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男人》十豆水

15、计谋

　　次日天刚亮，洛染还在榻上呼呼大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再翻个身，软软的身子如猫儿一般蜷起来，将脸埋进双肘间，好烦呀，这么早就来吵她，还好热呀，脑袋上、身上全是汗。

　　少女有点儿起床气，懊恼地哼唧了两声，又举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这才顶着一头凌乱的乌发从床上坐起来。

　　晨光微熹，照得睡眼惺忪的少女愈加娇嫩而美艳。

　　她揉了揉眼，朦胧的视线里，见一侧的帐幔已挂上悬勾，容瑾坐在悬勾下方，对着她温柔一笑：“三公主，你醒啦。”

　　他已整好衣带，束好发冠，面容俊朗而洁净，薄薄的青衫下可见其凸起的骨形，让人看着心生怜惜。

　　少女一脸呆愣，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且还梦到了容哥哥对她笑，“容哥哥，真的是你么？”

　　容瑾微微颔首：“正是冥臣。”说着从旁边案上拿了张湿帕子递过来：“三公主，擦擦汗吧。”

　　敲门声仍在继续，马嬷嬷一边敲一边喊：“三公主，你起了么，三公主啊，你快些起来吧，出事儿了。”

　　洛染的耳朵压根儿听不进马嬷嬷的声音，她接过湿帕子擦了擦眼，又擦了擦额，薄薄的凉意覆上面门，脑袋里总算醒了神，继而唇角一弯：“一睁眼就能看到容哥哥，真好。”

　　容瑾再次清浅一笑，接回她手中的帕子，再将另一侧帐幔挂上悬勾，不疾不徐地问：“门外那位嬷嬷好似有急事儿，冥臣要不要现在去给她开门？”

　　少女张开软乎乎的唇瓣扯了个哈欠，这才点了点头。

　　马嬷嬷的喉管都快要喊破了，那门刚一打开她便夺门而入，径直跑到了榻前：“三公主，不好了，皇上已知晓了你与容公子的事，大清早就派了赵公公过来传旨，你快起来去接旨吧，还不知皇上会如何罚你呢，老奴这颗心啦，就没有能放下来的时候。”

　　少女不开心地撅起嘴，娇嫩嫩地“哼”了一声，提腿磨磨唧唧地下了床，赤足踩在地砖上：“本公主才不怕他们呢，放马过来便是。”说完又行至容瑾身侧，拉起他冰凉的手，脆生生地叮嘱：“容哥哥，你也别怕，等我回来好不好？”

　　容瑾垂目，面露愧色：“是冥臣拖累了三公主。”

　　“容哥哥别这样说。”少女踮起小脚，伸出葱白指尖去摸他的脸。

　　他将脸轻轻一偏，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

　　少女不依不饶，更高地踮起小脚，终于让葱白指尖落到他的唇边，将唇角往上轻轻一推，推得他的薄唇跟着微微一扬，“容哥哥，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所以你要多笑。”

　　马嬷嬷还在看着他们呢，容瑾狭长的凤眼染上了羞涩，朝少女露出一抹不自在的浅笑。

　　马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自个儿大腿上：“我的小祖宗啊，赵公公还等在外头呢，你快些收拾好去接旨吧。”说完又朝门外扬了扬手，圆圆与青儿便匆匆入得殿内。

　　打水、洗漱、挽发、更衣，待少女收拾停当，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赵富贵在门外的桂花树下也快要站成一棵树了。

　　少女身着一袭粉色襦裙，头梳双丫髻、脚踩金缕鞋，不紧不慢地出了寝殿门，继而徐徐下了殿前的台阶。

　　赵富贵躬身行礼，仍是笑出一脸褶子，“皇上差老奴来公主府传口谕，还请三公主接旨。”

　　少女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父皇不就是要召人进宫么。”

　　赵富贵故作恭敬地应了声“是”。

　　“那何须这么多废话，”少女利落地一转身，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我现在就跟你去见父皇。”

　　赵富贵一甩拂尘，急匆匆地抬脚跟上：“三公主，你且等等，老奴话还没说完呢。”

　　洛染头也懒得回：“赵公公还有什么话就边走边说吧，可别让父皇在宫里久等了。”

　　赵富贵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顿住步子：“三公主，皇上要传的人并非是你。”

　　少女也蓦地顿住步子，扭头瞥他，脆生生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狠厉：“既然不传本公主，那你来公主府作甚？”

　　“皇上要传的人，乃是公主府里那位容公子。”

　　少女微蹙眉头，怔愣了片刻，随后眼里露出慌乱：“父皇要单独召见容哥哥？他什么意思？”

　　赵富贵尴尬地咧着嘴：“这个……皇上没说。”

　　少女欺身到他跟前：“父皇究竟想将容哥哥怎样？”

　　赵富贵躬着背退了一步，“这个……皇上也没说，皇上只说传那位容公子进宫。”

　　少女气咻咻地抿紧了唇，小脸发红，额角又在微微地冒细汗了，“容哥哥是被我逼进公主府的，父皇有什么心思冲我来便是，何须要牵扯到他，我现在便进宫与父皇说清楚。”她说完转身继续往府外的方向行去。

　　赵富贵急了，小跑着跟上她：“三公主，你这不是让老奴为难吗？三公主……”

　　“三公主。”一道清儒的声音自寝殿门口传来，是容瑾。他正不慌不忙地穿过殿前的空地，徐徐步下台阶：“还是让冥臣随赵公公走一趟吧。”

　　赵富贵闻言一怔，抬眸细瞧那男子，只见他一袭清衫，肌肤胜雪，一对凤眼漆黑如墨，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啊，怪不得这位三公主要将其藏进府里了。

　　他松了口气，甩着拂尘上前一步：“多谢容公子体谅，那就请容公子随老奴进宫吧。”

　　洛染急了，一把将容瑾拉到旁边的桂花树下：“容哥哥，你就好生地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我去与父皇说清楚便是。”

　　“小染。”他第一次主动这样唤她，语气温柔而亲切，像老早就习惯了这般唤她似的，靛蓝色晨光落到他脸上，令他看上去愈显白皙而脆弱了：“皇上要见的人是冥臣，你去了，反倒会惹恼了皇上。”

　　洛染压低了声音，眼里泪花直冒：“你不知道父皇那个人，他可坏了，他会对你用刑的。”

　　容瑾轻抿唇角，神色淡然：“冥臣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冥臣不怕。”

　　“可我怕。”少女的泪珠子在扑簌簌地往下落，“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召你进宫。”早知如此，她应该先带容哥哥去见父皇继而再将他接到府里来的。

　　容瑾从袖间掏出一方棉帕，抬手为少女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若小染……执意要救冥臣，有一个法子倒可以一试。”

　　“什么法子？”

　　容瑾垂下的凤眼里掠过一丝森冷，随后伸手将少女拉到树的另一边，以树身挡住赵富贵的视线，垂首，附在少女耳边：“你去找太后。”

　　少女瞪着黑黑的眸，张着软乎乎的唇瓣，听得一头雾水：“找她做甚？”她几乎从不与太后打交道，谁叫太后老觉得她不祥呢。

　　容瑾声音低沉，不同于平日里他说话时的语气，“太后的故乡常州流传着一种曲子，叫南曲，燕国建国多年，南曲早已失传，但冥臣却会唱南曲。”他说着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你就去问太后，她已位至至尊，难道连一个唱南曲的人也保不下么，如此，她定会去找皇上救下冥臣的。”

　　少女仰着小脑袋，仍是一脸呆萌，她好似从未听容哥哥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多到她都要记不住了，“容哥哥怎会知道这些？”她天天住在宫里时，也不曾晓得什么南曲，以及太后跟南曲有什么关系。

　　容瑾往后退了一小步，轻挽衣袖，面色又恢复到往日的谦和：“冥臣好歹虚长了三公主几岁。”

　　“跟太后这么说，她真的会去救你么？”少女有些疑惑，那老太婆怎会如此轻易被驱使？

　　“三公主尽可相信冥臣。”

　　少女撅起嘴，嘴里带着哭腔：“你叫我小染嘛。”

　　他温柔地唤了声“小染”，顿了顿，又问，“小染可记住了冥臣说的话？”

　　少女难过地扁起嘴，“我都记住了。”

　　“那冥臣就先跟赵公公进宫了。”他说完深深地凝视了少女一眼，拢住衣袖，转身往树的另一侧行去。

　　“容哥哥。”少女小跑着跟上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他被她抱得身子一晃，晃得连脑子也空白了片刻，眼前的情景也好似变得如梦如幻起来，垂首，腰间是少女细细的手臂，抬眸，前方是领他进宫的宫奴，东升的旭日穿过云层洒下来，让这个寒凉的清晨也有了丝丝暖意。

　　而让他的寒体更觉得温暖的，却是身后这个热烘烘的少女。

　　他悄然握紧袖间的拳头，握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温柔地开口：“小染，你别担心，冥臣会没事的。”

　　少女哭哭唧唧，终于松开了他，“容哥哥也别担心，如果太后不救你，我也会想法子救你的。”大不了再将郭娘娘搬出来一回。

　　他回眸对着少女清浅一笑，用指腹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再用手背擦了擦她额角的细汗，继而收回了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徐徐走向前方不远处的赵富贵。

　　少女黯然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直至跟到了大门口，见容瑾坐上宫里的马车后，她才转身回了寝殿，大声吩咐马嬷嬷：“给我换上宫装吧，我也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