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拂人来》窗明灯火稀

51、胭脂海棠（11）

　　十年，许多事情都在变化。

　　水胭月冲破重重阻力成了一名出色的医师，而许棠舟也自有其一番际遇。

　　自从当年那场突兀的刺杀事件后，许夫人带着儿子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搬离了长安城，远赴塞北而去。

　　水胭月断了和许棠舟的联系，但也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里，听闻了不少关于他的消息。

　　在这些传来的讯息中，许棠舟的经历浮沉不断而又布满血腥。

　　最开始，他隐瞒身份进入了军营里，做了一个最底层的小卒，除了顶头的那些镇北公部下的将领，没人知晓他是谁。

　　但金子藏于土间也是会发光的。

　　十五岁，他升为了先锋军的副将，率百人领下突袭任务，最终用计歼敌数千，一战成名。

　　在十七岁的时候，许棠舟就成了镇北军中的一个最为耀眼的传奇。

　　关于他的故事，被口耳相传至名满天下。

　　于是，所有人都知晓，镇北公的遗腹子去往了军营之中历练，年纪轻轻就展露出惊人的军事指挥才能。

　　他从小卒开始做起，接着一步步地晋升，而今已经成为朝中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

　　这还不是最传奇的地方，据传说，他除了秉承其父遗志之外，本人容貌异常地俊美。

　　为防止敌人因容貌而看轻，所以每次上战场必戴一铁质面具遮挡面貌，但其指挥干脆斩杀敌军无数，后被突厥称之为“玉面鬼”。

　　容貌俊美无俦乃为“玉面”，手段冷静凌厉似“魂鬼”。

　　这一称号也被人传开，本国民众对这位小将军自然是爱戴有加，于是便称之为“玉面将军”。

　　所以，如今的许棠舟已然是个声名远播的少年俊才。

　　*

　　马蹄声哒哒地来，身边有无数人欢呼。

　　水胭月转过头，一队骑兵赫然映入眼帘。

　　他们大约有二十来人，个个面带肃容身携煞气。

　　最中间是个带着铁面具的年轻人，他身量颀长，身姿挺拔如松，两条长腿搭在马腹处，浑身穿戴者银色甲衣。

　　面具遮盖住了面部，只一双眼睛露出来，狭长而又有神，黑色的眸子闪着寒光，目不斜视。

　　这便是如今的，少年将军许棠舟。

　　紧跟在许棠舟身边的护卫是个一身劲装的人，两人看起来年纪相仿。

　　此人个头稍矮一些，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睫毛很长如织就的罗网，发色略微要淡一些，呈现出润泽的栗色。

　　而头发束成一个马尾，神色谨慎地随时看着四周，就连身子也是半前倾的，像是随时地在防备着外界的危险。每当脑袋转动时，耳垂上松绿色的坠子就微微地晃动起来。

　　这个护卫，竟是个女人。

　　他们逐渐地走近了，街道上的人流也激动起来。

　　“啊，玉面将军！”

　　“将军，将军！”

　　无数的欢呼声夹在道路两旁，热情的群众们雀跃不已。

　　有许多的少女向他抛洒着买来的鲜花瓜果，更有甚者，直接抛出自己的帕子或者耳环香囊等等的贴身首饰。

　　一时之间，街道上空物品横飞。

　　“保护将军！”身边的守卫们见状，纷纷地聚拢来，护在许棠舟身边。

　　那个女护卫则更是迅捷，直接地挡在了前头，把大多数的东西都拦了下来。

　　然而物品太多了，还是有不少越过他们，砸向了这位少年将军的脸上身上。

　　终于，一串红艳艳的樱桃飞来，不偏不倚地直接贴上了脸，撞击声过后，铁面具上被溅上不少的汁液。

　　这一情况，让人群顿时寂静了下来。

　　许棠舟目中寒光闪过。

　　他勒住了马，手移到面具上，缓缓地揭下。

　　当铁面具移开时，众人皆惊艳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张如芝兰玉树的脸，几乎不辨男女。

　　面色白皙中透着润泽，剑眉斜飞与鬓齐色，星目烁烁似和月同光，鼻梁直挺得恰到好处，唇红齿白的若桃花灼灼开。

　　他就在那里，便什么都不做，众人也都成了陪衬。

　　“啊！”

　　人群中骤然地响起尖利的呼喊，一个少女看得忘乎所以，直接粗暴地解下了衣裳上的香囊，大力地朝着许棠舟抛了过去。

　　人群又欢呼起来。

　　这次的准头很好，香囊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在他的怀里。

　　忽地，却见他瞬间抽出身侧女护卫的配刀，一击顺挥下去，尚未到达目的地的香囊便在寒光闪过后，直接地裂成了两半。

　　内里包着的香料纷纷洒落，现场很快地弥漫起一股香气。

　　少年将军目中凌厉地瞥向那个抛香囊的少女，他面部的神色都消失了，脊背挺直，眼睛往下俯瞰着，就像在俯瞰一只没有还手之力的蝼蚁。

　　一股子煞气扑面而来。

　　少女的笑就凝结在了脸上，心里无端端地生腾出惧意来，躲躲闪闪地低下了头。

　　他面色冷峻地一一扫视过去，极具有压迫力的视线带着无限杀气，让人见之生寒，瞬间便忘记了那张好看的面孔。

　　只会感知到了一股危险气息。

　　危险得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

　　而后，那双眸子看向了她。

　　水胭月站在人群里，嘴中还噙着一颗糖葫芦，面颊鼓起来像只惊讶的小兔子。

　　她怔愣地站着，目瞪口呆地忘记了咀嚼。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看到她的时候，他的视线像是略微地停顿了一下子。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的光似乎亮了一瞬，而后又霎时间收了回来，毫无痕迹地挪开了。

　　于是场面又再度冷寂下来。

　　静得落针可闻。

　　“聒噪。”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从许棠舟的口中吐出，声音也是冷冽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他把刀甩给了侍卫，又不耐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而后，把那帕子毫不犹豫地随手就扔了下去，任由其沾染上尘土。

　　然后，许棠舟再也没看周围一眼。

　　他打马前行，马蹄纷纷地踩踏上刚才落在地上的香料，没有一丝的停留。

　　一行人在众人的目送中逐渐走远。

　　水胭月拿着糖葫芦，心中疑惑不已。

　　棠舟哥哥，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