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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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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除了蜡烛外便没其它的照明工具,姜梨习惯了现代亮如白昼的白炽灯,穿到这里之后,总担心自己晚上用眼太多变成近视眼,毕竟这里可没有眼镜,所以她每天都睡得特别早。
然而今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底里窝着一团火,怎么都睡不着。
她睡不着,旺旺也别想睡,姜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得默念旺旺,再加上各种威逼利诱,忘忘终于出现了。
她弱弱嗫嚅了句:“宿主……”
姜梨两手抱臂,又觉得躺着这样怪傻的,索性捞了块枕头垫在身后,继续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忘忘胖乎乎的小身子抖了一下:“宿主,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叫忘忘就是因为我容易丢三落四,记不住事儿嘛,那这次我又……”
“等等。”姜梨抬手:“你不是运旺时盛的那个旺,而是忘记的忘?”
忘忘点点头:“对啊。”
姜梨:“靠!”
忘忘心虚:“有什么问题吗,宿主?”
姜梨深呼吸又深呼吸,反复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的系统,不要气,不能气,生气伤身,何况也是自己理解错了,不怪她,这个真的不能怪她。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自己心口的那口气给调顺了,姜梨开口:“你继续。”
“哦。”忘忘撇嘴,继续讲,“我本来给你发的确实是、是那个高岭之花的话本呀,但谁知道系统里这俩人名字居然一样,一样就算了,还都是男主,那我那天正好头有点晕,就这么一拿,就拿错了……”
没等姜梨开口,忘忘又补充:“宿主,咱们协议已经签了,改不了的,眼下你只能换个攻略对象,不然你就会留在这个世界,直到慢慢消失……”
姜梨睁开眼,月光从窗棂间泻进来,笼在她半边身子上,衬得她那双眼格外莹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你知道这个齐雾北有多难搞定吗?你知道他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吗?还有你知道我在他身边随时都可能提前没命吗?”
忘忘弱弱回:“可是宿主你都完成百分之五了。”
姜梨气结:“那是因为我救了他的命!一条命!才值任务的百分之五,天呐,这多么可怕啊。”
姜梨两手捂住脸:“我都不敢想我的以后。”
忘忘看看姜梨又看看任务进度条,似是不敢相信,她又确认再三,才期期艾艾道:“可是、刚刚从五变成六了哎。”
姜梨:?
什么鬼。
大晚上的,从五变成六,我靠,姜梨忍不住骂了一声。
齐雾北这个小变态不会在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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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湖心,夜空玄黑,万籁俱寂。
齐雾北躺在那张硬板小床上,衣衫半揽,眉头紧皱,他眼睛紧紧闭着,却睡得十分不安稳,似是魇着了。
他又在做那个他这些年做过无数遍的梦。
梦中又是那个乏善可陈的雨天,他紧紧抱住自己,蜷缩着躲在床脚,他还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他知道娘亲讨厌这样的天气,她也讨厌他在这样的天气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以每到下雨天,齐雾北会乖乖得自觉得离那个歇斯底里的娘亲远一些,再远一些。
他忍不住用手圈住肚子,却突然“嘶”了声,昨日的烫伤还没好,掌心燎起一圈泡,方才他按在肚子上,恰好碰到这伤,一时间疼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他低头吹啊吹,很认真得吹,企图用这个分散自己饥饿的注意力,这导致在门外溜进来一抹黑影时,他毫无所觉。
隔壁忽然屋内传来器物倒地的声音,小齐雾北勾了勾唇角,无师自通得学会讥讽,每当雨天,他的娘亲总会这样,好像这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一样。
这其中最对不起她的人,好像是他。
可他才这么小啊,怎么会对不起她呢。
齐雾北想不明白,他索性不想,还是好饿,他忍不住了,纵使风大雨大,纵使知道厨房内什么都没有,他还是抱着一点微小的希望,万一,能剩下那么一点点吃的呢。
他还没走出屋门,似乎哪里晃了下,继而隔壁传来尖锐凄厉的一声叫喊。
齐雾北愣了片刻,以往娘亲也会摔东西,但不知为何,他本能觉得这次不一样,明知自己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还是选择放弃厨房,去看看自己的娘亲。
万一,她这次真的死了呢。
门一开,风大雨也大,劈头盖脸浇了他一身,他忍不住弯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又朝那边走。
他们住在一个极小极小的村子边缘,周围人谁都不认识他们,而娘亲也从不跟村子里的人来往,她平等得讨厌每一个人。
可是今夜,这个暴雨天,齐雾北看到,娘亲的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他粗暴得将娘亲困在|身|前。
娘亲嘴角在流血,投过来的那眼何等怨毒,齐雾北的眼睛被那血染红,又被那怨恨惊到,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便拔腿往外跑,可惜不慎跌进水坑,他扑腾了好几下才终于爬起来。
他没再往前跑,雨很大,风呼啸,他全身湿透,只听得见娘亲的尖叫。
想了想,他捡起一块石头,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回跑,他明明那么小,不知哪来的力气,趁男人不备爬上去,一石头狠狠敲在他头上。
男人踉跄了下,却没倒下,娘亲疯了般拿起那块石头往那人头上砸,直到血肉模糊,烂成一滩,触目所及到处是血,这里到处是恶心的铁锈味。
这间屋子,这整个房子,味道全都恶心透了,小小的齐雾北想吐。
可他吐不出来。
因为他被娘亲用绳子吊了起来,他想说,是我回来救你的啊,你看看我,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明明救了你啊。
可娘亲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她勒住他的脖颈,神情癫狂而偏执:“小北,跟娘一起走好不好?”
她已经疯了,脸上明明掺着血,她若无其事抹掉,涂在齐雾北的脸上和身上。
“你是你爹的孩子,不如你来替他赎罪吧。”
“来吧,跟娘一起死,我都死了,你为什么活着,你凭什么活着,你这个孽种,你凭什么?嗯?”
齐雾北快要换不过来气了,但他一点都没挣扎,只脸色憋得铁青,心里唯一想的竟然是,原来人快死的时候是感觉不到饿的啊。
不光感觉不到饿,连那些癫狂之下,娘亲留在他身上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他只知道他在流血,从身下一点点滴到地上,聚成一滩。
他被放了下来,他知道,他今天也死不了,但是有比死更难熬的事情等着他。
娘亲笑了下,眼角稍晚,唇上挑,极为纯良无害,他把她的头摁到地上:“小北乖,把这滩血喝了,我们今天就先不死好不好?”
雨似乎更大了,风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齐雾北乖乖趴在地上,像条小狗一样,将那块舔得干干净净。
女人高兴了,眉梢都扬起来,她把死去的男人费劲扔到地上,从床底扒出一袋零嘴,扔给他,她怜爱得摸他的头:“吃吧,今日娘亲把你饿坏了对不对呀?”
齐雾北唇角抿起一点笑,这包零嘴还没有馊,他可以留着慢慢吃。
见他这样,她一把打掉零嘴,落得满地都是,她质问他:“你凭什么笑,我在哭,你把我弄成这样,你有什么资格笑,你不准笑,你给我哭,哭!听到了吗!给我哭,大声哭!”
她又去扯他的脸,用那块石头砸他的头,脸,鲜红的血溢出来,流进他的颈项。
齐雾北其实麻木到没有知觉,他没笑也没哭,只是怜悯得看着这样疯狂的她,讥讽得勾了勾唇。
真可惜,一整袋零嘴呢。
屋里的一切突然轰然倒塌,画面一转,他重新躺在一片温柔的绿里,每个伤口都被仔细包扎好了,他鼻尖嗅到若有若无的中药香,似乎是从不远处飘进来的。
有人进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喊:“齐雾北?”
像是春天一样温柔的声音。
齐雾北下意识睁眼。
天黑如墨,只一颗星,倔强亮着。
齐雾北忍不住露出笑。
真是有趣,她竟然又入了自己的梦。
这个从他幼年时便从未变过的梦境。
可她到底是谁,为何跟他有如此紧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