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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 女孩看见野玫瑰(上) ...

  •   其实我有名字,但我更愿意称呼自己为“小玫瑰”,因为张佳乐曾经这么叫我。
      那会儿我还是个翻墙逃课去网吧叼着烟打游戏的不良少女,操纵着我的女狂剑士荒原玫瑰在网游里横行霸道,所向披靡。不是我吹牛皮,那会儿咱们百花谷公会,我认第二的话可就没人敢认第一了。百花狂剑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直到这天我栽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弹药专家的手上。
      妈的!我骂骂咧咧地碾碎烟头,还好没爆出什么装备。我刚灰溜溜地跑到城镇复活点,却见系统发来一条好友申请。我点开,当即大吐老血,正是刚才把我灭了的弹药专家浅花迷人。
      我恶声恶气问他干嘛,他的态度却挺友好,说他看我技术不错,问我在不在昆明,有没有兴趣打职业。
      我问他,你谁啊?他说,我张佳乐啊。
      那时我还是个单纯的未成年少女,也没经历过网络诈骗,于是我就信了。
      还好他果然是张佳乐。

      其实我一开始有点失望,因为当时我更喜欢孙哲平来着。
      他的落花狼藉打得特狂,特野,特man,我喜欢。
      我当场就问他,为什么你是张佳乐,不是孙哲平?
      浅花迷人无语了片刻,说,队长忙着呢。
      第二天我在说好的时间翘了课去百花俱乐部。我化了大浓妆,喷刺鼻的廉价香水,看起来至少比我实际的岁数大了五岁。当我踩着七公分高跟鞋像个社会老大姐一般推门进了百花,第一眼便见到了他。
      那天他罩着百花粉白相间的外套,染成玫瑰红色的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听我叫他,他转过头来。灿若玫瑰,明如星辰,真是一朵恣意绽放的野玫瑰,比电视转播中的他动人一千倍。
      他见是我,朝我轻轻地笑了笑:“小玫瑰?还真是个丫头啊。”
      完了,我栽了。
      于是,我像那个年纪的任何一个陷入爱情的叛逆少女一样,啥都不要了跑去追他,反正家里也没人管我。
      百花刚拿到第一个亚军,虽然抱憾没有登顶,却也算一支实打实的劲旅,吸引了祖国大西南地区许多心怀梦想的玩家,百花青训营里就数狂剑士和弹药专家数量最多。
      玩狂剑士的女生本来就不多,能被挑选进青训营的更是只我独家一人。为了不被臭男人看扁,也为了不辜负张佳乐的知遇之恩,我每天都铆足了劲头训练。
      苦心人天不负,我果然成了青训营里的佼佼者,每天微笑着叼着根烟就能把一群大老爷们打得屁滚尿流。菜啊他们。孙哲平亲自来指导过几次,夸我打得还行,还说小姑娘的狂剑士么,少了点野性,但胜在细腻。
      笑死,第一回有人夸我细腻。
      有一回,孙哲平看我打完,顺势叫来了张佳乐。我听说他要来,赶紧把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藏进了口袋,又徒劳地挥舞着手想要驱散空气里的烟味儿。张佳乐一来,孙哲平就安排我俩试着打了一次配合,我当时幸福得都快要厥过去了。
      可惜我技术还不到家,杀不出孙队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和张佳乐的配合也不能说默契,最后只险险胜过了孙哲平和另一个表现突出的弹药专家学员。
      下了机子,张佳乐拍了拍我肩膀,鼓励我说,小宋,继续加油。
      那时他已经不叫我小玫瑰了,但我还希望他叫我小玫瑰。我也不希望他拍我的肩,我希望他能亲昵地拍拍我的头。我头发昨天刚染的,应该还挺软挺好摸的呢。
      但这个时候,他女朋友走过来了。
      没错,当我破釜沉舟地退了学来为爱漂流的时候,却发现人家早就有对象了,队里人都喊她嫂子。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姑娘还在复旦读书。我见她走过来,绿色碎花连衣裙,白色平跟小皮鞋,黑发如瀑,裙裾飞扬。她也化了妆,但没我化得那么浓,眼角眉梢都只是淡淡的一抹,清丽如荷。
      原来他喜欢初恋脸乖乖女那一挂的。
      稀碎,老娘输得连棺材本都没了。

      但我是个不服输的坏女人。
      我不信这样乖巧本分的好女人能长久地吸引男人,何况他俩还老是异地。
      我虽然学历不高,但网络伤痛文学还是读过一点的。张爱玲不是说么,男人一生中总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红玫瑰,白月光和朱砂痣。
      本红玫瑰决定伺机而动,一有机会就大撬墙角。

      我成长得很好,第五赛季时,我已经被百花视作重点培养对象注册出道,常规赛跟着战队到处跑,说是给孙队打替补,其实也没真指望让我上场,只不过是坐坐板凳,出门见见世面。
      谁也没想到,我们刚去武汉和雷霆打完客场,疫情就爆发了。
      在情况最严重的时候,我还发了烧,把战队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哪怕在那个时候,我居然还想着在人群里找张佳乐,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见他也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很好,我很满意,于是我幸福地昏睡过去。
      还好,最后确定我只是普通的流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封了城,我们在酒店里度过了漫长的隔离期。离乱的世事,却给了我们朝夕相处的机会。我在满心的恐怖中竟又升腾出了星星点点的希望,以为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大抵也不过如此。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贪心,只不过是想坐下和他聊聊天,听他再叫我两声小玫瑰。他曾经问过荒原玫瑰的ID是否出自聂鲁达的诗,我说不是,又问他聂鲁达是谁。当时也没抓住机会告诉他这个名字来源于赵传的一首老歌。后来在网上查了才知道,这首歌其实脱胎于歌德的诗,舒伯特的曲。这么看来,我也蛮有文化的嘛。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口袋里掏出有线耳机,他一半我一半,我们一起听那首《男孩看见野玫瑰》。“你是那年夏天,最后最奇幻的玫瑰。”如果那时气氛很好,我就会不管不顾地朝他表白。哪怕他有女朋友,那也没事,重要的是得让他眼里有我这个人,得把我自己烙进他心里,一朵玫瑰的形状。
      但我不是白流苏,他更非范柳原。他每天埋头在战队的事里,他的闲情雅致都省着给他的白玫瑰了。我偷看过几眼,他手机里给白玫瑰的备注是“小宁宁”,设置了专属的聊天背景,是他们俩的合照,背后是昆明碧蓝如洗的天空,没有给我留下丝毫容身的位置。

      过完年,联赛改为线上,我们在酒店和网吧之间两点一线。打到一半,孙哲平的手出了问题,张佳乐拽他去了医院,去了整整一天,然后两个人都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孙哲平的手伤没治好,于是我硬着头皮替他打了下半程。
      我职业首秀的对手是呼啸。林敬言那时还是呼啸队长,头一回见到我的荒原玫瑰,愣了很久,说,老孙的接班人是个小姑娘呀?
      几年后,我和林敬言坐在霸图俱乐部的天台上谈心,他想起那次初遇,平光镜后的一双眼睛仍然活泛起笑意:“我看你是个小姑娘,开始时还想收着点打,谁知道你那么生猛,一上来就一个崩山击,差点拍碎我天灵盖,吓死我了。”我听完,笑得一口烟都呛在了喉咙里。
      那天的单人赛我确实挺生猛,但却在团队赛里翻了车。作为职业选手,我挺让人失望的,我跟不上张佳乐的节奏,打不出繁花血景。
      那年的比赛打得艰难,我压根比不上孙队,帮不上张佳乐的忙。有一回我撞见他缩在酒店的角落里给白玫瑰打电话,边说话边抹眼泪,无助得像个迷了路的小男孩。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房间,坐在自己床上发了半晌呆,猛然回过神来,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自责不已地抱着脑袋哭了。
      我真他妈的没用。

      那年赛季结束后,孙队走了,张佳乐挑起大梁成了张队。他终于如我所愿地来找我谈心,但话题却并不是玫瑰。他推心置腹地说,他们本来就有心培养我当落花狼藉的继承人,原本还想带我历练几年,但如今孙哲平受伤退役,联盟内又没有像样的狂剑士,只能辛苦我提前担上重任了。我没言语,却倔着脾气点了点头。
      我继承了落花狼藉。但确实如张佳乐所说,我还没真正成长起来,根本没法与他分担百花的重量。职业圈不比网游,一山更比一山高。我的单人赛和擂台赛表现还算不赖,但是偏偏在团队赛里乏善可陈,压根跟不上张佳乐的节奏,还闹了好几次让人难堪的笑话。于是落花狼藉彻底沦落成为了百花缭乱身边的一个颇为黯淡的配角。
      赢过输过,笑过哭过。第七赛季百花终于又杀进总决赛,却仍然在微草手上折戟。
      比赛结束后我哭得妆都花了,张佳乐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走过来挨个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轻声说大家都辛苦了。
      回昆明后才知道张佳乐当晚就发了高烧。我们一群队员愧疚不已地带着鲜花和水果去他家看他,他烧得糊涂了,连我们都认不出了,只知道抓着白玫瑰的手,流着眼泪叫她宁宁。白玫瑰垂眼看他,轻轻拨开他额前细碎的刘海,抚了抚他的额头,又覆住了他的手。那是从来都不属于我的亲密。
      我很快地告辞离开,再多一秒我就要哭了。

      张佳乐在第八赛季开始前撂了挑子宣布退役。网上很多人用难听的话骂他,俱乐部里也颇多怨言。我拿出一个初中肄业女混子的泼妇架势帮他撑腰,管他是队友还是领导,我都能指着鼻子骂街,你们他妈的根本就不懂队长,丫谁再敢乱嚼舌头,老娘就用烟头烫死你!
      俱乐部临时让邹远接手百花缭乱,赶鸭子上架,比我那会儿还仓促。他就一小孩,哪里驾驭得了百花缭乱,揠苗助长果然是百花传统。他果然打得不好,老挨我骂,他心里肯定恨死我了。
      第九赛季前渐渐有了风声,说张佳乐要复出了。我得知消息后激动得不得了,当天的训练都认真了许多,想要趁他回来前抓紧提高技术,好让繁花血景重现战场。
      憋了一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训练一结束就去他家找了他。他和白玫瑰留我吃晚饭,白玫瑰亲手煮了面给我们吃。
      白玫瑰那天用粗发圈将如瀑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温婉贤淑。她身上也香喷喷的,但并不是像我一样喷了香水,而是某种牛奶味的洗发乳的味道。多乖啊,我觉得她可能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叛逆期。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我面前:“也不知道小宋会来,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将就着吃哈,我多给你加了个蛋。”她将垂下的一绺头发拨至耳后,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没,是我冒昧打扰了,谢谢队嫂。”我从齿缝里颇为不情愿地吐出那个称呼。
      “还队嫂呢,我都不是你队长了,叫她姜姜姐就行。”张佳乐倒是笑了。
      “队长就是队长。队长,你要回来了吗?”
      我觉得那个时候我的眼睛肯定闪着光。
      但是张佳乐抿了抿嘴唇,眼神忽然有点躲闪。
      “小宋,筷子。”白玫瑰适时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笑吟吟地朝我递来了一双刚用开水烫过的木筷。这白玫瑰,平时看起来傻傻的,察言观色时倒是机灵得很。
      “……谢谢姜姜姐。”我沉默了,我也懂了,于是我不再追问他。

      他果然回来了,但没回百花,而是去了霸图。
      张佳乐走后,百花也招揽了于锋接手落花狼藉的账号卡。我忽然发现百花已经没了我的位置。
      于锋确实打得比我好。但我还是怀疑这是因为我去年没头没脑地帮张佳乐说话,得罪了百花的高层。
      我在电脑前枯坐了一个上午,不断气地抽了两包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 女孩看见野玫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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