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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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翠茂盛的小叶樟林里，在那宽敞的青石路上，黑色制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比起以往，今日似乎多了不少披上厚厚冬衣的学生。
除开愈加盎然的樟树，其他所有的绿意都消褪了不少，或者说几近萎靡沉眠状态。寒冷的冬季好像比预想中来的更早了，飕飕北风不停歇地刮着，时不时砸在剔透光亮的玻璃窗上，哐当哐当作响。
一棵挺拔的樟树底旁，棕发少女捂着嘴巴呵气取暖，胳膊上的袖章偶尔随风动几下，极不安分的调皮，宛若她平静不下来的心情。瞅一眼前面越来越多拥挤不已的人群，耳边刮过一阵又一阵的扩音聒噪，她挑了挑眉毛，没精打采地往前走去，重复以往艰难的拦阻任务。
“天又冷了……呼~”
*****
温暖的教室内，爆发突击的小测验。科目，英语和数学。
望眼而去，底下一片均呈溃败的萎靡状，脸上大都是一副“我完蛋了谁都别理我”的木然神色。当然，不包括那几个科目全能成绩优异一派悠然坐姿的外星人。
其中有胸有成竹的某某某们，有一脸思考状的某某，有面无表情的某某，还有神游天外的那谁谁……剩下的可以忽略不计。
“沙赖，你…准备了么…今天的考试？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啊…啊…”刚进教室的黑主一脸大受打击地拉住好友，慌里慌张地找同病相怜的战友，“小凛，你知道吗？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对了！天鸢君，你准备了吧？”
御见没有回头更没有理会，无比沉醉于自己的思考的模样证明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他身旁的锥生似乎移动了后脑勺，只是脸的方向偏远了御见的这个方位，黑沉的灰眸扫向了窗外，袖手旁观的意味做得十足。
“呃，我没准备…到了教室才知道要测验的……”若叶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因丧气而趴在桌上的某人，眼角的视线却落在后排的那人身上，面上露出了浅浅的沉闷郁结的神情。
“叮铃铃——”
面露严厉的英语老师踏着急促响起的上课铃声走进教室，重重拍了拍讲台桌，上面厚积的粉笔灰此起彼伏地震了震：“好啦，现在进行英语测试！”
“啊，不要啦！”
“啊，我要完了……”
“老师……”
乍地，底下爆发出一片叽叽喳喳的吐苦水抱怨声，却在老师的怒目瞪视下顿时消了音，随后测试开始。
*****
午后温暖的阳光蹑着脚丫子，溜进了恍若孤单空寂的教室里，在清亮的桌子上埋下了雀跃的影子，静悄悄憩着，挤着指尖的缝隙想要嬉闹。
手掌的主人换了个姿势，松开酸麻的臂弯，抚着前额低垂的黑发喃喃：“凛……”
“天鸢，我走了。”锥生对同伴的自言自语没有兴趣，他想做的事可不是陪他在这里干坐着叹气。转了转眼睛，眸光掠向了门口路过的交谈甚欢的学生们，略微地撇了撇嘴，“去吃午饭，还是去找苍桐？”
“诶，你怎么知道……”御见突然抬眸诧异地盯着他，渐渐地才收起了呆愣的神色，转而露出几分迷惘的色彩。也不知道凛会不会去呢，唉……“先去吃午饭吧…那个，优姬去哪儿了？”
锥生闭了眼起身往外面走，完全不理会这句话，其实也不想去理。面上还是那个拽拽不屑的样子，可眼里的情绪就截然不同了，深邃的不见底：“不知道。”
事实上，出了教室没几步路就有她们几人的踪迹，不过里面没有黑主也没有苍桐，谁知道她们为什么又分头行动干啥去了呢。只是这遍洒灼热的光芒，似乎并没有到达遥远的内心深处。
窗子外，朗朗晴日勾勒一片温馨，一排排青葱的樟树下，全部都是来往的学生们，享用午餐的、玩笑打闹的，将令人眩惑的欢心喜悦发挥得淋漓尽致。
“诶，你说…玖兰学长，会接受我的礼物么…”
“放心啦，玖兰SAMA从来不会拒绝女生的好意，就算……呃，唔…我会陪你去的！”
“真的吗？唉，我还是……你说黑主有没有给玖兰学长送过东西啊？她…似乎和学长走得很近……”
“……还是我陪你去吧，『“啪”拍肩』好啦，开心点啦~~”
树干背后，御见掩了掩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在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沉了脸，转而看了几眼面无异色的锥生，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那个夜晚的一切，脑海里都还历历在目，铭刻在心般清晰，真的忘不掉了……凛，你还记吗？那白色的獠牙，幽红的瞳孔……
他猛地摇摇脑袋，碎碎念：“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了！”一抬眼，眩晕的光芒乍地刺激了脆弱的眼膜，他缓缓闭上眼，刹那间久远的记忆碎片穿梭在清明的思绪里，放电影般一幕幕掠过。
那个冬日炽热的晨光不亚于现在，完全不似他以往遭遇的阴郁寒冷。
“呜呜~呜呜……”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高大笔直的樟树底下，沙哑的喉咙里压抑着呜咽的哭音，一顿一顿地。他似乎蹲了很久很久，久到树的倒影快要几近旋转九十度了。
“零，零…你在哪里……”
不是迷路，我没有迷路……刚才零明明在我后面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难道他迷路了吗？我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好吵！”
“啊…”
抬头直视正上方，那粗糙厚实的枝桠上，倒垂着一个纯白发的孩子，应该不超过十岁，因为有点距离而辨别不出他（她）的性别。只见他（她）猫起了小小的身子，一个大幅度快速旋转，一瞬间就轻巧稳当当地跳下了树，银色带着浅蓝的瞳孔直勾勾地看进男孩的眼底。
纯白色密实的刘海挡不住她深沉却宛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银光里浅浅蓝，连那湛蓝的空际都无法企及的瀚远淡然。清丽白皙的脸庞上，碎发轻轻飘扬，唇瓣抿了抿：“我说…你…”女孩却被他怔愣后迥然不同的清亮眼眸噎下了正想吐糟的话语。
“你，你是…耶和华…吗？”『星星眼』
“……”
“你能带我去找我的同伴吗？他似乎迷路了……”
“……”
“是一个银发的男孩……可以吗可以吗？！”
女孩状似平静地扶扶额，扳住想逃离这里的脚步，一手重重拍向粗厚的枝干。哗啦哗啦地，无数树叶纷纷坠下，暂时制止了男孩子不停顿的烦扰念叨。她冷着双眼瞅向一脸希冀的他，淡然挑音：“闭嘴，跟上我。”
“嗯嗯~”
到底是谁迷了路谁找到了谁，在那越来越小的两个瘦弱身影看来，好像都不重要了。遇上了生命中唯一圣洁的耶和华，谁说这不是他此刻至今最大的幸福呢？
*****
牢实的樟树林下，黑影叠嶂，万籁俱静，恍如郁郁寡欢的夜风寥落吹拂。
庞大沉重的寮门口，一个纤小的身影伫立着，似在等待又似发怔。她往后眺望，暗黑的落地窗口忽隐忽暗的反光撩拨不了她的心潮，哪里都不想去，早已厌恶去找寻的那种熟悉感不复存在，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玖兰，为了优姬我也要离你远一点，而你更要远离优姬……就算你是优姬喜欢的人，可是人类和吸血鬼是永远不可能的……那我，又算什么呢？
“午休的时候为什么没来，凛？”
苍桐回过神慢慢看向声源，眼睑微敛：“御见君，找我有事吗？”
御见不置信地瞠目，胸腔内的怒气哀怨勃然爆发，抑制住喉间的躁动，不复往常的温软口吻，也没有玩闹笑意：“凛，你说我们是朋友吗？从第一次见面起，你是不是就从来……”不把我当朋友……
“为什么不是？我们五个不是朋友，是什么？御见，你想多了……”苍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似的。完全搞不懂他的哀伤和失落到底从何而来，那个温和冷静的他荡然无存……
捂了酸涩的眼倒退几步，他可笑地扯扯嘴角，却露不出无恙的笑容：“看来，零和沙赖都说对了……我一直在奢望……”
少女迷茫地看着他自言自语直到沉默，自持住想伸出去安抚的手。缄默不语地靠着墙壁片刻，转而望着他理理耳畔的头发，吞了吞口水问道：“御见，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时间的沙漏转瞬即逝，即使风声想要停下来稍作歇息，仍然挡不住诱惑一如既往地朝前走，吹起低低的衣摆、裙角轻柔溜走了，在毫无知觉的肌肤上滞留的只有阵阵的麻痹感。
最终，御见突然急促上前几步抓住她的双臂，禁锢的手掌令她感到钝钝的生疼，语气更不似先前的平稳而不耐急躁，吓得狡黠娇羞的一轮月钩躲进了彤彤云层里。“零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朋友？凛，看着我的眼睛！”
“凛，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噬骨烙印似的钻进了晕乎乎的脑袋里。不待她迟疑不决的回答，他就一把抱住了她，温热结实的胸膛紧紧贴上她的脸颊，牢牢的臂弯近在咫尺，她怔忡着不予任何反应。
异常滚烫的温度，混乱跳动的心率，一切的一切都眩晕了她混沌的思维。灼热的手掌缓缓抚上那冻得冰冷的脸颊，下一刻，干燥温软的唇瓣轻轻停在了她的唇上，久久不离去。
乱了，什么都乱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