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梨花雪》时雨花洲

23、第 23 章

　　池忞早不记得这档子事儿，起初定的时候就不情不愿，隔这么久愈发没兴致，"你去吧，我没运动细胞，学不出什么名堂。"
　　洛骁料她会推辞，劝道：“要什么名堂？锻炼身体而已。你的球拍也挑好了，请教练帮忙推荐的，待会我们拉个小群方便联系。”

　　对于说服池忞，他有十足把握，她就是没人推一把绝不往前迈的温吞性子。
　　果不其然，几个回合过后，她答应下来，进卧室换身轻便的运动装，将长发扎成高马尾，拎只小包同他一道出门。
　　"梁聿在不在那边? "
　　"他在国外打比赛，一时半会且回不来。"

　　近日的几场赛事洛骁都抽空看了，梁聿状态极佳，几乎打出职业生涯的最好成绩，排名应该又上升不少。
　　交谈间下到地库，洛骁邀池忞搭他车，不忘贫嘴：“都车接车送了，你可不许偷懒。”
　　池忞拉开副驾驶的门，问：“只此一回还是以后都是？”

　　洛骁笑答：“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都说爱情会在岁月里演化为亲情，其实友情亦然，来岚城之初就有洛骁陪着，朝夕相伴多年，在池忞心里，他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她自私，希望这份情谊永远不变，听他如是回答，顿觉心安。

　　已是寒露时节，道路两旁大树的叶子悄然变黄，随风飘落，散于各处。池忞望向窗外，问：“今天怎么没约你那位女同学？”
　　“你说秦夏？她回老家探望父母去了。”
　　原来她叫秦夏，洛骁大抵忘了，他从未提起过她的姓名。

　　“她要没回老家，你就不找我练球了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
　　猜来猜去挺折磨人，池忞索性把话挑明：“你喜欢过她，或者现在还喜欢着？”
　　厚脸皮如洛骁，也险些招架不住她的直白，以轻咳掩饰尴尬：“这么明显？”

　　“我都认识你多少年了。”
　　轻言轻语的一句，似慨似叹，到底还是有几许失落在心头。
　　洛骁没有太长远的打算，大学时他和秦夏有过短暂的暧昧，彼此了解后，明白即便在一起也逃不过分手的结局。

　　她是独女，父母勒令毕业必须回老家工作，而他也有非回瑜洲不可的理由。
　　一别经年，又在岚城重聚，男未婚女未嫁，像是老天刻意安排给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最难舍弃是初恋，曾信誓旦旦说三十五岁前不考虑交女友的洛骁，动摇了。

　　他想咨询池忞，如何追女生更能打动对方，可两人性格相反，似乎没有参考价值。
　　不好让谈话就此断了，便拿池忞打趣：“别老说我，你和梁先生处得怎样？”
　　“就逛了回画廊，没什么的。”
　　“你认为没什么，别人可不见得这样想。”

　　旁人是何想法，池忞无暇探究。梁枳对她充其量算不咸不淡，兴许也是被梁老逼的，耐着性子在应付。
　　周末路况好，没多久顺利抵达网球馆，下车时池忞抬头望见门口硕大的招牌，忆起先前让沈方玥送坠子给梁聿，正是这个地方。

　　不远处有多个室外场地，满满的都是人，秋日暖阳照耀着那些挥拍跑动的身影，扑面而来的蓬勃朝气。
　　洛骁仰头深吸口气，“真好，看到他们我好像也变年轻了！”
　　难得见他穿运动装，身姿挺拔，逆光站着，阳光大男孩的韵味。

　　秦夏记忆里的他，就是这样的吧？
　　同龄人中少有没读大学的，关于那段缺失的经历，池忞向来不甚在意，当下不知怎的，后悔起来。
　　其实，她有幻想过和洛骁成为一对，她雕玉，他管理工作室，安稳顺遂地过一辈子。
　　但她也清楚，洛骁不爱。

　　可以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却装不出半分爱意。
　　池忞理解，毕竟亲眼目睹过她破碎的样子，抑郁的人，哪有痊愈的说法？放在身边，就是枚炸弹，不定何时会爆掉。
　　所以，祝福他吧，她默默对自己说。

　　“我们直接进去吗？教练来了没有？”
　　梁聿仅推送了教练的联系方式，具体怎么定场地、费用多少还没细谈，顾及他在比赛期间，洛骁没敢多问，冲前方的大门扬扬下巴：“先进去看看情况。”
　　网球馆内，陈锐和林娴聊得正欢。

　　林娴前年从女队退役，目前带着帮少年组的孩子们，平日里就在老陈的球馆训练。
　　梁聿找到她，说有两个要好的朋友有意学网球，组里有没有大点的孩子想挣外快的，可以酌情安排下。
　　“他不了解国内的情形，敢让孩子走职业运动员这条路的，哪个没点家底？”

　　陈锐静默几秒，说：“我看未必，你带的那些小家伙会打不会教，阿聿就是想让你出马，不好直说才拐这么个弯。”
　　林娴恍然大悟：“我着了他的道儿了？”
　　陈锐乐道：“不亏，回头结算培训费多要点就是。”

　　冠军网球馆终日人满为患，来去都是熟面孔，洛骁和池忞进来时，陈锐已猜出他们的身份，提醒林娴：“你的新徒弟来了。”
　　林娴回头匆匆瞄一眼，压低嗓门说：“真不公平，帅哥的朋友也尽是些俊男美女。”
　　“可不，瞧瞧阿聿，家境好，天赋高，人还帅，不知活成他那样还能有什么烦恼。”

　　池忞边走边观察四周，通道两侧墙壁上挂着网球明星们在馆内拍摄的照片，可惜她不关注体育圈，一个都不认识。
　　洛骁快走两步上前打招呼：“你好，我们约了林教练九点半在这里练球……”
　　他对着陈锐说的，先入为主地认为教练是男的，是以林娴答话时，小小地吃了一惊。

　　“我就是林娴，两位是洛先生和池小姐？”
　　“对，叫我洛骁就行。”
　　池忞柔声道：“林教练好，我是池忞。”
　　适才远观就觉得她长得好看，走近了才发现不是一般的好看，如同花花世界里一枝清荷，亭亭玉立，美而不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娴本嫌弃教新手麻烦，这会子倒乐意了，问陈锐：“既然是阿聿的朋友，就到他场子里练？”
　　“去呗，反正他也不在。”
　　经林娴介绍池忞才知道，梁聿在冠军网球馆有室内外各一块专属场地，随时来随时练。

　　“他是球馆的股东之一，还设立了基金，专门资助有潜力的好苗子。”
　　有钱人做慈善很正常，但放在梁聿身上仍有些意外，他那个不知世间疾苦的人，竟也有这份善心。
　　到场地内，林娴先询问两人的基本情况，然后加了各自微信，建个小群。

　　她是群主，将群取名为“铿锵三人行”，顺手把梁聿也拉进来，“他说要定期检查你们水平提升了没有，教得不好就把我撤职。”
　　洛骁立即对天发誓：“我们一定认真学。”
　　第一节课从学习握拍开始，林娴性格豪爽，身材健美，瘦但有肌肉，每次做示范，池忞都会羡慕她富于力量感的女性美。

　　也幸亏是女生，纠正姿势时避免很多尴尬。
　　网球练一次两小时起步，中间休息，洛骁猛灌几口水，与池忞讲悄悄话：“我好像知道梁聿为什么挑女教练教我们了。”
　　池忞茫然：“为什么？”
　　“在瑜洲推拿时我跟他提过，你有亲密恐惧症，对方是女生会好些。”

　　池忞转了转手里的纯净水瓶，没接茬，不信梁聿能体贴入微到这地步。
　　见她一派漠然，洛骁开起玩笑：“女教练你自在，我学着也有劲头，最关键的，不用担心你看上教练，他不是对你有意思嘛……”
　　满嘴跑火车，没半句正经的，池忞剜他一眼，把水放球场边，继续练习挥拍。

　　同样的动作重复几百遍很枯燥，好在她早就习惯重复，雕刻、书法、绘画，哪个不经千锤百炼能有所领悟？
　　等动作要点掌握的差不多，姿势基本符合要求，林娴站旁边抛球给他们打，两人轮换。
　　洛骁还好，空余时间会去健身房练体能，这点运动量构不成任何负担。

　　只苦了池忞，前半段刚结束就气喘吁吁，后面纯靠咬牙坚持。
　　所有运动项目，体能不练上去一切免谈，林娴平素训手下的小孩们要多狠有多狠，对池忞倒懂得怜香惜玉：“不常运动的话坚持一个半小时非常不错了，你先去休息，后面他一个人练。”

　　池忞到场边歇半晌才把气喘匀，干等着无聊，就把洛骁的动作和自己之前的比较，努力改进不足之处。
　　初次见面时，梁聿形容网球是绿色鸦片，池忞没有亲身体验过，觉得夸张；今天上了堂入门课，尽管累个半死，却有种奇异的痛快感，好像坏情绪也随着汗水脱离了身体。

　　课程末尾，应林娴的要求，三人拍了张合影，她分享到群里，并配上文字：第一次训练，打卡。
　　梁聿那边临近午夜，他洗完澡吹干头发准备上床休息，看到照片忍不住嘴角上翘，麻溜地保存到手机相册里。
　　可惜还要半个月才能回国，以前到哪都无牵无挂，现在，有些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