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清扬》林林川

3、三

　　巍巍大将军府内，西北角却有一个废弃多年的极为荒凉的小院子。
　　两间低矮的小小房屋，院子也并不大。除从院门到房屋有一条青石甬道外，甬道两旁的地面的泥土潮湿得很，想是前几日的大雨之故。院内杂草丛里只有一两株光秃秃的蔷薇断枝，如今正是春暖花开季节，竟连一片绿叶也无，想见其无人打理，枯萎多时了！只是，院外的榆树花落了院内一地。紫色花萼，鲜红的花瓣，晶莹剔透，似乎却被此荒凉地带衬托得美得格外惊人！
　　而且，因为这院子人迹罕至，倒还不曾被人践踏。
　　清妃蹲下身子，轻轻抚弄着掉落在恣意生长的杂草丛里的那些细小的花瓣儿，抬头再看看榆树枝头上的灿烂春光，再往上看那蓝天白云，只觉得这小小院子虽只圈给她这么一片小小天地，但总算比那宫禁森严的深宫大院的宫墙要开阔自在得多！想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小姐！”秀姑是清妃自幼在一起的丫头，此时一面收拾院内的杂物，一面气鼓鼓地道，“那个什么大将军，怎么让我们住这样的地方？”
　　“这儿不是挺好的吗，也不比我们以前住得差呀！”清妃淡淡地道。
　　“可是……”秀姑撇嘴，那时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身份呀！何况，皇上可是对她家小姐是那样的宠爱，怎么可以住这样的屋子！要是皇上知道，岂不要心疼死？
　　不过，她家小姐从来就不讲究什么排场，所以她遣走那些皇上派来侍奉她的宫女，她秀姑是能理解的，但是身边没有人保护，这可怎么行呢？虽然大将军府没人敢惹，可那个大将军对她小姐如此恶劣，又怎么会保护？说不定正是他要为害于小姐呢！皇上怎么能这样做呢？
　　清妃帮着秀姑收拾了小院子，她亲自拔去杂草，秀姑丢出院外。
　　屋内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布置也不多，两间房间都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一柜而已。窗纸破烂，房门红漆剥落，风雨侵蚀的痕迹斑斑；室内灰尘厚积，蜘蛛网到处都是，所以打扫之功倒是费了一些。
　　“小姐，这窗纸……”
　　“这桌子里有些白纸，我们过会儿糊上就是了！”
　　“小姐！都这会儿了，怎么也没人送饭来？”秀姑很觉得不快。天已快黑了，早该用晚膳了呀！可自从把那些平日侍奉清妃的宫人遣走后，大半日了，竟没有一个人影来这边！难道还要她秀姑自己出去找吃的？
　　“我倒很想像以前一样，自己做饭吃呢！”
　　“啊？”秀姑觉得自家小姐真是不可理解，“可是，就是我们自己做，也没米没菜的呀！”
　　正说着，一个老仆打扮的人带了一个小童，分别扛了一袋米面和一些菜蔬，在院门外远远地叫道：“娘娘！大将军让小人送米粮和菜蔬来了！”
　　秀姑惊讶地奔出院门，一老一小两仆人并不再多话，放下米袋菜蔬就离开了！秀姑几乎气死，大将军府里的仆人竟也敢这样对她家小姐无礼！她家小姐可是贵妃娘娘！
　　可是，提起这“娘娘”二字，难免也想到她家小姐怎么会遭遇这样奇怪的事！皇上明明那么宠爱小姐，可为什么突然就将小姐送到大将军府，是避难吗？虽然当初皇帝好像是说了“避避也好”的话，可有皇上护着，小姐能有什么难呢？而这位皇上兄弟般的大将军，哪里把小姐放在眼里了，哪像是对待贵妃娘娘的礼仪！到现在不说亲自来拜见，还这样对待小姐！
　　或许是怕别人知道小姐的身份，可是现在那一老一小也都知道了呀！
　　难道真的像那些宫女偷偷议论的，皇上是把小姐送给这个大将军了吗？那要是……不，不可能，一个皇帝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呢？即使她也听说过高官富贵人家什么宠妾送人、换马之事，可是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家小姐身上？
　　难道她家小姐真的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成了可以送人赏人的物件，或者说成了弃妇……想着，也不由觉得鼻酸，为小姐感到委屈，小姐一定受不了这样的侮辱的！但她更担心皇帝的背弃！
　　“秀姑？”清妃轻柔的声音唤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秀姑忙抬头，看到清妃正在收拾她刚才倒出来的蔬菜，忙道：“小姐，我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怎么了？”清妃忙拉起她，替她擦去眼泪。
　　“我……小姐！你说皇上把你送到这里来……”
　　“傻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皇上真的不想要你了……”可皇上真的从来没有流露出那样的意思的呀！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呢？她们在深宫里的人真的不能理解，也没人给说个明白！
　　清妃看了看那比宫墙要矮得多的院墙，即使矮得很，也还是一个封闭的院墙吧！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暂时住在这里，总还是要回去的呀！”
　　“可是小姐，我们真的还能回宫吗？”
　　“傻丫头！皇上派那么多宫里的人跟我来这里，又怎么会是真的抛下我呢！”
　　“小姐，你这样说，好像倒希望皇上抛下你似的！”
　　“秀姑！你……”清妃看着那株没有生气的蔷薇枯枝，微微失神，喃喃道，“迟早总是要被抛下的，什么时候还不都是一样！”
　　“可是，皇上对你……那么好！这两年多来，他可只是喜欢你一个！我还听方嬷嬷说，要是你生下了皇子，他一定不顾群臣反对什么身份低微之类的话，要立你为后呢！”
　　清妃轻笑了一下，摇摇头，“贵妃、皇后不都一样，难道就能做一辈子的吗？”
　　“小姐……”秀姑真的不能理解自家小姐的心思，她怎么能这么冷清呢？
　　“别说了！这里清静，我们不妨过几天好日子再说！”
　　好日子？秀姑皱眉，这是什么好日子？小姐真是，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是在宫里，她秀姑都能学会在一些宫人面前颐指气使，可她家小姐似乎根本不懂得这个似的。有几次要不是皇上的及时保护，她都要被那几个公主欺负死呢！好在皇上现在还没有其他嫔妃，不然她这样的性子还怎么在后宫争斗中生存下去！也许，小姐是真的不适合宫廷，所以她才这样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