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他》Jelllyfish

3、03

　　我们的二人时间并不多。他在戏里占据最多的戏份，我则要在拍摄空隙麻利地为他和其他人补妆，平时起得比他还早。工作几年下来我习惯了这种生活，和他一样顶着厚重的黑眼圈，每天素面朝天地还被他夸好看的时候都会说我不信，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我们既没空约会，又好像其他同事说的公费约会。我为近距离欣赏他感到深深的满足。
　　晚上偶尔有点约会时间，他会带我去有包间的地方吃饭。因为这里的高楼很少，我们会一路牵手望着星空往回走。相伴应该是世上最浪漫的事了。
　　同事偶尔会怂恿我坐他的车回酒店，正好有一次被他听见，他说反正都去一个地方，也不用太顾及这种无所谓的安排，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轻轻地点点头，他微笑过后将我打横抱走，在同事们羡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下车后他将我送回房，一路欲言又止。我问他有什么事，他真挚地看着我，“我不想和你分开。白天没有二人世界，如果将约会放在晚上，是不是刚好？”
　　我懂了他的意思。
　　那一夜度过了最长的约会时间。
　　那之后我经常在收工后与他共处一室，我们聊天、看星星、相拥而眠。
　　很快，这部剧的拍摄接近尾声。我公司与他公司各有安排，我与他近期都不会在工作场合碰面，我才发觉沉浸在幸福中的自己一直极力忽略了这个事实。而看看我们工作的忙碌程度与通讯的落后程度，接下来每天说句话都难。但我转念又想，这也比以前只能在梦中相见好得多吧？我也算习惯了这个纯粹又落后的时代，在能拥有他的时空里达成了原本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但离别依旧是伤感的。他的工作比我忙碌，凌晨三点就要飞去下个城市，我们坐在车上就有点心事重重，似乎都想着离别时的话，也似乎在想剩下的几个小时聊点什么。
　　而后我们下了车，他依旧将我带到他的房间，十分突然地掏出一枚戒指。
　　我心里咚咚跳着等他的话。他说：“我知道你没什么心理准备，但我还是想求婚。你可以想清楚后给我答复，戒指就由你先收着，可以吗？”
　　我慌乱地问他，“为什么突然想求婚呢？”
　　“我想用更坚定的关系堵住悠悠之口。”
　　外界对于“我是小三”的事深信不疑。他告诫媒体“不要打扰她”的话的确吸引了一些火力，可这个世界似乎总觉得女性“罪比较大”，解释了再多次也还是骂我的居多，包括以前同一阵营的几个女人。他大概觉得走到最后的这种关系能让言论翻篇吧，才想了这么个方法。
　　他看我有所顾虑，将戒指塞回盒子放在我手上，“想什么呢？我可不止是为了堵别人的嘴才求婚的，我不想离开你身边，想用戒指套牢你——我的真心就是想求婚。”
　　我被他的真诚打动，说：“可你也没求婚啊。”
　　他反应一秒才懂，“你答应吗？”他的惊喜溢于言表。
　　“你都没求呢。”我又重复一次。
　　他了然，单膝跪地重新打开戒指盒，“你愿意嫁给我吗？”
　　原来寻觅到幸福是这样的感觉，我望着他的眼睛感动得热泪盈眶，“我愿意。这是我做梦都在期盼的事。”
　　他将戒指戴到我手上，不忘调侃，“真的假的？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真的。”
　　他牵着我的手，与我拥吻。我们站到窗前，去看那今后仍会一起看到的星空，在时间到达下个节点前睡去。
　　他走时在我额上吻了一下，我假装没醒，因为不想泪眼婆娑地送别他。关门声响起后我睁开了眼，这时我才意识到，在难以相见又难以随时沟通的年代，思念是那样不被打扰的绵长和浓重，我们可以花上许多时间感伤每一次离别，再用更多时间期盼着下次的见面。在科技不够发达的年代，思念显得那样真挚，甚至是一种对时间的消遣，让人与人更加难舍难分。
　　分别后的夜充满寂寞，我们进入了漫长的等对方消息的日子。我发觉和他在一起也没治好我的相思病，即使每天工作到疲惫不堪，夜里也要很久才能入睡。
　　我关注他比较容易，他有时会出现在娱乐版面，就像在向我报告他在哪里，要去做什么。
　　他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我想他一定是太忙了，像以前那样连睡觉都没时间，哪里顾得上和我聊天呢？
　　我开始按捺不住想找他的心情，因为他的酒店信息对外保密，我又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好绕了很大一圈找到了他的经纪人，对方才让他来听电话。我这才意识到，哪怕我与他的关系早已公开，我与他的身份也还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他一旦离开我的视线就抹去了我们似乎平等的痕迹，甚至连我是他未婚妻的事都足以忘却，我连他的人都找不到。
　　不过握着话筒等他接听的时候，我还是忽略了短暂的怅然若失，想想自己正用戴了订婚戒指的手握住话筒，觉得更像握着一颗无比渴望的真心。
　　我们的话没办法一次说完，商量好了等下次通话。
　　他太忙了，我又清楚他每日的行程，有时打电话过去他还没回酒店，有时他有饭局或别的事要忙，根本说不上话。
　　这样的日子何时结束？思念浓厚的同时只带给我无法缓解的折磨。
　　没想到很快手机就开始普及了。我成为第一批尝鲜的人，用存的工资买了部我出生以来都没见过的古董手机，心渐渐安定下来，拨通了他的号码，并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他，也建议他尽快买一部，我们就能经常通话了。
　　他似乎听得心不在焉，说有朋友等他吃宵夜。我问他有没有记住今天说话的重点，他反应一下说：“知道了，买了手机第一时间通知你，可以短信联络。”
　　我对他的回答算满意，就放他去吃饭了。
　　那之后将近一个月，我依然没听说他买手机的事。他说他和身边的人都要工作没空去买，托家里人买的暂时也拿不到手，让我体谅他的难处再等等。
　　看在理由合理的份上我没与他计较，和他聊了一会儿就休息了。
　　或许无论在哪个年代，异地恋都足以致命。别说约会，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不知他是不热衷于电话交流，还是感情渐渐冷却，他几乎没主动找过我，说话时也没有该有的热切，与当初仓促求婚的他形成了极大的不一致，似乎只有我留在感情中。
　　我偶尔胡思乱想、心生怀疑，连他的手机号都是我向经纪人要的。经纪人似乎听出我情绪上的前后差异，也劝我体谅他的忙碌。我听后又觉得自己有些任性，男一号的辛苦我也不是没见过，到底怎样才算满足呢？我明明已经实现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帮他避开了人生中最大的坎儿，此时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等待他，好好做他的未婚妻。
　　我以前的一位同事在他的剧组当化妆师，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关系还不错。我说我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他，她说可以带我去探班，顺便和我聚一下。我在接到下个工作以前正好有几天休息，就说好去找她。
　　或许对他永远保留着最纯粹的爱，哪怕我们已是如此亲密的关系，我的心中也有最初的悸动，也期盼给他个惊喜。
　　当天我直接被朋友带进了剧组。他总是以显眼的姿态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望见。而后，我顺着他弯曲的胳膊看到了一个挽着他的小女生。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血液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得心脏疼。他们看见我了，女孩朝我这指了指，大方地问了句：“是嫂子吗？”还将他拉了过来。
　　我没看出她心虚，觉得她要么真心坦荡，要么是个极高段位的绿茶，因为我对这个“历史人物”没什么印象，暂时还判断不出。
　　我朝他走了过去，火气压在心口什么都说不出。
　　他说：“你别误会，她算我半个妹妹。”
　　女孩嘻嘻笑着说：“不打扰你们了。”就默默溜走了，留下我和他尴尬地对峙。
　　我张口阴阳怪气，“妹妹？不是情妹妹吧？我每天在电话那头等你的消息，你就忙着和你的情妹妹手挽手？”
　　他将我拉到一边，“都是剧组同事，有必要这么说吗？”
　　“同事同事，都是同事！你不知道你这张脸吸引过多少不要脸的人吗？”
　　他笑道：“怎么还骂自己呢？”
　　“我说的是那个姓李的！能不能和她们保持点距离，别总让人给你找麻烦？之前劈腿的事好不容易帮你澄清，你还想来几次？”我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他惊讶了片刻，“原来报纸上说的知情人士是你啊？”
　　我扭头懒得再看他。结果他张开手臂抱了过来，“就知道老婆对我最好！”
　　我想推开他却没推动。“你听没听懂我的重点啊？”
　　他点点头，“都听老婆的！今晚我努力早点收工，都说‘小别胜新婚’，得体验一下。”
　　我没太在意逐渐扯远的话题，只知道无论那女人是什么货色，我都不打算轻易放开苏蓝。嫁给他是我以前的梦想，也是现在的。
　　而后，他大方地将我介绍给其他演员。我对他这一表现十分满意，就故意忽略了之前的事。
　　其他演员夸我漂亮。
　　我对这副皮囊本来就有不输于我本人的自信，加上化了精致的妆，绝对不输眼前的妖艳贱货。
　　晚上我们在酒店约会，说了很多在电话里来不及说的话。他对我抱怨工作太忙都没时间陪我，说有空了就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我为此暗自欣喜着，重新沉溺在了幸福里。
　　我们的交叉点很快过去，各自投入辛苦的工作中。我发觉他真的不太热衷于分隔两地的交流，依旧很少找我。没关系，那我就主动找他。谁知他再次登上了娱乐头条，画面中他戏服外裹着大衣，以拥抱的姿势将那位衣着单薄的“妹妹”藏在他的大衣下。这次他手没举老高，自然地环住她的后背再插进衣兜里。
　　我对他爱的信仰出现了裂痕，气血快要冲破脑顶，随之而来的还有反胃，我觉得自己被他的行为恶心着了，立马打电话过去，果然没人接。
　　他在拍夜戏吗？这是又被贱人缠上了吧？就知道那女人是个绿茶，他温吞、柔和的个性容易吸引那路货色。照片的形成是不是有些隐情呢？我要不要再信他一次？
　　我给他打电话到半夜，在寂静的夜里冷静不下来。事情都见报了他怎么连个消息都不肯回我？是因为我不重要还是他正在处理这件事？
　　清晨，我刚入睡不久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当时天太冷了，他们站在那里不能动，他想把衣服借给她她不肯，才在她外套取来之前帮她取了取暖。
　　我问：“她不肯穿你的外套，被你搂着就同意了？”
　　他说：“她没搂着我啊，只是在我后背上暖手，我们之间有很大空隙呢，不信你问我经纪人。”
　　我就纳闷了，“还问你经纪人？他一直劝我体谅你，不是跟你一伙儿的？还是我得找别人问问，是觉得你们抱在一起还是看得见你们之间的空隙？你们是不是经常这样？她总以暖手的借口和你做些亲密举动？等她冬天在床上冷，你是不是也要搂着她给她温暖啊？”
　　“你这个推测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和她只是同事，我上她家干吗？我和她清白得很，你怎么总是把男女之间的友情想得那么坏呢？”
　　“我把友情想得坏？难道不是因为她们接近你都带着目的吗？你为了你那所谓的妹妹和我这个未婚妻吵架，你是准备好以后和她过了是吗？”
　　他叹了口气，“我打电话来是想安抚你的，怎么让你更生气了？”
　　我听他疲惫又委屈的声音都想象得出他的表情，有些心软了。
　　我说：“那你以后能别惹我生气了吗？她怎么想的我不管，我只管我和外界怎么想！外界又没人知道我们订婚，都以为你和她在一起呢吧？要么你就这时候说明早和我订婚的事，既然要堵别人的口，公布出去不是才有用吗？也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别妄想跳过我上位。”我想着不能让绿茶轻易上位，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没太多犹豫，“我问问经纪人这么办可不可以。”
　　而后过了一天，娱乐头条真的把我们以前拍的合照摆了上去，说希望别有用心的人别再妄想离间我和他的关系。
　　我对他的处理很是满意，正好打电话对他说明我这边的新情况——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