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世界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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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张佳乐发现了其中乐趣，于是常找机会拉着我练习和切磋。
刚开始时我俩可纯情得不得了，所谓亲吻就是嘴贴嘴，碰一下就旋即分开。饶是如此却还能各自脸红心跳半天，回想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后来，他潜心学习，先我一步发现了新的奥秘。
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又是个周五，放学后我找了个由头去他家做客，吃完晚饭，两个人就爬上从前一起罚过站的天台看星星。自然是看不见星星的，市中心的光污染太严重了。
于是我们百无聊赖地在熟悉的墙角坐下，我掏出手机听歌，慷慨地分了他半个耳机。他听了一会儿，问我这什么歌，怪好听的。我告诉他这是《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张韶涵唱的。
“这歌叫什么？”他侧过头，仿佛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
“亲爱的……”
“哎！”
“靠！张佳乐你占我便宜！”我红着脸伸手打他。
他笑着躲开，耳机都掉了出来。他趁我不备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放在他心口，能够感受到他渐渐加快的心跳。他用小男孩耍无赖的语气道：“怎么就占你便宜了？你不是我那什么吗？我不是你那什么吗？不应该叫一声‘亲爱的’吗？”说完，便低下头捧我的脸吻我。我虚无地挣扎一番，却还是扬起脸坦然地接受了他的亲吻。
这个吻和过往的都不一样。几秒后，我大惊失色地推开他，颤抖着声音指责他：“你你你你你耍流氓！你你你你居然伸舌头！”
他也有点发窘，但仍然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这个动作更加合乎人体力学。这让我回想起我俩小时候，他为了撺掇我跟他一起捣蛋，很认真地摆事实讲道理，最后我被他卖了还傻乎乎替他数钱，无怨无悔。
我被说服了，于是我们继续尝试新鲜货。
不得不承认，耍流氓的感觉还挺不错。
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别开视线，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滚烫。我想起小时候那次他撺掇我陪他捣蛋的结果是我俩玩得太疯，当天回去两个人都发了烧。
历史给人们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硬地将我的头转回来，又一次迎上来。唇瓣相贴，辗转厮磨。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发起了低烧。
08
终于消停下来后，我们沉默着害羞了许久，纷纷别过头去不看对方，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交叠在了一起。牵手看了一会儿天，又想起了方才混乱中掉在地上的耳机。我拾起耳机，重新将半边递给他。手机里早就切成别的歌了，他让我再放一遍刚才的那首。于是我们一人一边耳机，在这世界的末日聆听着张韶涵的歌声静谧地流动。
“歌里这人居然也写情书。”张佳乐忽然说。我们俩都笑了。
“这歌里说，牵了手就算约定，那你说，我俩是爱情吗？”侧过头问他。
他抬眼看我，属于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感到他握着我手的动作又加大了力道：“我觉得当然是。你呢？”
“那我也觉得是。”我回答得很干脆。
其实当时的我们什么也不懂。我们虽然认识了十四年，但是在一起不过一个多月，还是像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十分叛逆地学习着大人的模样牵手和亲吻，其实并不真正懂得什么。爱情这两个字在我心中是沉甸甸的，似乎非得天崩地裂、生离死别一回，才配称得上是爱情。那么，和我想象中的爱情比起来，我和张佳乐之间的情感，似乎过分轻盈了。
但是这一天是世界末日。在毁天灭地的灾难降临世界之前，好像一切的情感都莫名升腾出了一些生死不渝和无怨无悔。
“你说今天世界真的会毁灭吗？”我张开五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心，“会有彗星掉下来吗？”
“彗星掉下来我也替你挡着。”他扣住我的手指，一脸视死如归，还是个没长大的、幻想着拯救世界的小男孩的模样。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哪怕这一刻是世界末日，那也是无比浪漫的。
所幸，那一天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在天台冻得受不了了，逃回了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频道就睡着了。被他爸妈叫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世界平安地迎来了2012年12月22日。
我们被家长赶去洗漱，在水池边互相瞪着眼比赛谁能更快刷完牙。他妈给他塞了五十块钱让他带我下楼去吃早饭，于是我们很快乐地排队买了好吃的破酥包和烧饵块，甚至还省下了点钱充当奶茶资金。我嘲笑他吃得满嘴油光，举起手机对准他拍了黑照留念，他轻轻掐着我的脖子对我好一番威逼利诱才让我恋恋不舍地按下删除键。吃完饭后他把我送回家，我果然挨了老妈的一顿训斥，说我这一晚上又不知道给张佳乐爸妈添了多少麻烦。我妈凶神恶煞地训完我，扭过头就变了一副嘴脸，笑容可掬地对张佳乐说：“乐乐这就要回去啦，要不要吃块饼干呀？”可恶的两面派！
什么都没有改变。
所谓的轰轰烈烈的世界末日，不过是世界上最为平凡不过的一天罢了。
我们的人生还剩下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确认我们的爱情。
09
那天之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张佳乐都致力于用各种邪门歪道证明我俩的爱情是真实的、是受到了上天庇佑的。
比如，有一天在奶茶店里，他十分振奋地举着手机给我看：双鱼男和天蝎女的配对指数高达100%！
我感到喉头一甜，不是奶茶，而是一口陈年老血。
“哥哥，这都是我们小学时玩剩下的东西好吧？而且我上升了，我一点都不天蝎。”
“不准叫我哥。”张佳乐抬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又歪过头问，“什么叫上升？”
于是，我便花了些时间向他解释了什么是上升星座，还带他测试了他的上升星座。他是早上7点多出生的，没想到上升星座居然还是双鱼座，真是彻头彻尾的一条双鱼男。
“那你呢，你上升了啥星座？”
“我上升星座巨蟹座，怎么样，我很像巨蟹吧！”我得意洋洋。
没想到，他迅速低头查了双鱼男和巨蟹女的适配度，结果配对指数竟依然是100%。张佳乐大喜过望，连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仿佛我们的爱情真的有了固若金汤的保障。
除了星座之外，那会儿他还无聊地算过老虎和老虎生肖的适配度，得分倒也不赖。有一回他甚至对我说：“你看我俩的生日，我是2月24日，你是11月8日，你的月份相加就是我，我的日期相乘就是你，是不是特般配？”
听得我想翻他一个大白眼：幼稚！
10
谁说谈恋爱影响学习？我和张佳乐就没有。
心情好了，成绩自然就好了。
张佳乐人本来就聪明，中考题目又简单，考前突击两周，很顺利地就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高中。同样在那个夏天，表哥高考结束，考上了复旦，即将启程去遥远的上海读书了。我姑和张佳乐他舅在家楼下放了三天鞭炮，又在饭店里大摆宴席，眉飞色舞地向亲眷们分享他们大获成功的育儿经。
我和张佳乐两家人当然没有错过蹭饭的机会。席间，我看见我爸妈和他爸妈一起给表哥爸妈敬酒，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后的一场婚礼。
我听我爸妈说，咱们三个孩子以后都有出息的，先是源源，然后是乐乐，最后再是我们家宁宁。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有出息究竟指的是什么，是考上复旦吗，还是离开昆明？
我可考不上复旦，打死我都考不上。我看张佳乐也考不上。怎么可能考得上呢？我们家也就程思源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考得上了。
这时张佳乐用胳膊肘捅捅我，问我，你以后会跟程思源一样去外地上大学吗？
“我跟你走啊。”我不假思索。张佳乐有一瞬动容。
我觉得如果按照老爸的标准，那我一定是没出息的。
11
张佳乐的高中离家远，为了上学方便，他买了一部捷安特自行车，红色的，特炫。
但是也不是最炫的那款，因为他选了个带后座的。
有了后座的自行车不够炫，但可以带人。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每天送我去学校。
早晨，他骑着车转着铃在小区门口捡起我，载着我一路叮叮当当地晃荡到初中门口，把我放下后才朝反方向的高中骑去。一开始时我不好意思，硬邦邦地在他后面正襟危坐，一路下来果然腰酸背痛，他骑得也不痛快。歪歪扭扭地行了半路，他终于满头大汗地刹住车，回头瞪我，让我别害臊，赶紧的，揽他腰。
也是。亲吻的时候都没不好意思，抱一下又算什么？于是我用手环抱住他的腰，头也轻轻靠在了他还没来得及变得宽阔的背脊上。他的衬衫真好闻，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洗衣粉的味道。谢谢张佳乐妈妈。
这个姿势比方才舒服许多，我整个人也服帖了下来。他很满意，重新转动车轮，熟悉的街景在视野中后退，清晨带着花香的风扬起了我的马尾辫。
是啊，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将如瀑的长发绑成漂亮的高马尾。他总想偷偷把自己的头发留长，可是却每一次都会遭到校规或他爸妈的制裁。
有一回，在学校前最后一个路口，他没赶上绿灯的最后几秒，于是我们只能停在斑马线前等待。在这等待的间隙，他忽然侧过头，问我当初为什么答应他。
之前只有我问张佳乐为什么喜欢我，他隔了这么久才反问我这个问题。
我愣了愣，环着他的腰想了想，说：“因为你说你喜欢我。”
我告诉他，收到情书后我想了三天三夜，想得我都把金在中给忘了。
我的答案似乎没有教他十分满意，他侧过头看我，露出了些耿耿于怀的表情：“那如果别人比我先问你，你也会喜欢别人吗？”
“不会啊，别人跟我又没有革命友谊。”
张佳乐撇撇嘴，似乎终于勉强满意了这个答案。
红灯终于又跳回了绿灯，张佳乐踩动踏板，带着我继续向前飞去，少年的背影恣意又潇洒。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世界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