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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周绥波澜不惊,身后的蝉鸣看清面前情况,惊恐万状喊道:“文姑爷!”

      郇度脸色一变,警惕看向墙外,气急败坏收起长刀,低声呵斥:“闭嘴!”

      蝉鸣慌忙捂住嘴,瞪大眼盯着郇度。周绥似笑非笑站在那里,郇度狠狠斜她一眼,扛刀在肩上,头一偏示意周绥,转身朝前院走去。

      周绥嗤笑了声,施施然跟在后面。蝉鸣一头雾水,忙小跑上前拉住她,小心觑着前面的郇度,嗫嚅着问道:“姑娘,文姑爷怎地了,好可怕!”

      “他五通神上身,变成了恶鬼。”周绥面不改色答了句。

      郇度停下脚步,转身朝周绥龇牙,摆出凶神恶煞的面孔。蝉鸣在惊魂不定中,竟被逗得笑出声,“文姑爷好似姑娘以前养的狸猫。”

      周绥严肃道:“莫要辱没狸猫。”

      蝉鸣眨着眼眸,一时没反应过来,“姑娘?”

      郇度一肚皮的怨气,实在嫌弃她蠢笨碍事,抬起长刀朝她一指,“退下!”

      蝉鸣看到寒光四射的长刀,瑟缩着就逃。奔了两步,急急停下来,无助地望着周绥。

      周绥朝她挥手,“无事,你下去吧。”

      蝉鸣长舒口气,一溜烟跑了。郇度呵呵两声,大步踏上台阶,讥讽地道:“缺了爪牙供你差遣,你即便是那雄鹰,如今也是被拔了毛,只能在地上乱扑腾,再也飞不起来。”

      周绥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在廊檐石栏上坐下,道:“外面有几人巡逻?”

      郇度本来想要进正厅,见周绥已坐着不动,他便转身回来,往廊柱上一靠,漫不经心答道:“你想知道,自己出去看便是。”

      周绥不与他废话,当即站起身,“我可以去。”

      “站住!”郇度马上举刀横在周绥面前,冷冷道:“你休想逃走,也休想进宫勾引皇帝!”

      周绥笑了,果真仇敌之间,彼此知之甚深。她想过逃走,念头一起便否定了。天高海阔,被官府缉拿便不那么美妙。

      进宫却是最好的主意,可惜周绥尚未找到能把她送进宫之人。郇度清楚,她进宫对他而言,只坏不好。既已点明,他会拼死阻拦。

      “我不会逃走,做丧家之犬。你其实也可进宫,割掉你脐下三寸丁便可。可你舍不得,无论大雍大楚,你靠着那三寸丁,占尽便宜!”

      郇度眉毛扬起,不见半点羞愧,理直气壮道:“没法子,生来脐下就带三寸丁。你若是不服,死后重新投胎,托生为男丁便是。”

      “我是女娘,一样能让你死。”

      周绥回了句,不再与他多费唇舌,径直道:“灶房的新鲜吃食没了。”

      郇度霎时变了脸色,他在船上这些天,饭菜粗糙,挑着勉强吃了几口。晚上九官送来的炊饼汤,寡淡难以下咽,捏着鼻子吃了小半碗。

      突然,郇度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他们前世活在金玉堆中,见惯大风大浪,却从未尝过苦日子。

      周绥瞥了他一眼,再次问道:“外面有几人?”

      郇度收起笑,道:“皇城司的人已撤离,山下乡里的里正并两个村民在巡夜。夜里天气寒冷,他们不会彻夜巡逻。门都从外面锁上,无论你有何打算,必须得我帮忙。”

      看来,周昭临在狱中,朝廷看准他们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并未多加防范。

      “待巡逻的人走开,翻出院墙托人买些新鲜吃食,悄悄送进来。”

      周绥如实说了打算,站起身道:“你回去取银子。”

      郇度一口回绝,“拿你的体己银。”

      周绥神色微诧,以前郇度出手大方,无论对朝臣,还是他的爱宠们,金银珠宝流水一般撒出去,眼都不眨。

      对此举,郇度曾道:“这些死物,堆在内库发霉,不若让它们活动起来。反正朕不会缺钱财,朕要是缺了,随时能取回来。”

      郇度坦然地道:“我穷得很,不到二十两银子。你捏着银子不出,却要找我拿,我怀疑你心怀鬼胎。我必须防着你。”

      见周绥面无表情盯着他,刀尖一下下戳着青石地面,厚颜无耻地讨价还价:“我们一人出一半,多一个铜钱,我都不答应。”

      “穷恶鬼。”周绥骂了句,转身就走。

      郇度脸皮比城墙还厚,他无动于衷地跟上前,道:“照着你比墨汁还黑的心肠,应当已经选好托付之人。究竟是哪个倒霉鬼被你看上了?”

      周绥淡淡道:“以前你也这般,得了好处,还要充作好人,坏事都推在我身上。只你光风霁月,皎洁无瑕。”

      郇度默然,望着周绥清瘦挺直的背影,涩然道:“你都成倍讨了回去,我只徒留虚名。”

      周绥微微一笑,道:“你死后的谥号,当为哀帝。”

      郇度无语凝噎,喃喃骂道:“无耻,疯狗!”

      眼前便是郇度的院子,周绥不耐烦地道:“快进去取十两银来,九官呢?让他准备好木梯,带路。”

      郇度张了张嘴,沉着脸蹬蹬进屋,取了钱袋出来向周绥展示,“你也要拿十两出来!”

      周绥拍着腰间钱袋,伸出手,道:“我的都在这里。”

      郇度斜睨着周绥,迟疑之后,把银子放在她手上,“你敢私瞒,我会抢回来。”

      周绥嗤笑一声,不屑与他斤斤计较,她只正大光明拿。

      郇度见周绥转身离开,气得咬了咬牙,问道:“何时动身?”

      周绥道:“寅初。”

      寅初正是黎明前,睡眠正酣时。以前周绥无论寒冬酷暑,每朝皆在此时起身,郇度则晚上半个时辰。

      忆起从前,郇度心头涌起万千思绪。周绥已经远去,他立在夜色下,许久之后,方去找没心没肺睡得沉沉的九官。

      寅时正,郇度指挥九官扛着木梯来到围墙下。周绥独自等在那里,她不多言,让九官先爬上去打探。

      九官轻手轻脚爬上木梯,悄悄伸出头去,侧耳倾听。过了一会,他回转头朝周绥示意,站在墙上,让周绥上来。

      周绥爬上木梯,郇度随后跟上。九官拉起木梯放下,他先下去,待周绥郇度顺利下地,把木梯藏在道旁的草堆中。

      “去沈其正沈先生家。”周绥低声下令,九官忙在前面领路。

      周绥打听道:“一头羊要几两银子?”

      九官道:“湖羊贵,一头要五两银,普通寻常的羊便宜些,也要四两五钱左右。”

      周绥听到羊的价钱与大雍相近,心中大致有了数。

      黎明前星辰渐渐隐没,夜色漆黑,四周寂静无声。山上的树木隐藏在黑暗中,隐约可辨山脉起伏。

      沈其正住在书院斋舍,小院坐落在书院西北侧。小径蜿蜒,三人小心翼翼,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摸索到沈家。

      九官欲上前敲门,周绥瞧见院墙低矮,忙叫住他:“你爬进去,给我们开门。”

      院墙比九官高一头,他跟跳蚤般往上蹦跶。郇度看得气闷,往上一探,抓住围墙,双腿蹬了几下,顺当撑着上去,背转身滑下院子。

      周绥看到他上墙,朝大门走去。九官神色讪讪,缩着脖子跟在后面。

      郇度从里面打开了大门,周绥进去,对九官道:“你在门边等着。”

      九官应是,关上门守在那里。斋舍只两进院。前面是待客的正厅书房,穿堂后则是平时起居的院子。沈其正一双儿女都在京城,只得夫妻俩住在这里。

      周绥走到东屋窗棂前,叩了叩窗棂,随后道:“沈先生,杨娘子,我是周辞岁。”

      只听到屋内先是安静一瞬,接着窸窸窣窣响起动静,夫妻俩似乎在说话。

      沈其正含糊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是周姑娘?”

      周绥答是,窗棂纸上映上昏黄的光。很快,沈其正前来打开正屋大门,周绥上前屈膝,郇度跟着抬手一礼:“深夜闯来叨扰,请沈先生见谅。”

      沈其正抬手还礼,侧身让开,“快进来说话。”

      两人进了屋,杨氏穿戴整齐出来,上下打量着周绥,一叠声道:“书院都在传,官差把你家封了,周山长进了大牢,连文翰林一并被免了差使,关着不许出门。哎哟,大牢里面又脏又臭,周山长喜洁,玉瓶儿般的人,他哪能吃睡得好!”

      沈其正如江琼娘所言那样,憨厚寡言。杨氏言语欠妥当,眉眼间的关心,真真切切。

      周绥开门见山道:“阿爹进了大牢,究竟如何回事,我也不得而知。阿娘担心阿爹,忧思过度,哭晕了好几次。阿娘身子不好,周家被封着,家中没了新鲜吃食,我怕阿娘身子受不住。”

      她哽咽了下,站起身屈膝下去,“别的事我不敢开口,只托沈先生,要是方便,帮着买些新鲜吃食。无需太多,隔上两日,在夜里寅时,从大门右边的院墙处送进来。”

      杨氏做不得主,忙看向沈其正。只见他点头道可,“周山长君子端方,不该得此遭遇。书院先生学生都在奔走,我也会进京打听,待有消息,便一并送来。家中还有些鸡子,鲜肉,等下你们先带回去。”

      周绥忙屈膝道谢,取出钱袋,上前放到杨氏手中。她急着要拒绝,周绥按住她,“周家此次凶多吉少,命都不一定保得住。钱财乃身外之物,留在你们处,是大善。我们是冒险出来,马上要赶回去。娘子莫要再推辞。”

      杨氏赶忙放下钱袋,急匆匆朝灶房走去,“我去给你取鸡子鲜肉。”

      周绥没有拒绝,屈膝道谢:“沈先生大恩,不一定能报。沈先生请万分小心,莫要以身犯险。”

      沈其正不善言辞,叹息着摇头。杨氏提着装了七八个鸡子,一块鲜肉并些冬葵出来,九官上前接过,赶忙离开。

      顺利爬墙回到周宅,九官提着篮子去灶房。周绥回院子,郇度抬头望着她在黑暗中的身影,终是忍不住道:“周绥,我以为你会挟恩图报,原来你是欺负人忠厚。”

      “我给了二十两银,他们不送来,我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周绥低头朝前走,声音平静,“要是你被砍头,被我欺负的忠厚人,可能会替你收尸。”

      郇度被噎住,他默然一瞬,低低道:“周绥,我不怕死,你应当也不怕。我始终觉着不真实,仿佛是场荒诞不羁的梦。”

      周绥不怕死,她对现在的身份,时常恍惚。

      不过,周绥声音冰冷,道:“你滚远些,别阴魂不散,乱来入梦!”

      郇度气得转身就走,他与她之间,永无和解那日!

      两日后的夜里,沈其正如约送来了新鲜吃食。周家日子如常,胆战心惊等着周昭临的消息。

      沈其正第二次送吃食来时,一并送来了朝廷的动静。
      秦王急病而亡,明相在牢中自缢,周昭临全家被判流放西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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