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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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莲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阴阳怪气。
他甚至没听同事们说话。
在他看来，车上这十来号人都没有身旁的苏格兰威士忌一个人重要。
而且自己还没完全整理好思绪，要如何与对方拉近距离呢，根本没心思闲聊。
如果不是车厢内陡然静得突兀，他都不会回神。
桐生莲环顾四周，发现大家的表情都紧绷着，只是没有看他。
简直像是……
像是被班主任突击检查的学生。
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穿上校服挤在座位里，战战兢兢被检查的样子实在太好笑，哪怕只是想象了一下都让桐生莲想笑，但很快又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就算从无名无姓、只有序号的炮灰生涯里挣脱出来，拥有代号又能怎么样呢？
组织里从不缺代号成员，他们也只是高级点的炮灰而已。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或许后天。
他们就会被当成消耗品消耗掉。
他们这些人在食堂自动自觉地分出隐形的团体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凸显自己的不同。
但有哪里不同？
都是炮灰，谁比谁高贵。
他扯扯嘴角，收回目光，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
坐了接近十个小时的飞机和十五个小时的私家车后，他们终于进入欧罗巴基地，来迎接他们的是金发碧眼、刷着浓密下睫毛的高挑美人宾加。
让他们惊讶的是，新的工作单位似乎和他们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阳光灿烂的意呆利海边，低矮的楼房、连绵的石板路、小麦肤色的成员言笑晏晏，组织的基地看着简直比度假村还度假村。
他忍不住和苏格兰威士忌对视一眼，同事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疑惑和茫然。
才过去一天多的时间，他们就从集中营到天堂了？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们到基地之后竟然也不用做什么事。
只要让人知道自己的行程，那么就算一星期都出去旅游也没关系。
他们到这边的基地后甚至没见过朗姆，唯一接触的也只有那个下睫毛很长的美人。
每天起床就是散步、吃饭、训练、学法语西班牙语等欧罗巴区域用得上的语言。
要不是偶尔能看到同事们做任务回来满身血腥气的样子，桐生莲简直都要误认为他们两个是来留学的了。
“好无聊，”桐生莲在床上翻滚了半圈，就看到另外一边的苏格兰威士忌正靠在床头看书——他们被分在一个宿舍了，“出去逛逛？”
苏格兰似乎也早就等着这一刻，他合上书很感兴趣地看过来：“去哪儿？”
“随便走走，去哪都行。”桐生莲支起半个身体，很雀跃地表示，“宾加不是说了吗？我们去哪儿都可以，她愿意给我们做导游的！”
“她？”苏格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似笑非笑起来。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放下书起身。
“走呗。”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他们是被某位领导——或者说，整个基地给暂时排挤了。
新人必须要走的流程。
下马威嘛。
他们所在的从来不是做好人好事的慈善组织，同事之间也不可能会有前后辈相互帮助扶持的好情谊。
以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很有同事情谊，更别说帮他们融入组织集体了。
这得他们自己主动才行。
很烦人，桐生莲很遗憾地想道，他和苏格兰威士忌都不是那种轻易被拿捏的性格，但此时此刻，他们需要一个人来打破僵局。
不想着融入组织的人，必然会被组织轻易地抛弃。
苏格兰威士明显比他更着急，他毕竟是带着一些无法言明的任务来的，但他藏得太深，于是现在看起来毫无所求，只用安心等待。
这可不行啊。
桐生莲还指望获取一些苏格兰威士忌的好感呢，他可不能让这人僵持在这里。
……
出门的时候，他们穿得还算休闲。
毕竟暂时没有任务分配，在意呆利也不用天天都穿着那身该死的黑色大衣。
度假村一样的基地里走出俩浑身漆黑的、仿佛意呆利特产黑手党形象的人，那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悠闲散漫地聊着天，慢悠悠地准备去找宾加带他们到沙滩上晃一圈。
然而刚出宿舍楼，两人脸上的笑意一顿。
宾加已经站在宿舍楼外等他们了。
美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仿佛刚巧路过一般冲他们挥挥手。
“苏格兰，波特！要一起出去玩吗？”
“……”
桐生莲和苏格兰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然的神色。
监视。
不光是宿舍外，内里也有。
这简直……
苏格兰威士忌很熟练地扬起热络笑意攀谈起来，桐生莲站在另一边，趁着苏格兰吸引宾加注意力的时候迅速侦查周围。
这里对他们抱有警惕。
明明他们是组织经过培训后分配来的新人，明明欧罗巴基地看起来轻松又惬意……
有秘密呢。
桐生莲瞥了眼宾加，对方正和苏格兰威士忌说话，但同时也不忘记回头看他，笑容看起来毫无破绽。
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大秘密。
悠闲的氛围确实挺能迷惑人心的，但越是放松，越是衬得宾加此刻的防备更加突兀显眼。
当他们以同事的视角来看时，平日里周围的关注似乎也只是路过后礼貌性的眼神招呼。
但收回那些所谓的“同事”归属感再看过去，那张张看着灿烂热情的笑脸下面全是疏离防备，甚至有隐约的嘲弄。
哇塞。
桐生莲忍不住弯起眼角。
多有意思啊。
大家都是脸上带笑，嘴里含蜜，心口藏刀呢，恐怕苏格兰威士忌会很喜欢这样同类聚集的场面……
或很难应付，谁知道呢。
桐生莲只想辞职。
他只想从这个环境里脱离出去，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命和自由。
此时站在苏格兰威士忌的身边，也仅仅因为对方是最有可能帮助他逃离组织的人而已。
如果此时朗姆点头通过他的离职申请，他能立刻扭头就走……对，离职申请！
一道光迅速划过脑海，桐生莲忍不住笑起来。
对啊！
现在的领导不是琴酒啊！
……仔细想想，之前也不是啊！
之前他只是在基地里培训，琴酒也只是作为上司领导来训话而已，根本不是他的直系领导，所以收到他的辞呈也不好处理呀！
至于那什么卧底的事……
管他呢！
天高皇帝远，他都已经在欧罗巴了，难道琴酒还能放下霓虹那边的事冲过来弄死他？
万一辞职成功，他一扭头都不知道跑多远了，还能管的上琴酒？
嘻嘻。
一想到成功辞职后的美好生活就忍不住笑出声呢。
他沉下脸时很像琴酒，但只要露出笑容，谁也不会觉得他们相似。
滔滔不绝介绍周围风景的宾加都不自觉停顿一下，但很快又掩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介绍。
但桐生莲已经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
他决定再写一封辞呈。
虽然没去过办公楼，但这封辞呈可以交给宾加这位“秘书小姐”，她肯定愿意帮忙转交。
就算被看到也没什么，只要朗姆点头放人……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他都要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先去沙滩，”桐生莲急匆匆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要找个东西，急着回去。”
急着回去写！辞！呈！
……
尊敬的领导：
您好，我是……
……
因个人原因……请部门分管领导朗姆先生与同事协助办理离职手续……
……祝愿各位领导与同事工作顺利！
申请人：桐生莲
x年x月x日
洋洋洒洒的一篇标准的辞呈，除去将“琴酒”改为“朗姆”之外没有任何变化，桐生莲非常满意。
吹干字迹，仔细折好辞呈。
还好为了学小语种，他们的房间常备纸笔，这时候他也有余地写信。
可惜没有信封，没有上次正式。
但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
雀跃地将信装进口袋里，桐生莲准备赶紧去找宾加，将信件给她！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扭头，然后差点心脏停摆。
在他身后不到两米的位置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苏格兰威士忌。
一个是宾加。
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做事，连呼吸声都压到几不可闻的地步。
“……”桐生莲差点失去言语。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对，应该说……他们，是一路跟着他回来的吗？
他们想知道他做了什么，所以明明知道对方居心叵测，但还是迅速达成暂时的无声协议，一起窥视他的所作所为？
一时之间，桐生莲只觉得脊背发凉。
三个人瞬间僵持。
气氛非常凝重，没有人开口。
苏格兰威士忌左右看看，终于下定决心由他做开口的那个人。
“我们只是担心你迷路……”
桐生莲扯扯嘴角：“是吗？”
“只是担心你找不到东西所以回来而已，”宾加说话的时候盯着他的口袋，分明是对他刚刚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波特，所以你到底要找什么？”
“……”桐生莲张张嘴，差点捂脸苦笑，“我说我在找借口，会不会有点太像冷笑话了。”
“确实有点，”宾加直截了当回答，“所以到底是什么？”
桐生莲拿出自己的辞职信：“算了，原本就是要给你的，拿去看吧，看完帮我转交给领导，感谢。”
宾加接过来打开。
“嗯？”
“……嗯？？？”
站在宾加身边的苏格兰威士忌同样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他张张嘴，满脸古怪地看着桐生莲，半晌说不出话来。
“真是好文采呢，”宾加感叹着将信折叠好，很郑重地保证，“我会转交给朗姆先生的，看来今天不能陪你们去沙滩玩了。”
“没事，没事，”既然已经被看到了，桐生莲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很豁达地摆摆手，“麻烦你尽快。”
宾加颔首，拿着信转身离开。
宿舍里只剩下他和苏格兰威士忌。
直到此时，桐生莲才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他刚刚的行为好像有点无-耻，像是抛弃革-命战友自己逃跑一样……
明明他也做好心理准备，要通过向苏格兰威士忌卖好，通过他的渠道离开组织呢。
能离开组织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在眼前，他实在忍不住要先试一下。
如果离不开，他还是要走苏格兰威士忌的关系的。
于是他张张嘴。
“对不……”
“你不用这样的！”苏格兰威士忌迅速打断他的话。
“？”桐生莲眨眨眼，发现苏格兰威士忌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懊恼和挣扎的神情。
不是，他怎样了？
苏格兰威士忌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反而皱着眉头，很是痛心疾首。
“我知道你也对这样的安排不满，觉得我们这几天做的事情完全是浪费时间，但我们完全可以用更简单的、更安全的方法提出抗议。”
“而不是像你这样用辞职作为抗议的理由和借口……”
“哈？”桐生莲目瞪口呆。
不是，苏格兰威士忌是这么想他的？
他没有那个意思啊！？
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正规程序提起离职而已！
正当程序离职的话，他还能从六险二金的账户里把钱提出来用呢！
组织交的可不少呢！
苏格兰威士忌很烦躁：“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把宾加拦下来……”
桐生莲原本还挺想反驳，听到这句话立刻不言语了，差点对苏格兰威士忌翻个白眼。
这叫什么，这叫说的比唱的好听，也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要是真想拦着，刚刚辞呈递给宾加的时候、宾加离开之前，都有足够的机会开口阻止呢！
但直到刚刚，苏格兰威士忌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的发生，分明是乐见其成的。
他也呆得不耐烦了，否则今天不会答应和自己出门逛逛，找寻机会。
一些子脏话在心里翻来覆去好几遍，桐生莲还是强行咽回去，皮笑肉不笑地问：“所以，还去沙滩吗？”
苏格兰威士忌很是乖觉地点头：“当然。”
……
基地像是度假村的好处是，确实会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游客当这里是旅游景点闲逛，这就让他们两个的出行变得不那么奇怪。
更何况意呆利几乎没有空着的海滩，这让组织的存在变得更加不起眼起来。
谁都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是世界上臭名昭著的组织的欧罗巴基地。
他们两个一路上默默无言，实在是经历过刚刚那个情况后，两人暂时都没有心情伪装成热络的模样。
而进入沙滩的范围后就没有说话的机会，络绎不绝的搭讪者几乎将他们包围了。
两个人高马大、外形俊朗的单身汉，在这片沙滩上似乎确实很受欢迎。
桐生莲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拽到一把遮阳伞下，周围言笑晏晏围着各式美人，几乎将他淹没。
苏格兰威士忌刚一眨眼，波特就消失在人群里。
他张张嘴，很想呼喊“好友”的名字，但很快又陷入满头大汗的回应搭讪中。
“……”桐生莲张张嘴，表情古怪。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会吗？”站在身旁的男人哈哈大笑，递过来一杯饮料，“在意呆利，这种搭讪是很寻常的事。”
“如果不是我拉你一把，恐怕你还要继续淹没在人群里呢。”
“是啊。”桐生莲回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啦？”男人似乎毫无所觉，“别这样看我，我对小男生没有兴趣哦。”
“或许是吧，”桐生莲说道，“话说回来，您看了吗？”
“我的辞职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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