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启程（序章最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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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岁的记忆，对7岁载体来说，果然还是太沉重。
知佳沉睡在梦里，想起自己短短的四肢，小小的身板，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说内在和外在不配比；谁说看人一定要看内在。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外在，内在如何被支撑得起来。
知佳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台老式电脑，用256M的内存跑着WINDOWS 7。那么多方便快捷丰富多彩的功能软件摆在自己眼前，可是自己用不了。如此廉价的硬件设施，别说跑WINDOWS 7了，估计连OFFICE都无法启动。那些曾经在眼前闪过的字词和公式，明明自己有着足够的经验可没有发育足够的大脑去理解，真是浪费。
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在芳泽知佳昏迷的一个星期里，她用头5天来整理回忆。
知佳努力回想自己上辈子24年的种种。从记事的第一天开始，一点一点地堆砌着24年的自己。
幼儿园，远行的爸爸，辛劳的妈妈，举家搬迁，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死亡。她将那些回忆碎片强制性连在一起，串成一部电影然后按下REPLAY键。直到想起上辈子生前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不断下坠的自己和离手指尖越来越远的天空，知佳才斩断一切思绪，将那部电影锁进心底的小黑匣。
剩下的两天，知佳一直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和上辈子一样为了力求更好而压抑本性，庸庸碌碌地活着，然后在意外中死去。还是，一切从头开始，拥有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可是她知道，她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命运也有不按照她的选择前进的权利。
她在梦中嗤笑自己。
明明上辈子都结束了，明明决定要重新开始一切，可是思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往某个方向跑去。
有什么办法呢。
记忆这样东西，一旦生根，就无法拔除去。即便是这记忆和这身体无关。
良久，芳泽知佳终于决定：她要像BT一样活着。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几种人过的最舒心。
傻子。
疯子。
坏人。
BT。
前两者她做不来。
第三个她放不下良心。
想想，似乎只有第四个还有点希望。
人都死过一回，她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人都死过一回，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于是，知佳觉得，她差不多要醒了。
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还好，还有知觉。
知佳睁开眼睛，紧闭了一星期的双眼看什么都特别模糊。她努力将眼球往右边晃了晃，然后看到那头熟悉的午夜蓝发。她本想叫他的名字，但干涩的喉咙除了嘶嘶的出气声，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她用尽全身力气，然后看着男孩子飞奔出病房，又回来将她紧紧抱住。身体本来因躺了一星期而麻木，微弱的触感让她知道男孩子毫不放松的力道，她再次闭上眼睛，叫着他的名字。
【活着的感觉，不是太差。】
那一刻，她承认了芳泽知佳，承认了这个她无法离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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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三月，毕业时节。
穿着正装的幸村精市，年仅四岁的芳泽平次和芳泽夫妇一起站在校道旁，等待刚结束完仪式的毕业生从礼堂出来。校道中间是由在校生搭起的花拱桥。年幼的孩子们举着蓝白色的拱形花桥面对面排成两列列，脸上尽是兴奋的红晕。
“啊，他们出来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全部人的目光一起朝礼堂望去。大门被两个同样身着正装的老师打开，毕业生的队列整齐有序地缓缓走出。
“姐姐呢？！”平次兴奋地伸着头，抓着芳泽健次的西装下摆不停地跳来跳去。芳泽健次抱起他，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继续在毕业生队伍里搜索着。
“来了来了。”芳泽慧高兴地叫了起来，手里的相机一直咔嚓响个不停。幸村精市抱紧怀里的花束，紧张地朝人群中望去。
找到了。
知佳穿着白色的打底衬衫，浅蓝色的针织外套，脖子上系着蓝底灰线的格子蝴蝶结。同色系的格子裙随风轻轻摇摆，一头长发马尾搭配头绳甩在脑后。她和身边的女同学有说有笑地往前走，脸上看不出一点毕业的离别气息。
“知佳！”幸村开口叫道。
听到呼唤，女孩子有些兴奋地左右张望，最后终于在自己的左上方找到被人群略微挡住的好友和家人。
“精市！平次！”知佳兴奋得猛挥起手来，完全不顾手里的毕业证书就快被捏得变形。
“姐姐！姐姐！”平次看到姐姐在朝自己招手，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恨不得直接从爸爸脖子上跳下来跑过去。
花拱桥的仪式开始了，毕业生们排成一列从花拱桥下走过，两边的家人和朋友们朝空中撒着彩纸。霎时，“恭喜！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知佳拉着身旁的女生，一边大笑，一边将对方头上的彩纸扫去。走完花拱桥，一群女生又稍微叽叽喳喳了一下后，互相拥抱，留下联络方式，便各自寻找自己的家人去了。
“姐姐！”
平次第一个冲了过去，抱住知佳的腰，仰着头在她的腹部蹭来蹭去。
“姐姐今天帅不帅？”
“帅！~\(≧▽≦)/~！我以后也要像姐姐这么帅！”
知佳笑着揉乱怀里的小脑袋，将手里的毕业证书丢给弟弟，笑眯眯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叔叔阿姨与好友。
“知佳，恭喜毕业。”芳泽慧手里的相机一直没停，芳泽健次一把抱起平次免得他骚扰妻子拍照。知佳笑着向二人鞠躬，说了些感谢的话。
“恭喜毕业。”幸村将手里的花束递了过去，知佳接过一看，果不其然在上面的贺卡里看到幸村和真田的大名。
“弦一郎跟他爷爷去东京了，让我和你说声抱歉。”幸村抬起手，将知佳肩头的一点彩纸捏去后，静静地看着她。
“呵呵，谢谢。”知佳看着眼前的小男生，她知道对方其实还在因为自己要去东京冰帝读国中的事情而闹别扭。
【真可爱。】笑着抬手去捏幸村的脸颊，幸村虽然一脸不乐意但并没有躲开。稍微逗了逗幸村，知佳收回手，解下胸口的毕业生胸花塞到幸村手里。
“听之前毕业的学姐说，毕业生的胸花对升学有祝福功效，拿着吧。虽然我想其实你也用不上，呵呵。”
幸村看着手里的胸花，嘴唇动了动。现在说什么都是徒然，虽然知佳小学毕业后一定会离开神奈川是注定的事实，但等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之前心里做的一切心理建设都被无效化了。
“知佳，你班导在那边哦！”芳泽慧朝幸村和知佳挥了挥手，女孩子笑着回应后，便自然地拉起幸村朝着不远处的人群走去。
“精市，今晚八点，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嗯？”
“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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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芳泽家的晚餐很丰盛，芳泽慧像是倾尽自己所有的烹饪技术一般，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客厅被喜庆的彩带装饰着，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恭喜毕业！”的横幅，这些都是芳泽健次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晚餐吃得很尽兴，知佳笑得一脸灿烂，和整个客厅喜庆的气氛完全融合。除了弟弟芳泽平此外，知佳知道，今晚其实是来自叔叔阿姨的践行。
在芳泽夫妇眼里，知佳自从4年前的昏迷醒来后了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做事不再小心翼翼，对人，对事都变得相当随性。即使依然坚持叫他们叔叔阿姨，但态度却亲近了很多。尤其是弟弟芳泽平次出生时，知佳的兴奋和喜悦不比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少。她从来没有吝啬过对平次的喜爱，总是陪平次玩着幼儿的游戏，送他上幼儿园，让幸村他们教他打网球。平次也相当喜欢粘着这个姐姐，那种热情有时都让芳泽夫妇嫉妒。
之前担心出现的问题完全没有存在的迹象，每想到这里芳泽慧就摸摸胸部，觉得非常欣慰。
芳泽知佳是好孩子，她知道的。而很快，这个孩子就如计划中一样，准备离去。
虽然有些不舍，但毕竟孩子的亲生母亲已经回来了。11年来，妹妹绵古智从来都没有放松过一点和他们的联系，即使是在自己最潦倒落魄的时候，依然不忘邮寄知佳的生日礼物。
【知佳，终究是要回去的。】
看着客厅正在和平次玩耍的知佳，芳泽慧靠在丈夫的怀里，闭上眼睛。
【一切，都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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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挂钟怎么了吗？”四岁的幸村优看着每隔几分钟就瞄一眼次挂钟的哥哥，好奇的问道。
“呵呵，小优你哥哥他今晚佳人有约哦~”幸村碧端着一盘水果走进起居室，笑着摸摸女儿的头。
“加……人？”小优迷惑的咬着手指，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说着不解。
“就是漂亮的女孩子的意思哦~”幸村碧继续循循善诱。
“妈妈！”幸村窘迫地打断母亲的话，却又不由自主地再次瞄了眼挂钟。这次连一边看报纸的父亲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然后又立刻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知佳姐姐对不对！”小优兴奋的拍着小手，一脸我知道我就知道的表情向母亲要奖励。
幸村碧微笑着拍拍小优的脑袋，有意无意地看了儿子一眼。幸村觉得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于是刷的一下站起来，走向玄关。
“我出门了……”
“祝你好运。”父亲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算不用回头，自己知道父母一定是在眼神交流后偷笑，妹妹则是一脸天然不解的样子。
【什么嘛……不就是……有话要说嘛……】
粉色的耳郭早已出卖了自己，幸村故作镇定地拉开门。
“啊，好巧，我正好想按门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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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灯昏黄的光芒被小飞虫环绕着，幸村站在灯柱旁，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合常理。
【我有话和你说。】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那些女生总是一脸羞涩地走到自己面前，小声地说着这句话，然后自己跟着她们到校园的某个角落，再看着她们带着被自己拒绝后的眼泪跑开。
【如果，知佳也和那些女生一样，那我……】
从上午参加完知佳的毕业典礼，幸村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但是和以前不同，他心里没有无奈和厌烦，有的只是淡淡喜悦……以及期待。
知佳依然穿着早上的那一身小制服，唯一少了脖子上的领结。马尾也松开了，随意的披在肩上，一脸的平静。
四年的时间让少年拔高，让少女精致。
少年不再打架，因为无人再敢挑衅。
少女不再纠结，因为已经决定接受一切。
少女看着少年的球技日渐精进，从无败场。
少年看着少女的成绩日拔头筹，牢不可破。
学校，同行，网球，三人。就是四年的全部内容。
一切如列车的轨迹般稳定前行。
美好而平淡。
“精市。”
“是！”少年猛地一抬头，对上少女微闪的眼睛，严肃而认真。
“我明天就去东京了，行李正在打包……”
心跳停了，幸村原本翘起的嘴角瞬间冻结。之前还在心里期待的美好，一片片碎裂了。
“……”
“母亲……我生母明早就会过来接我。”
“什么时候决定的？”
“上星期……”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
“为什么明天就要走了现在才告诉我。”
“长痛不如短痛……”
“短痛不是痛吗！？”幸村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
知佳一抖，不敢看他的眼。少年的目光锋利得将她表皮割下，只留下最纯粹的血肉。
在幸村面前，知佳很少掩饰，因为掩饰不来。即使自己拥有24年的人情世故，但在幸村这个敏感得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小屁孩面前，任何掩饰都被对方的直觉打败。
不懂，不代表不能感知。
她承认，其实一直都是她在害怕，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才拖到现在。
她讨厌说再见，那个词总会让她想起上飞机前的那一刻，母亲温柔的叮嘱和飞机尖锐的呻吟。原本她是想直接走人，留个字条什么的让平次转交，但最后还是决定亲口告诉幸村。
幸村精市，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承认的人。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幸村松开握紧的拳头，放轻了语调。满是红印的手掌应该有些疼痛，可是他感觉不到。
“不，是我不好……对不起，精市。”知佳低着头，挪动着嘴唇。
“你母亲很心急啊。今天女儿毕业，明天就带走她。”幸村抬起头看向天空，夜空黯淡得连星星都无法点亮。
“嗯……不过，也不算坏事。至少这表示她很紧张我。”见少年已经平静下来，知佳也抬起头，重新对上少年的眼，无奈地笑了笑。
“明天几点。”
“不知道……估计会很早。”
“我送你。”
“可……”
“不准说不。”
“……好。”
“呐，精市。”
“……”
“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
少年一秒也没有犹豫，在少女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张开手环住她，一如四年前一样。少年身上有淡淡的青草味，清新而治愈。知佳深深吸了几口气，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幸村一直在变，变得其他孩子越来越远。
可在她面前，他还是那个喜欢和她斗嘴的小屁孩，会给她画小熊的小屁孩，会逼着她看他和弦一郎打网球的小屁孩，会固执地给她读故事书等她醒来的小屁孩。
就是这样一个小屁孩，当初给了她在这个世界最纯粹的拥抱。
“精市……东京其实不远呢……”
“嗯。”
“听说，冰帝很漂亮。”
“嗯。”
“我觉得……只要人在，就一定会见面……”
“……嗯。”
“那么……再见。”
“……再见。”
那夜，少年少女分开，各自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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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不知道的小剧场3》
“弦一郎。”
【……毕业典礼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
“弦一郎！”
【看今天是回不去了……】
“实在太松懈！！弦一郎！！！！”
“啊！是！祖父！”
“尽然如此不专心！以后怎么赢过手冢！！”
“是！”
“去静坐两小时！”
“是！”
【呃……不过祖父，剑道和柔道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啊……】
《你所不知道的小剧场4》
“怎么只有精市你一个？知佳呢？”
“走了。”
“哈？”
“知佳已经去东京了。”
“什么时候！”
“毕业典礼第二天，那时你还在东京。”
“囧！”
“开球吧，弦一郎。”
【精市你今天其实只是想来发泄不爽才找我打球的吧……我也很不爽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启程（序章最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