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商若兰》大妮鸽鸽

17、亏空

　　若兰与杨太太，虽然开局鸡飞狗跳，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若兰又是为她夫妇挣回朝廷旌表，又是帮她出过继外甥的主意，又是怀孕有身，又是陪送东西，如今婆媳之间虽然未必算得上尽释前嫌，也算和睦。此刻若兰有机密事情要说，杨太太并不抵触，问道：“何事？”
　　若兰道：“昨晚上拿住了书琴跟人在马厩里私通。”用词隐晦地将事情一说，又道：“我年轻，又是寡妇，有父亲母亲在上，我原不好出头做主，但昨儿深夜里闹起来，我想着，父亲母亲年纪大了，近来家里人仰马翻，好不容易能安生几日，若半夜为了下人的事情惊扰二老，实在不孝。而且这件事，必是要压下去，杨家才有体面，既然总之是压下去，无论谁压都是一样，那大概媳妇说几句安抚下人的话，也当得，所以才出面。”
　　杨太太稀稀拉拉的眉毛一皱，说道：“你有孝心是好，将事情压下去也是对的，可这秽乱的事，哪能轻轻放过？留一个下贱坯子在家，还是伺候彬哥儿的，将来传出去，如何是好？”
　　若兰道：“娘有所不知，这书琴原来是跟了官人的，此事官人房里小厮们大概都能作证。官人临终，对媳妇说，书琴不过是个婢子，没有那个体面去给他守寡，就想让我做主将书琴配小厮。我想着，要许人，也得等官人丧期满一年了才好为书琴安排，便没有提。如今书琴虽然做了没脸面的事，但到底官人的遗愿为大，我若将书琴发落出去，将来到了官人的灵前，媳妇倒成了妒妇了。”
　　杨太太道：“虽是个堃儿不要了的人，可我知道了她是个淫/妇，再看见她，便不免恶心。你还让她照旧服侍彬哥儿！你也不怕彬哥儿给她带坏了！”
　　若兰便道：“娘，咱们既然要把事情压下去，就要压到底，暂时不罚书琴，如此才能在外人面前装作没有这回事。娘若实在看不惯她，过几天，娘再寻个别的由头把她打发下去做粗活就是了。”
　　杨太太气道：“我最看不惯女人这个！不守妇道不要脸面……想想就气！最多忍她一日，明日便撵出去。还留她在这个家里做什么！”
　　“哎，娘，您可别。”若兰连忙柔声劝阻：“娘，这书琴留着可还有大用处呢。”
　　杨太太眉毛一抬：“什么用？”
　　若兰便大致说了说查账查出管家做假账的事。

　　“我说呢！”杨太太气得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私通的事儿本就该由管家出面的，也没个动静——来人！”
　　若兰连忙伸手拦住，握住她手臂，请她坐下。
　　外面伺候的赖嬷嬷推门进来问是何事，若兰知道赖嬷嬷嘴有些碎，怕她不能保密，便笑道：“母亲想喝碗清心茶，劳烦嬷嬷泡一壶来。”
　　趁着赖嬷嬷出去倒茶的当口，悄悄在杨太太耳边道：“这事儿关乎娘的养老本儿，您千万千万连两位嬷嬷都别说。”
　　杨太太虽然不明就里，但这些日子下来，知道自己的儿媳妇有主意，她这么说必有她的道理，于是暂时按捺火气。
　　赖嬷嬷早前见太太有怒容，心生疑惑，待到奉茶时见太太怒气有所消减，越发好奇，便开口笑问：“太太可还有别的事吩咐？”
　　杨太太摆摆手让她下去了。又特意吩咐让她出去时将门关好，不许人近前。

　　若兰问：“娘打算怎么将管家治罪？是报官，还是家法处置？”
　　杨太太道：“家事，自然要家法处置。先家法处置了，再扭送官府。”
　　若兰道：“那几千两写在他们名下投资进盐井的银子，娘打算怎么收回来呢？若家法处置，他们既然无路可走，自然不会卖力向合伙人追讨，说不定还会专门告诉合伙人千万别还。毕竟契约上写的是谢管家的名，不是杨家的，合伙人完全可以不退钱给咱们。那咱们这几千两就彻底回不来了。若报官，衙门里面层层孝敬上去，等打完官司最后咱们能收回来多少，娘心里定是有数的。实在是太亏了。”
　　事关钱财，杨太太格外容易着急上火：“那你说怎么办？不要了？就这么放他们一马？”
　　若兰道：“娘，媳妇的意思，暂时稳住他们。他们也知道，如果跟东家撕破脸被撵出去，咱们动起官府手腕来，他们在整个夜郎城都别想再混了。媳妇的意思，现在书琴和细账本，一个人证一个物证，就是管家和林婆子他们的把柄。有这个把柄，咱们就能跟他们谈价钱。媳妇这次查账，认真查，查一个确数出来，看看他们一共挪用了多少，然后再问他们能补回来多少。补回来的这个钱，叫他们去和合伙人说，重写一张盐井契，把名儿改成杨家的。媳妇一定把价钱杀到尽。留给他们那一点点好处，就算作他们这些年的辛苦费。一百两，最多二百两，两边好聚好散。说到底，本来咱们就是按礼节要给个辛苦费的，如此算下来，咱们不亏。至于谢嘉洲，年轻人，秉性未必与他爹娘一样的。咱们用着顺手，就用，若不好用，一个月后辞退他，于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娘看这样，如何？”
　　三种办法，杨太太听若兰将账一笔一笔算下来，确实只有若兰说的这种损失最小。
　　杨太太道：“那你让我保什么密呢？还连赖妈妈都防着。”
　　“一则，想瞒着公爹，公爹身子不好，若让他知道了，必然生气。既然最后杨家的财产没什么损失，何必让他知道呢？”若兰道：“二来，这便是媳妇向着娘的一点小心思了……”若兰凑近杨太太耳边，小声道：“媳妇想着，这改契约的时候，杨家的资本，记在娘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