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风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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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了一个订单。
吸引我的不是它的价钱，毕竟如今能吸引到我的价钱少之又少。
通过订单的要求和留名。
我很轻易的知道对方的身份。
而决定接下这个订单也纯粹是我想给自己无趣的生活找点事做。
毕竟一个人活的凌驾于众生之上，就很难对生活产生太大的热情，太多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太过轻易，视乎想不想干。
1.
我通常喜欢通过日记的形式把我听到的事记录下来，所以我还有另一个记录者的身份，大家也可以称呼我为风声。
按照那位 J 的要求，我来到了首富家门口，如演练了千上百次一般，无人可以看见我，我堂而皇之在保镖的视野里逛了进去。
到这，就要向各位读者介绍一下我的能力了，我能听见人的心声，可谓是比神还忙，但同样的心声里只要有祈求就是我的天堂。
人对欲望的追求，对梦想的渴望，这些全是我的养分，也是我能隐身的原动力，但一次隐身只能维持15分钟。
可这世界上缺祈求吗？
我笑了笑，就算一个整日想死的人，都在祈求天让他快点死，所以我只要身处在一个有足够多的祈求地方，我就能一直隐身。
就像门口的一群保镖。
有人祈求自己发家致富，像这位贺生一样。
有人祈求住在别墅里的贺生心情能不阴晴不定。
有人祈求自己能早点收工能回去陪陪老婆，看看孩子。
人的祈愿千奇百怪，无一例外关乎自身利益。
2.
观察了这位首富好几日。
看起来挺正常的，也没有保镖口中的阴晴不定。
其实接下订单之前，我是简单了解了他们过往的事迹，但不可尽信。
一个人怎么样，还是要深入了解才能下定论，就比如听听他的心声，听听他的祈求。
可这位贺生的心声我半点听不到。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种无所求的人吗？
3.
第一次听到贺生的心声，是他的大儿子和他在生意方面意见不合发生的争执。
年轻人显然急躁得多，做事不顾后果，我行我素。
贺生解释了，口水都快讲干了，两父子之间也讲不通，最后不欢而散。
贺生看着自己大儿子甩门离开，眼神平静，若不是我站在他几米远的地方借着小贺生心底的祈求维持了15分钟隐身，我是会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可为什么他半点心声都没有？
难道我的能力对他不奏效？
如果真是这样，我要赶紧离开这别墅的，免得被他发现了。
所以我估计着时间。
看着他站在原地一会，一切行为都极有规律，一切行为都很完美，只有在他坐在沙发上开了瓶红酒的时候。
挺拔的脊梁弯曲了下来，眼神垂进暗红的红酒里，嘴唇紧抿着，没一会就失了血色。
窗外火红的枫叶落下时。
我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储满了旧年的……」
一个带着时间含义的名词，没有任何的祈求，尾端融于沉默中……
15分钟要过去了。
这诺大的别墅里，坐在我面前的活人。
没有任何祈求。
连死都没有，更没有活的信念。
4.
几个月过去。
我听不到他的任何祈求。
连希望自己多活几年都没有。
只是我借着佣人的祈求得以隐身观察他。
看着他上下班。
看着他背着手打领带，像是模仿第二个人站在他身前替他打。
看着他下班回家，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环顾了四周，眼底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嘴唇动了动，而后归于平静。
看着他一个人坐在八人座的餐桌前喝白粥，什么都没有加，什么配菜都没有。
和他这个没有祈求的人一样。
干干净净。
空空荡荡。
5.
第二次听到他的心声是一句问句。
「我们去普罗旺斯好吗？」
一个含着地点的问句。
可我并没有因他获得隐身时间。
所以他不是在祈求。
只是陷入了回忆。
手里捏着一枚钻石戒指，低垂着脑袋，花白的头发几乎和银白色的灯光融为一体。
窗外的树木也走到了四季的尾声，寒风呼啸着撞在玻璃窗上，灰白的天空荒凉的没有一只鸟飞过，连飞机都寥寥无几。
6.
第三次听到他的心声，是在他温声哄着小儿子的时候。
小儿子闹腾着玩游戏，忽的打掉了个相框。
奶声奶气地问他，这是谁？
他怔愣了下，捡起相框将她的部分擦了擦，随后将小儿子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这是谁。
每一个音节缓慢而又停顿，像是要把妈妈那个称呼刻在小儿子脑海里。
所幸。
小儿子磕磕碰碰，把妈妈，Mummy几个陌生的名词，在他认真的眼神里念了出来。
父子俩盯着相片沉默了一会。
小儿子又问。
“妈——妈呢？回家……回来？”
三岁半的小朋友哪懂什么，不过是帮工带他的时候，和他念叨的回家，妈妈去了别的地方，以后肯定会回来的……
可抱着他的父亲，连他无瑕黑黝黝的眼睛都不敢看，捏着相框的手小弧度轻颤着，瘦削的指节惨白一片……
「回来……」
因为我隐身时间没得到延续。
所以我知道。
他没在祈求她回来。
像是个彻头彻尾的Coward。
7.
我结束了我的订单。
头一次碰到贺生这样无欲无求的人。
连爱着一个人都不敢有任何祈求。
8.
我把记录下来的日记带给我订单的顾客。
也是那张相片里被叫妈妈，Mummy的人。
是贺生的的前妻。
一个让我去听他心里想什么的人。
可遗憾的……
我只听到三句……
像是情诗的前三行，后面一片空白，寥寥几笔连我们都写不全。
9.
面前的顾客红了一圈眼眶。
就因为那三句看起来不可靠的心声。
她当真了，我知道。
因为她的心声说。
「没有我了，怎么还过不好。」
10.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她很快收拾了情绪，维持着表面的优雅端庄，日记本被小心翼翼收进手包里。
“我可以付钱给你。”
她见我没回答，又补了句。
而我不回答只是在疑惑。
为什么她也没有祈求。
难道我的能力要折在一对无欲无求的前夫妻身上？
所以我答应了陪她回去看他，并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也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听见他们心声的条件。
11.
他们正式见面的那天。
我收到两条一模一样的心声，还是从两个无所求的人身上。
「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
很快我就收到来自贺生带着情绪的心声。
「这个男人和她什么关系？」
此刻的我正在和贺生友好握手，若不是他心里敌意这么强，我真看不出来他那伪装的极好的温和礼貌全是假的，隐藏在心里的是深不可测的嫉妒。
我刻意靠近了我的顾客一点，听到我顾客和贺生同时带着排斥的心声。
「需要靠的这么近？」
所以我体贴地保持着距离，陪在她身边做个朋友该做的事，而贺生面无表情，借着有事失陪，转头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
12.
我的顾客陪了她小儿子一个月。
贺生下班的时间都刻意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左右。
借题发挥，为了多看她几眼。
明明连脚尖都朝向着对方。
可一切都朦胧的欲言又止。
他们试探交锋，装着陌生人，克制着情绪，却在不经意间低垂眉眼，苦笑了声。
明明对方的手就在身侧，轻轻一勾，就能握住。
却总是擦手而过，留下眼底里的黯然和失神。
明明眼眶窄得只能容纳的下对方。
可眼神相交又错开，爱意只存在于对方看不到时眼眸的落寞里。
只有单纯的可爱的小朋友懵懂无知。
高兴着爸爸妈妈都能陪着他玩闹。
13.
我顾客走的前一天。
和贺生约定了9点的飞机。
但她天蒙蒙亮就出现在了别墅。
我以为她只是想不辞而别。
没想到只是为了好好看看他。
半亮的房间里，她极力放轻脚步走到他床畔，男人躺在床上装睡，由着她冰凉的指尖摸在他鬓角上。
「别走，别走……」
至此我因贺生得以隐身。
可颤抖着手指，一遍又一遍摸着他鬓角的人不知道，心里祈求着他。
「健健康康，岁岁平安……」
至此我因一对前夫妻得以隐身……
14.
她上机前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祈求着。
「他来找我，只要他出现，我就不走了……」
我沉默了很久。
告诉她。
他心里希望她别走。
可她说。
她知道。
但不想听我说。
我也知道，但还是说了。
15.
风声。
沉默不言。
却能听到人们心里的祈盼。
16.
或许她上了机发现他抱着小儿子在座位上等着她。
或许他这一辈子都没能陪她去普罗旺斯，储够了旧年的红酒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也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