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南暖浅巷

6、阿野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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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本来是个大工程，但对于路尧野来说倒简单，没什么值钱物件，俩兄妹俩甚至都装不满一个行李箱。

　　借着从那扇破碎窗户透进来的半缕光，他的视线落在墙角的一木桌子上，桌角放着一台相机，是他长这么大唯一收到的生日礼物。

　　几千块钱，不是什么高档货，他的母亲徐秋慧当时偷偷攒了好久才勉强够付。

　　礼物还没送到儿子手里就被路鹏发现了，揪着头发一顿暴打，一只眼睛几乎出了血，即便是如此惨境，当路尧野放学回家的时候，她还是假装不在意的将这台相机双手捧给他，转身又瘸着腿从桌子角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给他。

　　跟别人的母亲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摸着他的头发说：“生日快乐啊，阿野。”

　　从出那个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三天的时间，他始终没什么悲伤的情绪，好像日子原来怎么过现在就还是怎么过，可直到这一刻，他盯着那个光秃秃的桌角，忽然想，或许以后再没有人会给他留一碗热腾腾的面了。

　　徐秋慧这辈子没过过好日子，一生全砸在了路鹏手里。

　　她能忍，而且一忍就是十几年，路尧野也曾瞧不上她的懦弱与不堪，可做为一个母亲，她并未对不起自己跟路筱筱。

　　那晚，谁都没看懂她在转身的时候交代了一句什么，唇角只是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路尧野就是看懂了。

　　她说的是——
　　阿野，妈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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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图书馆的南面，坐落一地标性建筑。

　　圆弧状，外形看上去如同一只趴着的乌龟，那是当地一个大型体育场，有很多个明星艺人相继在这里开过几场演唱会，继而名声鹊起。

　　距体育场五六公里，有一栋商业写字楼，就在写字楼一楼，搭了一个无影棚，名为“慕名摄影工作室”，影棚空高5米，棚顶无数盏白色工厂灯，供日常照明用。

　　入口有几节台阶，左右各一把银面反光伞，再往里，半面墙都贴上了海报证件照模板，以供客户选择。

　　模板风格杂乱不统一，非内行人都能看出，这不是出自同一个摄影师之手。

　　“慕名摄影”在江城小有名气，老板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创业青年，名字很有特色，叫白城，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可再好的脾气，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姚小姐，我们工作室一共六名摄影师，甚至还包括一名高级技师，这些都任你选，但唯独你指定的那位，我真的做不了主。这么说吧，他既不是个会听人话的，更不是个会听我话的，我使唤不动，你换一个吧。”

　　“不行。”姚书林非常有自己的原则，“价钱随便提，但摄影师我必须要这个人！”

　　她从进门第一眼就被角落的一副摄影作品吸引住了。

　　是半亩盛开的蓝玫瑰，怎么说呢，色彩本身就很浓烈，又在周围环境背景的衬托下，肆意拼接与碰撞。

　　拍它的人构图独特且突兀，照片明明是平面的，却又好似被三维加工过，爆发出来的东西充满直击感受。

　　如果用一个现在非常流行的词语来概括的话，就是个性。

　　在这个千篇一律，事事皆墨守成规的社会规则下，让人眼前一亮。

　　“有他联系方式吗？”姚书林问，“你打电话给他，条件我来谈，钱不是问题。”

　　“可他不为钱！真的。”

　　路尧野就是个怪人，做事全凭喜好，白城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图什么，反正脾气是臭上了天，如同那阴晴不定的鬼天气，前一秒还艳阳高照，后一秒就雷电暴雨，谁都伺候不了。

　　还是去年暑假，他们工作室人手实在是不够，才临时招聘路尧野短暂的用过一段时间，从他拍摄手法跟技术来看，不是专业的，甚至好多器材一开始他都不会用，但有一点，天赋是有的。

　　就像姚书林说的，他的作品如他这个人，有个性，不走常规路，一眼就能抓人眼球。

　　如果除去那难以招待的臭脾气，白城其实是非常欣赏这个人的。

　　“你们谁有路尧野联系方式？”白城转过身问。

　　七八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路尧野在他们这好歹也干了一两个月，竟然跟谁都没有交集。

　　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一个年长的保洁员提着拖把，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说的，是阿野吗？他的电话我有。”

　　电话拨出去好久都没人接，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拨过去，才出现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谁？”
　　“阿野？”
　　“你他妈谁？！”

　　光听口气就能听出这几个字他说的有多咬牙切齿。

　　白城一把将手机拿过来，冲对方道：“路尧野，我是白城，哦，就是那个慕名摄影工作室的老板，是这样，这边有一个客户指定你做为她的主摄影师，需要出差，时间大概一周，就这件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条件你提，我尽量满足。”

　　“……”

　　摄影棚一众人屏息等待，其实白城压根就没报什么希望，谁知下一秒路尧野一改往常，忽然开口——

　　“好。”
　　“……”
　　“但我有条件。”他说。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白城抹了一把脸，自认倒霉，问：“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得到。”

　　路尧野坐起来，眯着眼环顾了一周这间他住了将近有十几年的既潮湿又黑漆漆的小房子，道：“管吃，管住。”

　　白城一怔，随即道：“好，没问……”
　　路尧野：“两个人。”
　　白城：“什么？”

　　路尧野：“两个人，一个小孩，吃得少，随便丢点什么都行，睡也不用你管，跟我一间房，但人我得带着。有问题吗？没问题挂了。”

　　“等等！”白城忽然一顿，问：“这些条件都没问题，但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成年了吗？”
　　“……”
　　“不需要上学？你这个年纪，让我猜猜，应该是初中？还是高……”

　　话没说完，电话“啪”的一声挂断，只剩嘟嘟一阵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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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一中开学那天，热闹空前。
　　高一新生报道，挤的水泄不通。

　　校门口挂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与他财大气粗的建校风格互相呼应，赫然写着——欢迎高一新生加入江城一中，共创辉煌。

　　校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座雄狮子石像，庄严而立。

　　开学第一天到校的家长实在太多，停车位一度吃紧，好几辆豪车都毫无秩序的怼在自行车库前，挡住了半道路，高年级学生哀怨声不止，一路骂骂咧咧。

　　绕过自行车库再往里，就是一整排的公示墙了，贴着此次高一新生分班表。

　　程之陌被好友苏黎玥拽着一路狂奔，拨开乌泱泱的人群探出两个脑袋往里挤，苏黎玥个子要比程之陌小一大截，人又瘦，见缝插针的一转眼就溜到了人群最前面，她视力很好，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没过两分钟，就转过身跳起来冲程之陌招手——

　　“之陌！”言语之中尽难掩兴奋，“我们一个班欸，我们真的在一个班！”

　　“真的？”程之陌喜出望外，伸着脖子问：“几班？”

　　“二班，高一二班！”说着，苏黎玥又扭过头去看，“我再看看还有没有熟面孔……欸，我们班竟然还有两个艺术生？”

　　江城一中自建校以来，既不设立尖子班也不单独开设艺术班，文化课统一，并无区分特殊，正因为如此，分班纯粹就成了随机模式。

　　正值初升高这个节点，陌生面孔占了大多数，每个人都希望能跟好朋友分到一个班，但似乎鲜少有人能有程之陌和苏黎玥的幸运，一时间抱怨四起。

　　就在程之陌身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出声问：“我没看错吧？他也考进了江城一中？还是在五班？”

　　“我怎么跟他一个班，真晦气！一中不是省重点吗，他那垫底成绩是怎么考进来的？”

　　“你忘啦，路尧野跟我们不一样，看一天书抵旁人一个星期。”

　　程之陌转身的动作一顿，某一刹那，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尧野，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路尧野吗？

　　程之陌急忙退回去，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盯着高一五班的分班表，终于在倒数第二行看见了一个名字——

　　路尧野。

　　原来是这三个字。

　　她一直以为是路遥知马力的那个遥。

　　“让让，让让！”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传过来，同时，一个胖胖的身影挤上来，两手扒拉开前面挡着的两个女生，凑近瞅了半天，突然爆粗口——

　　“妈的，我怎么去二班了？”

　　苏黎玥低声：“二班怎么了，二班还不想要你呢！”

　　“谁在说话？”夏全凶巴巴的扭过头，眉毛挑成倒八字，三秒之内又跟变戏法似的喜笑颜开，指着苏黎玥旁边站着的程之陌，音调拉的老高——

　　“杨施他妹！好有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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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