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想害朕》万酒

5、第 5 章

　　虽然秋池是成阳在这个世界最初信任过的人，但她始终觉得这个女子对她从未诉过衷肠，说话做事总是留一手，况且她一早就跟着原身，再相处下去，很可能就会发现她的问题。

　　她得培养一个自己的亲信。

　　成阳带着刚抽选出来的“亲信”卿卿来到了关押颜非的冷宫。

　　说是关押，但比那群被连累的御膳房厨娘们运气可好太多了。
　　虽说房间里阴冷了些，桌上落了灰，但至少屋里没有老鼠乱窜，门窗也都能关上。

　　成阳进屋时，太阳已经落山，屋外小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颜非正坐在桌旁，翻看着不知谁给他带进来的书，见成阳来了，起身向她行礼。

　　屋里点着蜡烛，光线昏暗，颜非的脸在烛光的映射下越发白皙，不知是不是这环境衬托，成阳竟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憔悴。

　　“多谢陛下体谅，还给臣开了个先河。”

　　这人丹凤眼，小白脸，鼻梁高挺，双唇轻薄，腿长腰细，长得就是一副乱臣贼子，祸乱朝纲的模样，却偏偏总是露出中正凛然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在哄骗谁。

　　成阳还记得下午他对自己的那番质问，此刻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架不住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颜非掩唇轻笑，眼尾微弯：“陛下该不会当真听信了小人谗言，觉得微臣会对陛下不利吧？”

　　成阳饶有架势地在屋里踱步：“那朕可得好好听听你要如何狡辩了。”

　　他看了眼成阳身后的小宫女，又将视线落在了成阳的脸上。

　　“卿卿是我的人，可以信任。”

　　颜非微微蹙眉，又细细看了眼卿卿，对成阳笑道：“陛下说是，那便是。”

　　他只站了一会，身形却有些不稳，始终单手撑着木桌，这会儿似是更累了，弓得更深，索性直接坐下。

　　颜非以书掩唇轻咳了两声，笑道：“陛下应该不会介意老臣先坐下吧。”

　　“老臣”二字属实让成阳打了个激灵，她看着颜非分明二十出头岁的脸，神情状态却和那些四五十岁的大臣们一样，忍不住脑补了一场换皮大戏，越看眼前人越像个老妖精。

　　颜非当然没看出成阳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在想什么，他还在一本正经地试图说服他的陛下：“如果我要伤害陛下，绝不会在殿试之前。明日若仍旧是太后垂帘听政，我的人绝不会被调入兵部。只有陛下才会和臣站在一起。”

　　他给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但成阳初来乍到，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骗她。

　　“倘若那两人并非是太后的人呢？”成阳眯起眼睛看着他，他额角生了一层薄汗，脸色从方才的苍白变得红润了些，却只扬在脸颊，像极了心虚的模样：“若你是在递给朕的那张纸上下了毒呢，你当时并没有离开，而是将那张纸取走，是为什么？”

　　颜非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那张纸上的内容，陛下可认真看了？”

　　“自然。”

　　“那陛下应该看得出，为何臣要将那张纸带走，若在这张纸上下毒，陛下和臣的指尖上都应该会有洗不掉的黄渍。”颜非抬起了手，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却并不薄，内侧竟有许多老茧。

　　成阳只瞥了眼他洁净饱满的指尖，满心却在想着他一个文臣，如何手上会有这样明显的老茧。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的确很干净，看不出碰到过毒物。

　　“但你还摸了茶杯，为朕递过盘子。”成阳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颜非支着桌子侧头看着她，眼神十分诚恳，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如果臣要害陛下，一定会借刀杀人，绝不至于亲自动手，给旁人留下话柄。”

　　成阳觉得这本就寒冷的屋子，更令人生畏。
　　她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眸清澈而深沉，仿佛不见底的深渊，她别过头去，怕再看会被他缠住手脚，拉入池底。

　　他片刻又轻松地笑了起来，好似方才的那句话从未说过，只是在与成阳唠家常：“只是开个玩笑，陛下切莫当真。这时候过来，陛下可曾先见过秋池？”

　　成阳自然知道他并非玩笑话，不过此刻并不想追究，她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只道：“还未。”

　　颜非却笑了起来，神情比方才更为放松：“看来陛下在臣与那宫女之间，还是更相信臣的。”

　　成阳愣了一下，她讨厌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不觉撅起嘴来，盘着手生气：“今晚你就在这儿好生呆着吧，能不能给你洗脱冤屈，就看郝公公的了。”

　　她说着，佯装惊讶地捂住了嘴，关心道：“朕差点忘了，郝公公好像和颜爱卿不太对付，爱卿可得好好求着点他，他最近火气大，不知道会不会将邪火撒在你的身上。”

　　成阳拍了拍颜非的肩，在他轻轻地咳声中离开了冷宫。

　　门口小太监很有眼力见儿的为她披上了大袄，成阳重新回到了温暖的怀抱。

　　颜非说得不错，比起他，她更怀疑是秋池下的毒，她碰过她的全部菜品，是由她控制上菜的顺序，她下毒的机会太多，但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太后和颜非都没有杀她的必要，两人虽然各为其主，但都是温和派，想靠她禅位的圣旨让心中之人拿到名正言顺的皇位。

　　那么秋池大抵也不是太后的人。

　　成阳侧头看见了胡卿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她让她去听颜非和她的对话，并非当真信任她，只不过检测一个人是否可信，需要的不是直觉，而是实践。
　　她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试探颜非，另一方面也是想看胡卿卿的反应。

　　“卿卿，你方才可看出来什么？”

　　卿卿认真回想道：“他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我看不出来。只不过颜大人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不知是不是因这屋子漏风染了风寒。”

　　成阳自然也看得出，但她总觉得那是他的苦肉计，想让她心软，不要把他留在冷宫待一宿，不禁嘟哝了句：“他还挺娇生惯养。”

　　卿卿却有些惊讶：“是因为三年前那个伤吧。当时颜大人替先皇挡了一箭，据说那箭上有毒，先皇也中了毒，爹爹为此奔波了大半年才解了毒，兴许是那之后身体便不太好了。”

　　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和那群不惑之年的老狐狸们平起平坐，原来他还曾有过这段历史。
　　不过成阳又反过来想着，二十多岁能走到旁人几代人也不一定能到达的位置，总归该有些伤痛的。否则别说旁人，她也要嫉妒了。

　　怪不得他能心安理得的对她使用苦肉计，颜非的伤病到底也是为了先皇，还是皇家欠了他一命，她理应格外关照。

　　但君无戏言，她都已经让郝公公将颜非关入冷宫，此刻反悔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成阳咬着手指头走回了永安宫前，还是被傍晚的冷风吹了个机灵，脑子也迟钝了些，她忽然分外怀念公司旁边的汤泉，试探性的对卿卿吩咐道：“朕今日太累了，想要沐浴更衣，可准备好了？”

　　她本是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卿卿立即笑道：“早就备好了，擎等着陛下吩咐。”

　　成阳见她一脸喜迎下班的神情，待她收拾好浴桶后，便大发慈悲地放她离开了。

　　至于颜太傅嘛，在温暖的水蒸气中，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且自求多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