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想害朕》万酒

31、第 31 章

　　颜非已经很少会穿夜行衣潜入宫中了，这一次也是因为成阳最近的怪异举动，她对鲁班锁的上心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那个被掩藏多年的传闻——先祖的宝藏。

　　据说当年先祖沉迷于各种机关设计，深受墨家机关术影响，不仅发明了新型车犁，还创造出了能击退强敌的武器，但后来他却忽然停止了一切武器的制造，图纸也就此消失。
　　若当真能在找到那武器，对现在的大康而言，是防范外敌侵扰的最佳武器。

　　他本以为潜入永安宫能有所收获，却没想到，他非但没能探知到关于这宝藏更多的信息，还被迫卷入到了萧锦和成阳的恩怨中去。

　　萧锦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皇亲国戚，骨子里带着讨好他人的卑微。颜非对他一直心存怀疑，但鉴于宫中这样的冒牌货不只他一个人，兴许他也只是在宫外活不下去潜入宫中讨个生活，人各有命，颜非并不想过多干预。
　　但看到成阳被萧锦压在身下，双眸中流露出惊恐愕然的神情之时，他心中猛地一揪，后悔的情绪再一次冲上了他的额顶，像是一圈紧箍死死扣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每一次他都发现了危险，但每一次又都犹豫着没有上前？
　　每一次的雨夜，他都在懊悔当年的决定，而此刻他又有了新的懊悔，若他能再坚定些地提醒成阳，或是直接将他赶出宫去，她便不会同他饮酒作乐，更不会被他利用下药，差点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幸而这一次，还来得及。幸好他今日来了，可能冥冥之中，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来得及挽回自己的错误。

　　他本以为小姑娘会因此而消沉很久，至少在她蜷在床角嚎啕大哭的时候，他是这样想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哭过之后，就像没事儿人一样，竟然还有心情来调侃自己，这倒显得他太过局促敏感了。

　　这一夜太长，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像是借由“阿俎”的躯壳，在完成身为颜非无法去做的事来，直到他在树上听到了成阳志得意满的“赐婚”二字，惊地他差点没从树上掉下来。

　　梦醒回到现实，一切又都因为她的出现，变得奇怪起来。

　　那封飞鸽传书，显然是成阳的手笔，她甚至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的字迹，但颜非又能确定，她显然没有认出昨晚的黑衣人是自己，否则在他送她回永安宫时，她一定会和自己传好第二天的口供。
　　小姑娘不是心里能藏住事的人，哪怕能，也只能藏一会。

　　所以这封信，是真真切切写给颜太傅，她要将他拉入这场漩涡，而漩涡的主导者从前一晚的萧锦，被她巧妙的换成了她自己，她要开始为她的小心思铺路架桥了。
　　老实说，作为想要将她拉下皇位的臣子之一，颜非应当感受到紧迫的危机感，但他一路从府上驾马前往昭华殿时，心中又是实实在在的好奇和期待。

　　他想看一看，成阳要如何演这出戏，又更想知道，自己即将在这场戏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而成阳那边的经历却反而简单许多。
　　折腾了一晚上，再加上前一晚喝的酒和些许蒙汗药的后劲儿，她一夜无梦。

　　只是因为前一晚的慌乱，她并没有睡很久，醒来时太阳刚刚升起，日光沐浴在她的脸上，她胡乱穿着昨晚的衣服，又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此刻的状态，终于满意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永安宫。

　　直到昭华殿的一声哭嚎声响起，这才惊醒了树枝上沉睡的鸟儿，提醒它新一天的来临。

　　“小点声。”太后在唇边比划着食指，一大早上被眼前人扑倒在床边，她还未来得及梳洗，眼睛都还没睁开，“先别哭了，说清楚点到底怎么了？”

　　成阳跪坐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通红的双眸闪躲着视线，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手臂上竟然还有奇怪的红痕，她哭得直抽抽，含混不清道，“昨夜儿臣邀几位伴读月下小聚，很早便散了，却没想到表哥他、他将儿臣送回寝宫后，竟然、竟然……”

　　成阳作势倒在太后的身上，又露出了一小节小臂，明晃晃的红痕看着太后直脸红，她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不敢想象地喃喃道，“小云如何会做这种事来？”

　　“母后是不相信儿臣？”成阳双眸含泪，无助又委屈地抬头望向太后，她出门前还特地拿胭脂抹了下眼角和鼻头，生怕显不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她就不信了，任何一个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不可能不会心疼吧？

　　果然，太后哑了火，她只皱起了眉头，安抚的拍着成阳的小臂试探道，“小云兴许是喜欢你喜欢得紧，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哀家回头让他父亲好好教训教训他，况且你这不是本就也要选夫吗，哀家看他就不错。”

　　“母后在说些什么？”成阳惊恐地抽回了胳膊，向后跌了一下，才将将撑着墙坐住，语气却越发冷厉了起来，“他如此对朕，朕如何还能容许他留在朕的身旁，朕此番来，是看在他是舅舅的儿子份上，向母后提前禀报，今日上朝之事，朕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并且，按照大康律例，将他赐死！”

　　这回换成太后一副惊恐的模样，她猛然起身，鞋都没有穿上就站起身来将她拉了起来，“你疯了？他可是你舅舅唯一的儿子，是陈家的血脉，你绝不能这样做。”

　　太后握住她手臂的力量越强大，成阳就越有底气，她梗着脖子，看着比她略高一些的太后，她紧张而心虚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她知道她在故弄玄虚。
　　她摇了摇头，抽出了手来。

　　太后又软下了语气，试探道，“可还有旁人看见？”

　　成阳瞪圆了眼睛看着她，“难道没有旁人在，母后就打算让朕当此事没发生过吗？”

　　太后没有回应，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成阳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就又开口道，“有人看见了。至于她是谁的探子，朕就不得而知了。这宫中人心惶惶，母后该是最知道这些宫女、太监各怀鬼胎的吧？”

　　太后心中咯噔一声，她说的不错，这件事没有人来向她报备，就代表发现此事的探子并非她的人，而任何在宫中的其他势力，都是她的对立方，倘若被他们抓出这个机会发难，很可能拉下水的不只是一个陈舒云，而是整个陈家。

　　成阳见她的神情松动，眼角又滚落了一滴泪水，她又打出了感情牌，“母后，是他伤害了朕，任何一个女人，不，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和朕一样的决定，你难道就不会为朕心痛吗？”
　　原本只是演戏，但不知为何，在说出这句话时，成阳的心里也有些刺痛，她分不清这种情绪的来源，似是因前一晚的事而感到后怕，亦是在替原身难过，若她见到这样的“母后”，只会比她更为心痛。

　　太后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一时说不出话来，虽说她并非她的生母，但毕竟十多年也有些感情，一些隐匿多年，鲜少被触碰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但她很快就将自己从这样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现在的她更知道自己要什么，她沉下声音，又坐回了床上，轻叹一声，似是妥协般问道，“除了赐死，你再给他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