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明月他乡照

23、谢谢你的爱

　　不上班的时候，常笑就会跑到苏铭在中关村海龙大厦租的那个小柜台那里去帮忙。海龙里的人永远多，肩头挨着肩头，脚碰着脚，在里面，会不由自主的被后面的人推着前行。里面的环境，永远是喧嚣，买家卖家讨价还价的声音，买家与买家交谈的声音，卖家与卖家互相抱怨生意难做的声音，还有广播里连续不断的促销信息，此起彼伏的电话声，所有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了的粥。有时，常笑在那里待上一整天，晚上躺到床上，耳边还是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仿佛幻听一般。
　　那里，除了吵，便是热，空气里好像永远都是闷热的感觉。三九的天，穿件夏天的短袖T恤还是热。苏铭的柜台很小，两个小柜子拼起来，中间留出一个人的空间，如果人要出去，便将拼起的两个小柜子拉开，要是常笑和苏铭两个都在那个小空间里，几乎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了。那里做生意的人，和苏铭也不太一样，来自不同的地方，也不像读过书的人，说起话来十分的凶横，与买家交谈时，完全没有卖家的谦卑。
　　苏铭旁边的摊主便是一个福建人，五官轮廓凹凸分明，皮肤很黑，每次和别人谈生意的时候，都十分不耐烦，遇上罗嗦一点的买主，人便腾的一声站起来，睁大两只眼睛看向对方大声问你买不买？常笑有时觉得买他东西的人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买他卖的东西，而是被他吓的。
　　有时常笑虽然在那里看摊，但都不敢与旁边的摊主说话，看着他们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他们一样。反而是苏铭总跟她说，没事，没事。他们人其实都不错的，接触久了就知道了。还跟她说，这些做生意的人很多都是家族式的，或者一个村一起出来的，联排几十个柜台租下来，卖电脑配件，因为吃货量大，能和厂家直接讲价钱，同时还能操控某个电脑配件如内存条的价钱，连厂家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渠道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这种摆摊的生活，非常的辛苦，从早到晚，没有休息日。有一两次，苏铭生病了，常笑劝他休息一天，苏铭却说：“关一天，房租水电，一分都不能少的要交，不能不做生意。”便吞了几颗感冒药硬撑着去了。
　　还有一次，常笑在外面办事顺便去看他。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因为不是休息日，人没有那么多。常笑远远的便看见了苏铭，他蹲在地上，平时坐的椅子上放着一盒方便面，他正埋头吃着，他吃得很香甜，仿佛是什么稀世的美味。身上穿着一件不知是哪个厂家促销发的T恤衫，可是他那样的瘦，显得那衣服空荡荡的。头发已经很长，因为没有时间去剪，低下头来，能盖住他的眼睛。常笑站在那里，静静的打量着他，几乎可以看见他突出的锁骨，觉得他好似又瘦了，瘦得让她心疼。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大男孩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在阳光下看着她那样戏谑的笑。可是现在，他和这里那些普通的摊贩已经没有区别，呼喝叫卖，招揽生意。
　　常笑觉得一阵心疼，只想流泪。可是心中又是万般无奈，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常笑在那里站了一会，并没有走上前去，只是远远的看了苏铭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因为回家过年的事情，常笑和苏铭又发生了争执。
　　“笑笑，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年？阿姨一个人在家，会很想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爸妈都习惯了，再说初六要出摊，时间太紧张了。”
　　“你胡说，你就是想省钱，所以不回家。”
　　苏铭被常笑说得一怔，顿在那里，没再说话，好一会，只是说：“反正你得回家，我今天就去给你买票。”
　　“买了票我也不回。”
　　两个人好似都犯了倔，站在那里，彼此瞪着对方，都不肯让步。渐渐的，苏铭的眼光变得柔软起来，他把常笑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轻轻说道：“傻丫头。”
　　不知道为什么，常笑听到苏铭这么说，眼泪便涌了上来，心中说不出是委屈还是什么，只觉得泪盈于睫。
　　这个春节，常笑到底是没有回去。和苏铭在一起，过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院子里同租的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只余他们的屋子还亮着灯光，晕黄的光四散开来，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温暖。他们没有电视，苏铭便开了电脑，放着音乐，两个人买了肉，一起包饺子。
　　其实都不太会，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发好了面，就只管使劲的揉了又揉，还边问着：“笑笑，你说这面发好了吗？应该差不多了吧。”
　　常笑剁着馅，也拿不定主意，只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吧，反正也没别人，就咱俩吃，只要熟了就成。”
　　包的时候，也是嘻嘻哈哈。苏铭说常笑：“你的饺子包着太难看了，跟个球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那样的，待会一下锅煮就开口了，馅都浮起来，光剩饺子皮了。”
　　终于包完下了锅，苏铭和常笑两个人相视一笑，眼睛都不舍得从对方移开。锅里沽沽冒起的热气蒸腾在屋子里，饺子煮开锅的香味渐渐在屋子里弥漫开来。隔着氤氲的蒸汽，苏铭看着常笑轻浅的笑，看着自己眼波流转，温柔而美丽。心中只觉得像是被拔动了心弦，走了过去，轻轻的抚着她脸上的面粉说：“脸上都是面粉。”
　　常笑的手上还是面粉，便微举着双手，对着苏铭扬起了脸，说：“在哪儿，快帮我弄干净了。”
　　苏铭轻轻的抚过常笑像孩子一般微笑的脸，她的身上有一种清淡的香味，总是让他错神，禁不住低下头吻了下去。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锅里的水滋滋的冒了出来，常笑才猛然想了起来，大惊道：“唉呀，饺子。”说着便转过身向锅的方向跑了过去。苏铭看着她急切的身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常笑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微着着抱怨：“你还笑。”直到笑声停了，苏铭还温柔的看着常笑忙碌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触来。不论怎么样，他的身边都还有常笑啊，这个爱着他的女孩。丢下自己的母亲在这个繁华而冰冷的城市，在这个简陋的几乎残破的小屋里与他一起过新世纪的第一个新年，让他的人生在这样的时刻也充满了温暖与美丽。在这样一个繁华而陌生的城市里，在人生好似跌到谷底的岁月里，这样真挚与纯洁的爱情就好像黑暗夜空中的星星，光华灿烂如钻石一般珍贵。
　　两个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饺子，苏铭又在常笑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洗碗，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认真的洗着，只是嘴里不甘心的抱怨着：“家门不幸，婆娘懒啊。”
　　常笑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跑上前去抓住也的胳膊问道：“你说谁懒呢？”
　　苏铭只管嘻嘻的笑，却不再说话。
　　两个人又在电脑前看完了一部电影，听钟声敲响了十二点，互相说了新年快乐，还彼此微笑的凝视着。
　　“12点了，你回屋睡去吧。”
　　常笑点了点头，说：“嗯。”
　　苏铭站在那里，看着常笑往外走，心中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又叫了一声笑笑。
　　常笑回过头来，看住苏铭，心里也不知涌起了什么，便突的一下转过身来一把抱住苏铭。苏铭也用力的抱紧了她，两人都像是用了全力。苏铭用力的吻住常笑，常笑也回吻着他。仿佛有一团未知的熊熊的火焰在他们之间点燃了。
　　苏铭的呼吸变得喘息起来，他抬起头来看住常笑，眼睛里像燃着一簇火苗，叫道：“笑笑。”
　　常笑没有说话，但是看着苏铭，本来怦怦跳着的心却渐渐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紧张，但是却又有着那么一点点的茫然，只是抓紧了苏铭的衣襟，看着他。
　　苏铭的吻落了下来，沉重呼吸声里有一种渴望的急切，又仿佛是通过这种急切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一般。两个人拥抱着一直不停的亲吻，即便是彼此翻覆，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深深凝望对方，因为紧张，苏铭的动作十分用力，拥在一起的身躯都有些微微的发抖。苏铭的唇吻过常笑的身体，有一种致命的引力几乎让他沉溺其中。
　　当他们真正融为一体的时候，苏铭抱着常笑在她的耳边轻声唤着：“笑笑。”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常笑痛得轻声叫了出来，听到苏铭的轻唤，不知道为什么，常笑落下泪来。这眼泪并非为少女童贞的失去而流，而是想着和苏铭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百般感触，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辛酸，又觉得有说不出的幸福。
　　在微弱绵长的刺痛中，苏铭和常笑感受到彼此交融的快乐，感受着各自心中深深的情意，那样那样不顾一切的爱着对方胜过了热爱自己。还有藏在内心深处淡淡的忧伤，因为这样的爱，生活的困苦，前途的迷茫，未来的不可知，都不算什么了，因为不论如何，总有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力量。夜半的时分，远远还有稀疏的鞭炮声传来，在这静谧的空气里越发显得响亮。苏铭用手肘撑住身体表静静的凝视着他怀中常笑的睡颜，纯净得仿佛像个孩子。顿时便让他的心中十分柔软起来，露出微微的笑。苏铭轻轻的亲了亲她的脸颊，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这个女孩，陪他一路走来，今天终于在他的怀里静静盛开，成了他的女人。
　　初一的早上，常笑与母亲通电话，心中只觉得十分的内疚，叫着妈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反而常笑母亲在电话那头笑她：“傻孩子，只要你高兴妈妈就兴啊。”
　　听着母亲亲切的笑，常笑又想起妈妈慈详的笑，目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苏铭接过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常笑母亲说道：“阿姨，新年好。我是苏铭，去年年三十，我与您通过电话。”
　　“你也新年好。”常笑的母亲在电话那头也和蔼的说道。
　　“对不起，我和笑笑都没能回来陪您过年。”苏铭说着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想请您放心，以后，由我来照顾笑笑和您。”他的声音很低，但却有一种力量，让人相信他的话。
　　“好。”即便是隔着长长的电波，苏铭也感受得到常笑母亲声音中的哽咽。“苏铭，常笑从小没有父亲，与我相依为命。但她一直很听话，很乖。上学很努力。她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希望你能好好待她，给她幸福。”
　　苏铭静静听着常笑母亲的话，良久，才说道：“我知道了，阿姨，请您放心。”
　　苏铭依然摆弄着那个小摊，那个时候，电子行业还不像现在这样竞争激烈，利润空间也相对较大，因此，虽然辛苦，但是很快的也见到了收益。在海龙柜台的生意踏入正轨以后，苏铭和常笑的生活状态也渐渐的安定下来，两个终于离开了学校旁边的小平房，搬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里，那套房子没装修，还是毛坯，房主只是在卫间装了个马桶和热水器。地面都还是凹凸不平水泥地，墙上的白灰也是厚厚的。不过常笑已经觉得非常非常的好了，起码冬天有暖气，刮大风时窗户不会震震的响。只不过这样的规模，虽然能挣钱改善他和常笑的生活，但是对于积累财富却收效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