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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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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终是未答应沈怡然:“我也仅是个童生罢了,连秀才都未考上,沈姑娘错爱,裴某愧不敢当。”
他说话时微微垂着眼,脖子到脸颊泛着微红。
沈怡然连忙摆摆手:“裴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其实我初见公子,便觉得你卓然不群,文曲星下凡,未来定能在科举之路过五关斩六将,位极人臣。”
一双琥珀眼流露笑意,裴渊轻声说:“多谢沈姑娘看得起。”
沈怡然继续安慰他:“其实读书考试这回事吧,一次没过便没过,不用太放在心上,没有人能被一次考试简简单单地定义。说不定下次你便时来运转,一路亨通了。”
她也再不好意思叫裴渊当她的师父了,毕竟对读书人来说,考取功名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耽误他奋发图强。
但是面对学习的机会她沈怡然也得抓住,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裴渊说自己了解当朝货币那番话:“公子可是愿意大致为我讲解一番?否则何必说出这些话。”
裴渊点点头:“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为姑娘解惑。”
沈怡然立刻弯了眼,露出喜悦的笑容:“当然不嫌弃,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您就现在来讲吧。”
一旁的摊主也乐了:“我也来听听,多了解一些,对我赚钱也好呢!”
也不问沈怡然与裴渊是否同意,径自嘟囔了一句:“再给你们拿两把椅子,就坐在我的铺面讲吧。”
他走到隔壁买首饰的台子前,与戴木钗的妇人说了几句,妇人瞪了摊主两眼,还是从台面下抽出两张竹椅给他。
摊主笑呵呵地回来,将竹椅分给沈怡然与裴渊一人一个:“那是我夫人,平日里卖些头面供我读书。可惜我也读不好。”
摊主心有戚戚地看了一眼裴渊:“至今还未混上个秀才,和小兄弟你同病相怜。”
沈怡然将椅子接过来摆在地上,十分自然地跨开腿坐下,见裴渊还是提着竹椅站在原地,白净的脸上有些无措的神色,不由笑道:“裴公子,为何不坐?”
裴渊看了沈怡然一眼,下垂的眼角显得很是无辜:“我们就坐在此地,当场开讲?”
“难道是裴公子不方便?”沈怡然仰起脸,善解人意道,“若是我们耽误你出来办事了,那便推到下次罢,实在是不好意思。”
裴渊抿抿唇:“这倒不是。”
他放弃继续询问沈怡然为何如此随意不羁,也摆好竹椅坐下。一双长腿紧紧并拢,双手搭于膝上,姿势很是乖巧。
反观摊主和沈怡然,一个后仰叉着腿一个托腮倾着身,哪里像什么儒生与高门千金,分明就是完美融入当地的乡村百姓。
对着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裴渊偏了偏头:“识字的书我明日送来,现下先讲钱币与物价,沈姑娘想先听什么?”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沈怡然,少女白玉般的脸在烈日的照耀下飞满霞红,他忽然想起诗中所写,人面桃花。
“先听钱币的种类与换算吧。”沈怡然毫不犹豫地说。
从前她看小说与电视剧,也知道古代货币品种繁多,换算相对复杂。但当时的她从未料想到自己会有穿越的一天,便从在意这些作为背景设定的细微末节,只专注其中剧情。
裴渊垂着眼:“我大成朝的货币有五大类,分别为金、银、铜、铁、纸所制。纸币乃最新推行的一类,当今名为交子。”
“交子,我知道这个!”沈怡然立刻举手说道。
裴渊笑了笑,只当是沈怡然在京中侯府里见过这种新玩意,所以才如此激动,又摇摇头说:“只是我们所处之地偏远,用的多为铜铁与金银,你若拿交子去买货物,掌柜的不一定愿意收你的。”
摊主一脸赞同地点头:“然也。我们先生说过陛下在京中推行一种纸币,只是大家都从未见过。若有人拿一张纸来找我易物,我定然是不卖的。”
“而且目前防伪技术不发达,容易造假。”沈怡然也十分理解地点头。
惹得裴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沈姑娘似乎懂得颇多,不像是对钱币不了解的样子。”
沈怡然洋洋得意,本想说一句本姑娘天生聪慧。一只眼的余光却瞟到沈大的身影,立即放下手臂,正襟危坐:“裴公子才是过奖了,怡然自小长于侯府,也曾听闻大人们说过一两句,恰好印在了脑子里。如今裴公子一说,怡然福至心灵。”
在她的概念里,对于同龄人或者陌生人,态度放飞一点没有关系。但是在父母亲戚面前,还是要做一个大方懂事的淑女的。她看着沈大朝她走来,就要行至裴渊背后。
不知裴渊是否认可了沈怡然的说法,正要开口,沈大抢先在他身后说:“怡丫头,为何坐在此地不动?你的书选好了?”
裴渊手指一动,却没有继续的动作。
沈怡然站起来:“没呢,爹。恰巧遇到了一位认识的邻村公子。”她为沈大与裴渊互相介绍,又说摊主卖的没有合适她的书籍。
“恰好裴公子家有,他心善,答应借我几本。”
沈大面露怀疑地打量了几眼裴渊,见这名与他见礼的年轻人眼神清亮,不像是对他家闺女有什么龌龊心思,便满意地点点头:“我替我家丫头多谢你。”
“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怡然问。
沈大提了提手中包袱:“爹还是不放心你,随便买了些菜式就过来找你了。怡丫头,咱们回去吧。”爱护之心溢于言表。
沈怡然转头看向裴渊,年轻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浅色的眼瞳泛着怔愣之色。她转回头去对沈大说:“爹,我还有些问题未请教完,不若你与我一同听听吧。”
“是讲与钱有关的。”沈怡然压低声音。
不知为何,她觉得沈大在赚钱这方面有着和她一样的执念,父女二人也算是志同道合。
摊主十分自觉地去隔壁首饰铺又拿了一张椅子。
于是裴渊回过神来,又为他们讲解铜铁与金银之间的换算。
“大成各地,铜价铁价自有不同,在此地,一文铜钱与一文铁钱却可看作一样的。一两银子可兑一贯钱币,一贯即为一千文钱。”
沈怡然又立刻举手,举一反三:“所以我当出去五十两银子一套的云锦衣,相当于五万文钱了!”果然这衣服很贵!
摊主却满脸不可置信:“一套锦衣才五十两?连我都知道,这也太贱卖了。”
沈怡然与沈大面面相觑,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裴渊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据我所知,岭南王府一个丫鬟的全套行头就要一百贯钱,沈姑娘的云锦衣应是镇北侯府请专人所制,断不可能只值这个价。”
沈大与沈怡然再次对视。
是他们对钱太没有概念了!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本以为当铺掌柜的做人实在,没想到是父女二人还是被坑了一把。只是衣服都当了,契约也签了,再去找掌柜的,人家也只会对着白纸黑字说是沈大自愿。
“这件事,就别告诉你娘了吧。”沈大低声说。
沈怡然面色凝重,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好在摊主与裴渊还算有分寸之人,看见沈怡然与沈大恍惚的神色,也未给他们伤口撒盐,只是话题一转,聊到了田地的亩产收成。
沈怡然越发觉得裴渊博闻强识,在滤镜的加持下,沈怡然坚信,他的真实水平绝不可能是一个童生这么简单。
因着要赶时间,这场谈话并未持续太久。沈怡然向裴渊倒了谢,又与他约定好明日再会的时辰。摊主也向裴渊讪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公子若有什么不要的书,也可卖给小人。”
裴渊不置可否。
*
日头已经升至天幕中央,林氏就在站泥屋外,张眼眺望。
沈家父女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回来了?”林氏喜滋滋地看着沈怡然与沈大二人,斜着身子瞅了一眼沈大手里的布包,“怎就只买了这些东西,却用了那么长时间?”
沈大咳了一声:“遇上两个人,谈了点事。”
林氏让沈怡然先进屋,自己上前一步取下沈大的包裹,边解开扎紧的结,边往屋内走去:“用了多少钱?”
不等沈大回答,她又自行摇摇头:“瞧我,问这些做什么,昨日怡丫头还说咱们家存的多,用得少,既然如此,我也不在意这点子小花销了。”
沈怡然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最后进屋的沈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悲痛藏进心里。
其实,他们本有机会,变得更有钱亿点点。
“对了,早先王九姑娘来找过你一趟,见你不在就立刻回去了。”林氏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将包裹里的东西规整好。
沈怡然惊讶:“她不是昨日才去的县里,竟这么快就回来了?娘你可知道她找我做什么?”
林氏抹抹手,笑着对沈怡然说:“不是找你,是找你爹,看九姑娘的模样,像是有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