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男人》十豆水

13、圆房

　　洛染回府后迫不急待先去盥室沐浴，天太热，她流了一身汗，实在受不了了，想好生洗一洗。

　　洗完后也没马上离开，而是等在盥室外头，待容瑾洗完了走出来，她才欣喜地迎上去，领着容瑾一道回寝殿。

　　马嬷嬷忧心忡忡地跟在后头，想与小主子交代几句，可具体要交代什么，她一时也没主张，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在宫里多少见过一些，但也不是很懂，毕竟她又没亲身经历过，如今见着小主子初次与男子过夜，她总觉得在仪程上少了点什么。

　　“三公主……”她哽了哽，终于喊出了声。

　　少女步子一顿，却不是因为那喊声，而是想到了要交代的事：“马嬷嬷，你明日将裁作叫到府里来，让他们给容哥哥量一量尺寸，多作几身好看的新衣裳。”

　　马嬷嬷苦着一张老脸，“好的三公主。”

　　少女心满意足，嘻嘻一笑，牵起容瑾消失在寝殿的大门背后。

　　马嬷嬷仰头看了眼天空的星子，又用巴掌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老嘴，无奈地长长一叹。

　　寝殿内，红烛闪烁，满室静谧。

　　圆圆已将床榻铺好，并在床头备好了香茶，在鎏金香炉里焚好了安神香，见主子带着驸马进殿，她匆匆行完礼，知趣地退到了门外，并轻轻掩上殿门。

　　殿内只剩下了二人，他们刚刚沐浴完，身上皆穿着月白色中衣，皆飘着同一种胰子的清香，恍如他们真成了两情相悦举案齐眉的夫妻似的。

　　洛染满心都是欢喜，双眸璀璨如星辰，“容哥哥，你看，”她从袖兜里掏出容瑾的身契，举到他面前，“以后你就是我的驸马了，谁也不敢欺负你了，这个也用不着了。”她小手一扭，几下就将身契撕成了碎片。

　　碎片扬扬洒洒，落了一地。

　　容瑾垂下凤眼，看了那碎片片刻，温柔地开口：“多谢三公主恩典，但，”他轻轻顿住，“冥臣进公主府的初衷，乃是想帮三公主解除和亲的困境，并没真的要……”

　　“反正你已经是我的驸马了，今日乐坊门外那么多人都看着呢。”少女脆生生截断他的话头，朝他靠近了两步，小脸又挂到他身上去了，“容哥哥，你别怕，我一定能保护好你的。”

　　容瑾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双脚想往后退，却偏生牢牢地定在了地砖上。

　　少女仰头看他，下巴的边沿正好抵在他的胸口，气息一下一下地喷到他的颈窝里，暖暖的，香香的，“容哥哥，你身上好凉快，靠在你身上真舒服。”

　　容瑾的脸上浮起一片薄红，“三公主……”

　　“容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少女近距离打量他，他好白啊，像一种水洗的白，洁净，透亮，温润如玉。

　　他没应声，却悄然滚了滚喉头。

　　少女又对他凸起的喉头生出几分好奇，伸出葱白手指想去摸。

　　她一摸，他就往后轻轻一闪。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俏皮一笑，仍是要用手去摸，他终于不躲了，屏住气息，任她的手指轻柔地滑过脖颈，滑向下颌：“容哥哥，你真的好瘦。”

　　他整个身体都僵了，连声音也略显暗哑：“三公主，冥臣是个浅寿之人，能活着已是上天的恩赐。”

　　“你以后就叫我小染吧。”少女眼眸扑闪闪的。

　　他没应声。

　　“容哥哥你叫嘛。”

　　他轻抿唇角，低声道了句“小染”。

　　少女也脆生生地应了声“哎”，继而收回手指，语气坦荡而娇俏：“反正容哥哥活着一天，我便陪着容哥哥一天，而且我还要给容哥哥生娃娃，生一个像容哥哥一样好看的娃娃。”

　　他脸上的薄红又漫延至耳尖，垂目，不敢迎视少女热烈的目光。

　　“你说好不好嘛？”

　　他含糊地应了声“嗯”。

　　少女可高兴了，脚一歪踢掉了金缕鞋，拉着容瑾的手便往床榻前拖：“那我们快些去睡觉吧，只有睡了觉才能生娃娃。”

　　他神色迟疑，还未行至榻前便顿住步子：“三公主，冥臣的身体……”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圆圆的禀报声：“三公主，府外有位叫张慕的医官求见，说是特意来给……驸马送药的，现在要不要传？”

　　少女一愣，这才松开了他，仰头问：“是有这么一位医官对吧？”

　　容瑾微微颔首：“是，他既是冥臣的友人，也是多年来照料冥臣身体的医官，冥臣每晚睡前须得喝一碗他开出的汤药，方可续命。”

　　少女闻言立即朝门外吩咐：“快传，快传。”

　　张慕提着食盒由仆从领着穿过纵横交错的甬道，总算到达公主府前厅，等了不过半刻钟，便见一对年轻男女相携入得厅中，男子面若冠玉，女子国色天香，两人站于一处，当真是一对惹眼的璧人。

　　他连忙跪地行礼：“草民拜见三公主。”

　　“无须多礼，快些起来吧。”少女全然不把他当外人，“幸亏有你照料容哥哥的身体，往后也要烦你再多些费心思。”

　　张慕乍听到“容哥哥”这个称谓，忍不住狡黠地瞟了容瑾一眼，见其面色沉静，这才匆匆收回目光，恭敬回应：“草民不过是尽己之责而已。”

　　少女问出了一直想问却不忍问的问题：“容哥哥究竟是得了何病，真的没什么好法子了么？”

　　张慕也毫不隐瞒，“容贤弟之疾，乃娘胎里带来的胎毒，身体多年被侵蚀损耗，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少女听得心头揪起，绞着手指，垂下了眉眼。

　　容瑾上前一步，安慰她：“三公主不必忧心，冥臣暂无大碍。”

　　少女满眼怜惜：“那让张医官也住进府里来吧，每日给你煎药。”

　　张慕连忙摆手：“草民还有间医馆需要打理，怕是没福气住进公主府了，不过请三公主放心，草民会每日按时来给容贤弟送汤药。”他说着看向自己提来的食盒：“因路程不短，今日的药汤怕是已经凉了，还烦请三公主差人去热一热，草民也顺势再给容贤弟探一探脉向。”

　　少女吸了吸鼻子，“我亲自去热，亲自看好火侯，你先给容哥哥探脉吧。”她说着提起案几上的食盒，又默默看了一眼容瑾，黯然地走出了前厅。

　　屋内一时静下来，张慕警惕地朝黑漆漆的门外张望了两眼，顺手掩上屋门，抬头对着容瑾戏谑一笑：“你小子当真是艳福不浅啦，就这么被人直接接到府里来了。”

　　容瑾坐上屋内的官帽椅，将袖口朝上挽起两层，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继而将腕骨轻轻搁上茶案。

　　张慕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脉枕，将其置于容瑾的腕下，“怎的不吭声，莫非我还说错了？”

　　容瑾眉眼微垂，面上覆着一层冷冷的白，答非所问：“辛苦你送药了。”

　　张慕的拇指探上他的手腕，按住他沉稳的脉搏：“你明知我并非特意来送药的。”他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今晚这阵仗，需不需我帮忙让你脱身？”

　　“不用。”

　　张慕神色一怔，眼珠子瞪得如铜铃大：“你当真……要与这位三公主圆房？”

　　容瑾偏过头，避开了张慕的视线：“我自己能应对。”

　　张慕用舌尖抵住后牙槽，意味深长一笑：“我实在想象不出啊。”

　　“你想说什么？”

　　张慕玩味地盯着他：“我实在想象不出，这般俊美又这般冷漠的容贤弟，在床上与女子欢好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容瑾握了握拳，收回了自己的手腕，继而将挽起的袖口一层层放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张慕撇了撇嘴：“一个玩笑而已，竟然还上心了。”他起身将脉枕放进药箱，“不过也难为你了，面对三公主那样的小美人儿，竟然要让自己忍住不动心，当真是不容易。”

　　容瑾绷紧面色，出言警告：“张慕，你慎言。”

　　张慕讨了个没趣，盖好药箱后舒了口气，坐进官帽椅里：“行，我慎言，以后向你容大公子学习，一张嘴长在脸上撬也撬不开。”

　　容瑾轻抿唇角，深吸了口气，懒得再理会他。

　　不一会儿洛染便端着热好的汤药入得屋内，看着容瑾一口口服下后，再将备好的饴糖送到他嘴里，见他眉间舒展了，她低落的情绪才终于得到抚慰。

　　张慕又像模像样地嘱咐了一番，随后便提起药箱出了公主府。

　　夜深了几重，甬道的枝叶上已落了一层薄薄的露水，无风无月，星光闪烁，少女仰头望星辰，“容哥哥，你看天上，像不像洒了无数颗琉璃珠子？”

　　容瑾走在她身侧，看了一眼天空，语气里带着愧意，“三公主为了赎冥臣，现在连一颗琉璃珠也没有了吧？”

　　“可是我有容哥哥了呀。”少女兴致盎然，拉着他的手在甬道里退着走，星光映得她的小脸莹莹发亮：“容哥哥，你今天吹奏的曲子真好听，以后你每日都吹给我听好不好？”

　　他任由她拉着自己，温柔地应了声“好”。

　　“容哥哥，等以后马嬷嬷在盥室凿好了汤池，我们便一起沐浴好不好，我最会游水了，可以带着容哥哥游。”

　　他沉默着，没应声。

　　“你说不好不好嘛？”

　　他终于含糊地应了个“嗯”。

　　少女嘻嘻一笑，将身子转过来，伸手挽住了他：“天色不早了，那咱们快些去睡觉吧。”

　　他却蓦地顿住步子，隔着夜色看向她，眸色幽深：“三公主，冥臣的身体刚服用过药汤，怕是不宜……过于活动。”

　　少女偏起小脑袋，一脸不解：“只是去睡觉而已，怎会过于活动呢？”

　　若不是夜色掩盖，他的脸一定又红了：“三公主刚说，咱们……一起睡觉……”

　　“是呀。”少女语气脆生生的：“我让圆圆准备了两个枕头，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我们头挨着头，肩挨着肩，一起睡大觉，未必还有人想让容哥哥出去活动么？”

　　容瑾：“……”他觉得自己懂了，却又不敢确信自己真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