴，脸上还有些忧虑的神情，说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只是比较有礼貌，看我跟他们缠了这么久，给个心理安慰吧。”
　　“不会的，你除了没有工作经验，样样都不错啊。不要担心，也不要想这么多。”常笑认真的说着，看着李萌微笑。
　　李萌看着常笑一脸纯真的笑，看着她鼓励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温的暖意。说道：“笑笑，谢谢你。”
　　常笑拉了她的手，从招聘会的会场走了出来，去找苏铭他们。四个人碰了面，就听到王家明说道：“以前只听人说找工作不容易，还不觉得。今天陪你们来总算是见识了，我脚都被踩肿了。你说这北京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跑来这扎堆，我也就是从小生在这，长在这，没辙了，要不才不赶这个热闹场了。幸好我爸给我在他战友公司找了个工作，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行了，王家明。你以为人愿意待北京啊？谁叫我们家乡穷呢，没有办法，只能来这里讨口饭吃。当然不能眼你比了。”李萌白了王家明一眼，不耐烦的说道。
　　王家明看了李萌一眼，又看了看苏铭和常笑，笑着说道：“唉，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要这样想就太没劲了。”
　　李萌不理他，只看着常笑说：“咱们再去看看房子吧，好赖也要定一个了，不然真的就要在北京露宿街头了。”李萌故意将在北京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丝毫不理会王家明的尴尬。
　　常笑点了点头，看了看王家明，说：“行，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今天早上六点就出来了，又在国展门口排了两个小时的队，连口水也没喝。”
　　李萌点点头说也好，便拉着常笑走了，倒是常笑回头叫道：“王家明，你快点呀，等你结账呢。”
　　苏铭站在原地等他，只有李萌一个人快步往前走着。王家明连忙小跑了几步追了上来，要揽李萌的肩，却被李萌用手肘拐了下去。王家明把她揽紧了，做出一副泼皮无赖样的表情，如孩子撒娇一般的说道：“小萌，我错了，我有罪，请你宽恕我。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只能找根面条上吊，找块豆腐撞死了。”李萌还只是板着脸不理他
　　王家明看了她一眼，把脸凑到她面前说道：“笑出来吧，看你绷得脸多难受，都不漂亮了。”李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边笑着边做势去打王家明。
　　午后的阳光正盛，太阳照在路旁两边高楼林立的玻璃墙上，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马路上车流如河，走走停停。道路两边商铺里促销的音乐声震耳欲聋，混着汽车的喇叭声，还有人群的嘈杂声，仿佛一汪喧嚣的海洋，却又漫着一股都市里的浮华，现出一股勃勃的生机来。苏铭和常笑走在这拐角的街头，看着这繁华尘嚣，虽然心底隐隐有着失落，却又仿佛从心底漫着一种勇气，好似有一种磁力，莫名的吸引。
　　苏铭总结了前一段时间找房子的经验，按照他们目前的情况，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框架。三个人的房租加起来不能超过七百块钱，能够做饭，最好可以洗澡。位置嘛，最好是在学校旁边，那样还可以到学校吃饭，打开水，在学校澡堂子里洗澡，还能去学校机房上网。
　　有了这个明确的目标之后，再找房子也就没那么盲目了。加上无数间的房子看下来，常笑和李萌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只要房子能住，有床就能接受了。
　　最后，她们终于在学校的旁边选了一个民居，四合院样式的平房。李萌和常笑住稍大一点的南边那间屋子，苏铭住靠东的那间小的。房子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张用木板拼起来的床，一个房东不要了的桌子和一个柜子，还有两把椅子，其中有一把椅子的一只腿断了一截，坐下去的时候要十分小心。否则很容易摔跟头，常笑戏称它为长短腿，还笑着说：“太阳好的时候，小心一点，可以当摇椅使，放在外面，摇着晒太阳。” 院子里的一角搭了一个小棚子一样的屋子，可以当作厨房用。
　　不太方便的就是上厕所，北京的这种老式平房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一个胡同里的人共用几个公共厕所。白天还好，比较麻烦的是晚上，三更半夜从屋子里跑出来，总是让人觉得害怕，要是冬天，还冻得人上下牙齿直打架。
　　因为太久没有人住，开了门有一股灰尘的气息。阳光照进来，可以看到金色光束里打着旋的尘土飞杨。常笑和李萌站在屋子中央，高兴得眉开眼笑。而苏铭，站在门边看着一脸欢喜的常笑，再徐徐打量着那简陋得甚至些许残破的屋子，心里只觉得百味陈杂，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在经过那么多次的失望与打击之后，能够找到这样的一个栖身的地方，大家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那么多出租的房子，看得上的租不起，租得起的看不上，仿佛两头拼命角力，能在中间找到一个相对的平衡已经很让常笑和李萌高兴了。
　　苏铭问房东借了辆三轮车，王家明义不容辞的来出把力气。几个人兴高采烈的将行李从宿舍搬了出来，苏铭慢慢的蹬着车，王家明在一旁扶着车上的东西紧跟着，嘴里还边叨叨着：“苏铭，你慢点，小爷我要扶不住了。”正说着，就见车顶的一个包裹要掉了下来，王家明忙伸手抱住了，刚放好，那边有一个脸盆滑了下来，弄得王家明手忙脚乱，还不忘嘴里大叫：“要不苏铭咱俩换吧，你来扶东西，我来骑车，小爷我不怕出力气。”
　　王家明慌张忙乱的样子逗得李萌和常笑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一路笑语欢歌的到了租的房子那。常笑用蓝色的布做了窗帘，又用白纸糊了已经开始掉灰的墙，又指挥苏铭和王家明将地拖干净了。还把房东扔了不要的一盆绿萝拣了回来放在窗边的桌子上，那绿萝其实还长得极好，长长的枝蔓绕着那盆脚铺陈开来，油绿的叶子挨挨挤挤的簇成一堆，使得这简陋的屋子忽然就多了几分生气，让他们四个人都说不出的高兴，当下便决定一定要庆祝一下。
　　李萌便用房东提供的锅做了几个十分简单的菜，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鸡蛋汤。因为还没有买米，常笑便在外面的小吃店买了几张饼做主食。
　　王家明看了看，又特意跑出去了一趟，回来递给李萌一个饭盒，说：“都没有肉啊，幸福的生活总不能只有西红柿啊。”
　　夕阳下狭窄的小院里，苏铭，常笑，李萌，王家明为在这个城市里安下了第一个窝而庆祝着。虽然简单得近乎朴素，可是因为希望塞满了整个心房，那些物质的简陋便显得不再那么扎眼，反而显现出一种奋斗的可贵来。
　　大家用西红柿鸡蛋汤当酒干杯，形状和花色都不一的碗碰在一起发出咣咣铛铛的声间来。苏铭喝了一口，只觉得高兴，又仿佛十分的感慨，说：“这个地方将会被记载在我的人生里，因为他是我成功开始的地方。”
　　常笑笑着用拳头捶他，嘴上虽然表现着不屑，可是心里却是为他充满骄傲。那一刻，常笑想，为这个男孩留下来，是值得的。苏铭对于大家的打趣并不以为意，但也不作辩解，只是反过手来握住常笑的手低下头吃饭。
　　“笑笑，你呢？留在北京的愿望是什么？”
　　常笑没料到李萌会问她，怔了一下，才微笑起来，说道：“我留下来是临时的决定，我也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但是，我希望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我还能够永远怀抱着希望，能够坚持自己的小小原则。”
　　常笑说完，还发着怔。便听李萌说道：“我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家明父母的认可，能够获得平等的尊重。还能挣点钱，让我爸妈的晚年过得稍微好一点。同时，能够支助我的弟弟上完大学，让他有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王家明听了李萌的话，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说你们不要一个个都搞得又有原则又上进的行不行？还让不让这北京土著活了啊。我就只想要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非让你们整得压力这么大。”
　　晚风徐徐吹起来，周遭也渐渐响起了平凡生活的喧嚣。家家户户响起此起彼伏的炒菜声，自行车的叮叮铛铛声，还有母亲呵斥孩子的声音。这种平凡而踏实的生活气息让他们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连着光线暗淡的小平房也变得可爱起来。
　　那时，北京的天还很蓝，星星升起时，像黑丝绒上镶缀的钻石，闪闪发光。夏日的晚上还有凉爽的风，空气里是清新的味道。在闪烁的星光下，苏铭，常笑，李萌，王家明都想着，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梦想一定都会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