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劫》崔雪音

70、第六十九章

　　“齐师妹－－我有一疑问想向你当面求解。”鄢雎面色沉静，语气平缓低沉。此话一出，齐欣然却心下一惊，她勉强压下心绪，脸色僵硬地微垂着头盯着他的腰间的玉珏，等着他接下来的问话。

　　半晌却见鄢雎将左手伸到她眼前道：“不知齐师妹可见过－－”话音未落，一阵清冷的灵力便振袖而出，扑在了她的脸上，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这只手－－随着灵的运转，鄢雎左手的手腕处渐渐浮现出一圈血红色的符文。符文蜿蜒而上，如滕蔓一般向上攀爬至整个手背，随后又向下延伸至手臂深处，似乎向身体的更深处继续延伸。这堪称可怕的一幕让齐欣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鄢雎云淡风轻的脸。

　　见她如此情形，鄢雎并无意外，他神色平静地收回手，淡淡问道：“果真是你吗？”说罢还不及她有所反应，便一把捉住她右手手腕。瞬间灼烧感便从她的右手蔓延至整个手臂，痛感直直蔓延至心口，她惊怒交加的将手腕挣脱出，怒视对方却无言以对。同鄢雎手臂上浮现的血红色符文如出一辙，自己的右臂上亦是同样符文密布，想到当时在幻境中被强行结契的一幕，她登时怀疑并戒备地瞪着他。

　　鄢雎亦微微皱起眉头，神情严肃地审视着她，鄢雎修为高出她一个境界，此时无形的威压向她袭来，而她却丝毫不甘示弱地运起全身灵力抵抗。两人一言不发，却隐隐有剑拔弩张之势，看着她不服的神色，鄢雎却忽然卸下了灵力。齐欣然正错愕间－－

　　“二位觉得我这陋居外的景色如何啊？”忽然，慕风真人温润的声音传来，骤然打破二人间的无形对峙。

　　鄢雎和齐欣然被重新请回到慕风真人的居所内，慕风命道童沏上清心凝神的香茶，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和花香便弥漫在整个屋子。齐欣然浅浅地抿了一口茶，灵识瞬间清醒了许多，整个人亦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慕风看了看鄢雎，见他亦在平静地品茶，心中不禁思忖：鄢雎固然资质上佳，但毕竟年幼时便在山门内修行，因掌派对他期望极高，顾对他教导严格。想来正因他极年轻时便已结丹，现如今也不过三十几岁，放在凡间亦不过如同一个少年－－顾思虑略有些单纯。他又看了看齐欣然，暗道：此二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于是，他便直接开口询问，为何二人在他陋室外外放灵压，剑拔弩张？齐欣然轻轻搓了搓手指，从她再次被请进陋居内，她便在思索：该如何向慕风真人诉说－－她身上契约的由来？她现下心中有些慌乱，结契的对象竟是鄢雎！这本已被她抛之脑后的事情，便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摊开至眼前。场面一时凝住，鄢雎和齐欣然谁都不开口，慕风真人也不催促，仿佛没询问过般安静地饮茶。终于－－

　　“去年暮夏之时，我奉命在折桂殿为进入幻境历练的筑基弟子压阵。”鄢雎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片刻后他继续道：“我本游离在众人的幻境之外，却无意间被拉入一奇怪的幻境中不能脱身。”他微微转头看向齐欣然，接着道：“幻境中的情景混乱不堪，混沌间只听见不甚清晰的契词－－我随后查遍典籍，在幻境中作用于实体的契约，必然有两人，所以我便根据当场陷入幻境的人一一排除，最后终是找到了你－－”

　　齐欣然一直低垂着眼眸回避着他的注视，片刻后，她轻声回道：“此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既不知这是何契？亦不知它为何而来？我只知我在幻境中被压迫而不能反抗，满心愤懑难抑－－最终化作一口淤血，险些抱憾于折桂殿。”

　　慕风真人蹙紧了眉头道：“原来你当时便是这般在折桂殿受的内伤？看来折桂殿的万象怀渊阵大有问题－－九孔那厮看来是散漫太久了－－”慕风虽然语气平缓，但是却有无形的肃杀之气隐隐而发。

　　他随后仔细观察鄢雎手臂上的符文，沉吟许久道：“这似乎就是‘生死契阔’－－一个很古老的婚契，传言创此契者乃是一位上界仙人，他与仙侣历尽磨难最终修得正果，创此契约为表忠贞直至其中的一方陨落－－顾此，这契只有生死可解。”

　　“只有－－这一种解法吗？”齐欣然声音艰涩，内心震动不可置信。

　　“确实如此－－这契决绝不可回头，千百年前也有数位道侣尝试，除非一方陨灭，无一成功解除。不过，也不要过于忧虑，你二人不去管它也不会阻碍各自的修行，不过因为它的桎梏便不能再与他人缔结道侣了。只因－－”慕风真人话音一转，看向鄢雎认真道：“结此契者一旦变心便会遭受反噬，更不可伤害对方，即便对方意外陨落也会对另一方造成重创－－真是难缠至极呢！”慕风一边解释此契的限制，一边直直地看着鄢雎观察他的反应。

　　而鄢雎在得知是‘生死契阔’之后便一脸平静，似乎早已知晓，一切已尽在意料之中。他站起身恭敬地向慕风真人行礼后道：“多谢慕风师兄提点，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了。”说罢便转身告辞。齐欣然尚在解不了的婚契中备受打击，就见鄢雎起身离开，不禁目瞪口呆，她呆呆地看向慕风真人问道：“他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二师兄！那我呢？我该如何？”

　　看着她略有些忐忑的神情，慕风只轻轻叹口气道：“天意如此－－也许，并非坏事呢？”－－天意吗？她便又要这样，被命运裹挟着向前走？！无关她的意愿，无关过程，只要一个被安排的结果。她心中隐隐猜到，只怕最后她不得不跟鄢雎扯上关系，凭着这解不开的婚契，做那个表面上被人羡慕的对象。鄢雎何许人也？她本配不上他的，也不想配得上他，她早已选了自己该走的路，她本不应该与旁人牵扯过多，她剩余的时光本应孤独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