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妹（第一个世界原版）》醉言歌

5、第五章

　　好在宫里准备的马车十分宽敞，尽管坐了六个人却还是绰绰有余。

　　陆琉上了车之后，便靠在坐垫上，微微低着头。
　　舒轻月见状便问道：“玉妹妹看起来不太有精神，可是身体不适？”

　　夏意一看自家小姐半垂着眼睛，便明白了，她欲言又止，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家小姐只是困了而已。
　　“大小姐莫要担心，小姐许是觉得马车颠了些，并不妨事。”

　　这话说出来，夏意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宫里准备的马车可以说是现在最顶尖的配置了，底下垫着的都是十分软和的皮垫子，比普通马车平稳太多。

　　舒轻月听夏意说陆琉没事便不再过多询问，她和舒玉其实算不上亲近。舒玉总是一个人待着，又不会说话，性子敏感了些，不常和她们一起。
　　不过这次舒玉能够邀请她一同前往宫中，她心里总要记着这份好。

　　今日这一遭倒是让舒轻月对舒玉的印象有所变化，她原先只以为舒玉有些怯弱，时常被舒轻衣欺负也不反抗，今天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若是舒玉能够立起来……舒轻月看向车窗外，具体如何她还得看看今日舒玉在太后面前的表现才是。

　　公主府离皇宫不算远，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口，门口的禁卫军认得高连，当下笑着打招呼：“高公公回来了？”

　　高连点点头，出示了腰牌，笑道：“今日是太后娘娘命我出宫接舒玉小姐，这是腰牌，还请将军过目。”

　　看守宫门是禁卫军副统领，他虽然认得高公公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但是规矩还是不可废的，他仔细看了看腰牌，确认没问题后便将腰牌还给了高连，示意禁卫军放行。

　　至于马车里面的玉小姐他倒是没有掀开帘子看，这宫里宫外只有一个玉小姐，那便是乐雅公主的女儿，舒玉。
　　说来这小姑娘也是可怜，生来是个哑巴不说，还累得公主难产，落下病根，至今连个县主的封号都没有，也很少收到召见，怕是不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喜欢。

　　看着马车驶入了宫门，副统领停下思绪，可不可怜的，那也是皇家血脉，不是他能去想的。

　　马车径直穿过一座座宫殿，往太后娘娘的仁寿宫驶去。
　　车停了，侍女们先下了车，然后搀扶着自家小姐下来。

　　“几位小姐稍后，奴才去里头通传一声。”高连拱了拱手，先进了太后宫里。

　　舒轻月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她知道宫里不比家里，这里规矩多得很，她垂眼看着地面，并不像舒轻衣那般东张西望。
　　见舒轻衣动作不得体，舒轻月拉着舒轻衣的衣袖，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舒轻衣吐了吐舌头，到底还是碍着舒轻月的气势，不再乱看了。
　　不看就不看呗，这仁寿宫她又不是没来过。舒轻衣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舒轻月，她可是已经来过好些次，不像舒轻月，还是头一遭来呢。

　　很快，高连便出来招呼几人进去。

　　陆琉扫了几眼仁寿宫，心里回想了一下舒玉记忆里对这位皇姥姥的印象。

　　乐雅公主是太后最疼爱的女儿，可惜英年早逝，还是由于生舒玉难产的缘故，因此在舒玉的记忆中，太后对自己一向是淡淡的。舒玉觉得是自己累得娘亲身死，所以才不得太后喜欢。

　　但是陆琉却不这样认为，她在舒玉记忆中看到了太后每每看向她那哀痛的眼神，和舒玉表现得畏畏缩缩时，太后失望的样子。
　　或许这位太后娘娘对舒玉并非没有疼爱之情，只可惜舒玉太过敏感，她以为太后不喜欢自己，就表现得愈发畏缩，因此错过了许多本该得到的亲情。

　　后来在李心秀和解景的设计下，舒玉被传出去了恋慕解景，甚至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宫里是派了人下来的，可惜那时公主府早已经被舒林氏把控严密，直到舒玉死去，她都没有见到宫里派来的人。

　　当然若是说太后如何疼爱舒玉那自然是没有，若是舒玉表现得好，太后想必会多关照些，可惜在太后眼里，舒玉太过小家子气，又口不能言，后面被解景母子俩屡次设计，使得舒玉声名狼藉，最终那点亲情怕是也消磨干净了……

　　太后坐在上面，想到等会要见到的外孙女，轻轻叹了口气。
　　她身边的张嬷嬷明白太后心里对玉小姐是恨铁不成钢，以往她差人去接玉小姐进宫，明明只说见她一人，她却每次都带着舒家二房的女儿。
　　偏偏看起来还没有丝毫不乐意的样子，让太后有心敲打，都没处使力。

　　张嬷嬷心想，若是玉小姐再这般糊涂下去，怕是太后迟早要厌弃了……

　　她这样想着，便见殿门口缓缓走进来几个人，当中那位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少女，梳着小巧的发髻，头上只简单插着一根珍珠簪子，那簪子，那眉眼……
　　张嬷嬷一晃神，仿佛看见从前的乐雅公主朝她走过来。

　　她回过神来，便见少女已经走上前了，眉眼和乐雅有七八分相似。嬷嬷心中一叹，看向太后，果然见到太后看着面前的人，似是怔住了，只喃喃喊出一句：“乐雅……”

　　陆琉听到这句呢喃，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她看了眼夏意，想了想还是拿过纸写上了几行字，然后让夏意把纸递上去，自己弯腰深深行了一礼。

　　张嬷嬷接过纸，递到太后跟前，太后这才回过神。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纸上的一行娟秀却有力的字迹：皇姥姥，我是玉儿。

　　这是舒玉第一次，第一次写出皇姥姥这个称呼，从前她从来都是来了仁寿宫，只默默行了礼便坐在一边，她就算有心想要问什么，舒玉也极少写字，大多是身边的侍女代答，更别说写出皇姥姥这样的称呼了。
　　太后深深看着舒玉，她长大了，和乐雅更像了……

　　张嬷嬷见陆琉几人还在下面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而太后却没有反应，便轻声提醒了一句：“太后娘娘……”

　　太后这才收回目光，“都起来吧……”

　　陆琉依言起身，她动作大方自然，和之前的怯弱姿态完全不同。
　　太后又道：“玉儿，你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陆琉走上前，张嬷嬷顺势让了开，她不着痕迹地离近看了眼陆琉，心中一叹，玉小姐和已故的乐雅公主这般相似，只怕太后娘娘又会被勾起伤心事。

　　太后仔细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就是乐雅唯一的血脉。
　　她心口发涩，尽管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如何，终究还是承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陆琉微微垂着眼，感受到了太后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恐怕原先太后和皇上召见舒玉的次数少，更多的是害怕想起逝去之人吧。

　　在舒玉模糊的记忆里，六岁前，尽管父亲对自己冷淡，并不像大伯二伯那般宠爱堂姐，但是母亲给她的爱却是双倍的。
　　那时候乐雅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无法出府，太后和皇上甚至常常亲自前往公主府看望她，只可惜，终究留不住。乐雅去世之后，太后和皇上再也没有踏入过公主府一步……

　　想到这里，陆琉抬起头，太后望进她的眼睛，那双眼过于深沉，和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乐雅完全不同。

　　“你头上这只珍珠簪子，是乐雅同你这般大的时候，哀家送给她的。”太后轻声道，似是怀念。

　　“乐雅不喜争抢，总是谦让那些姐妹，哀家是她的母后，如何不知道她，她眼睛只往那些首饰看一眼，哀家便知道她心仪这支簪子，后来挑出来给她的时候，她果然开心，眼睛都亮亮的……”
　　太后声音很轻，她的目光透过陆琉，看向了虚无。陆琉明白，此时她不是太后娘娘，只是一个思恋孩子的母亲。

　　陆琉抬起手，慢慢搭在了太后放在椅子上的手，太后一顿，停下思绪，她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外孙女，她轻轻叹了口气。

　　“玉儿，你是个好孩子，今日见了你，倒是让哀家想起了不少往事来。”
　　太后笑着拍了拍陆琉的手，然后看向下方。
　　“这两位便是舒家两位小姐吧？果然端庄淑雅，舒老夫人教养的好。”

　　舒轻衣见太后总算给了自己说话的机会，当下兴高采烈道：“太后娘娘，许久没来看望您，民女心里对娘娘记挂得很……”
　　她自觉自己这话拿捏的很好，太后想必会记得她一份好处。

　　太后只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

　　舒轻月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二妹妹是被养坏了，太后娘娘是什么身份，轮得到她记挂？
　　她想起方才太后娘娘看着舒玉的神情，心念几转，当下便屈膝笑道：“太后娘娘和玉妹妹许久未见，想来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民女便带着二妹妹去宫外头候着，也好让娘娘和玉妹妹好好说会话。”

　　舒轻月起身拉住了舒轻衣的手，舒轻衣顿时想要挣脱开，她才刚来，还没和太后说上两句话呢，怎么能走？
　　大姐未免过于胆小了，连面见太后的机会都不知道好好把握住。

　　舒轻月用力扯住了舒轻衣的手，警告地瞪了还不老实的舒轻衣一眼，这可是宫里，她不会给舒轻衣胡来的机会。
　　舒轻衣吃痛，总算是忍住了，没在太后面前失态。

　　太后眯起眼，打量了舒轻月几眼，这个姑娘倒是有几分眼力见。
　　她给张嬷嬷递过去一个眼神。

　　张嬷嬷便笑道：“两位小姐随老奴来吧，老奴带你们去仁寿宫的后花园坐坐，这时节，花可开得正好呢。”

　　夏意见舒轻月她们带着各自的侍女出去了，有些犹豫，按理说她也应该出去的，可是小姐不能说话，她……

　　“这是玉小姐的侍女吧，玉小姐在太后这里，你就放心吧。”张嬷嬷笑眯眯对着夏意招了招手。
　　夏意下意识看向了陆琉，见陆琉对她轻轻点头，这才跟着张嬷嬷出去了。

　　“今日见你，倒是和往常有些许不同。”太后拉着陆琉坐下，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探究之意。

　　陆琉拿过纸笔，写道：人终究是要长大的，玉儿也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丫头了。

　　俗话说，字如其人。
　　陆琉现在的字迹自然是照着舒玉的字迹写的，但是她比舒玉的字天然带着力道，并不软弱。

　　舒玉从前进宫，太后有意让她写字同自己交流，可是舒玉却觉得自己不能说话，靠着写字才能交流，很让人不耐烦，总是不敢写什么，除了回答太后的问话，旁的一句不愿意多写。

　　太后看她的字迹和以往比起来带着些锋利，心里倒是有些欣慰，若是玉儿解开了心结，不再胆怯畏缩，乐雅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开心的。

　　“在公主府过得可好？舒家人待你如何？若是你不喜欢舒家大房二房，皇姥姥帮你。”
　　太后何等精明，从前舒玉带着舒轻衣过来，她就看出舒轻衣不是个安分的姑娘，对舒玉的态度也多有不客气。

　　可惜她暗中提点舒玉，舒玉却总是表现的并不介意，甚至待舒轻衣还比待自己这个亲姥姥还亲近些。既然舒玉是这样的态度，太后也不好去插手，免得反而让舒玉对自己有了隔阂。
　　现在看来舒玉同之前变了不少，这话再拿出来说，也不迟。

　　“玉儿住在娘亲留下的公主府，他们不敢如何。”
　　不敢如何……这就值得深思了。

　　陆琉刻意放慢了写字速度，太后也并不着急，两人一个慢慢说，一个慢慢写，气氛倒是难得融洽。
　　仁寿宫中，尊贵的太后娘娘，此时就如同寻常老人一样，和自己的外孙女聊着家常……

　　时间过得很快，陆琉在宫中用了午膳后，便带着两个堂姐回去了。

　　太后望着宫门口，右手拨弄着尾甲，若有所思。
　　“去查查公主府最近可有异动。”

　　舒玉不会一下子变得懂事起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乐雅虽然不在了，但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皇家血脉，不是能随意叫人欺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