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攻略的错误方式》蜀中咕咕子

85、第 45 章

　　听完祈荒的剖析，五条悟并没有生气，反而问：“你最后几句话，是从书上看到的，还是自己想到的？”
　　“当然是看书呀！”祈荒回答，“卢梭的《社会契约论》。”

　　五条悟算了一下祈荒的课程表，顿觉奇怪。
　　每天数理化排得这么满，自由活动时间不足一个小时，抱着手机上网冲浪之余，居然还有空去看社会学的书籍？
　　哪里挤出来的时间？
　　该不会晚上假装睡觉，实际上是偷偷在玩手机吧？

　　五条悟记下这个“可疑信息”，决定哪天深夜过来突击检查一下，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问：“你还看了哪些书？”
　　“祈荒时间不够，也就看了一点点。”
　　“具体有哪些？”
　　祈荒报出了七八个书名，本本都是传世名作。

　　五条悟陷入思索。
　　祈荒见状，十分好心地问：“需要祈荒列出全部书单吗？祈荒还有好多计划要看的书籍！”

　　“不用，我都看过。”

　　祈荒琥珀色的猫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由于她完全没有掩饰，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五条悟有些无语：“我想改革咒术界，当然会去看这些相关书籍！”

　　看一遍又不费多少功夫。
　　学习对他来说，本来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旁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东西，他往往只要看一遍就会了。
　　但他觉得这些书没有给他帮助。

　　祈荒上下打量了五条悟许久，皱着小脸，仿佛遇到让自己极度困惑的事情。
　　就见她表情变幻莫测，从难以理解，到最后似乎想通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恢复了平静。

　　“我怎么觉得……”五条悟凑近，“你在想些奇怪的东西？”

　　“才没有！”祈荒十分认真，“祈荒刚才不理解，为什么五条老师看了那么多书，却完全没有运用到实际中去！”

　　五条悟也很纳闷，他觉得这些人文社科类的书，实在太过空泛，完全没有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科目好懂。
　　后者他能学以致用，前者完全给不到他任何帮助。

　　他看得出，祈荒最后的“恍然大悟”，明显是找到了她认为的原因，便问：“那你得出的答案是……”

　　“如果看完一本书后，能有自己的理解、想法和感悟，才能算是有效阅读。”
　　祈荒煞有介事地说。
　　“假如看过之后，思想完全没有任何启迪，就算能把书倒背如流，也不过是一个会走路，会说话的活动书柜而已。”

　　……
　　五条悟总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刚捡回来的时候，是一只挺乖巧可爱的学生啊！
　　现在什么情况？

　　五条悟盘点了一下祈荒接触到的人，除了被两度拉黑，至今也被严防死守的白兰·杰索外，不记得有说话这么犀利，讽刺艺术登峰造极的人啊！
　　谁把你带成这样的？

　　五条悟决定纠正学生对自己的错误看法，心平气和地说：“第一，我没有要成为咒术界的皇帝。”
　　“第二，我非常努力地，对咒术界上上下下，解释过咒术界必须变革的问题。”

　　“虽然还不清楚原理，但咒术师和咒灵的诞生，拥有某种潮汐般的周期性。”

　　“咒术师式微的时候，咒灵也会衰竭。”
　　“咒术师兴盛的时候，咒灵也越来越强。”

　　“但这种规律，对咒术师来说，非常不利。”

　　“不是所有拥有术式和咒力的人，都会成为咒术师，其中部分会自甘堕落，选择成为诅咒师。”
　　“这就导致咒术师不仅要面对咒灵这个外敌，还要提防诅咒师的偷袭。”
　　“而咒术师内部，还以家族、区域为单位，争斗不休。”

　　“意识到再这样斗争下去，自己有可能会成为最先被淘汰的一方，咒术界的几个大家族牵头，决定联合所有咒术师家族，同心协力对抗外。”
　　“这才有了现在你看到的咒术界，以及总监部的诞生。”

　　祈荒点了点头：“知道，加茂老师在课上，对祈荒说过这段——御三家的由来，以及咒术界的处境。”
　　“加茂老师还说，‘六眼’的诞生，就是新一轮涨潮的开始。”
　　“咒术师、诅咒师，还有咒灵，都会进入繁盛期和活跃期。”

　　五条悟听到这里，便问：“加茂鹤姬对你说过术式的危险性吗？”
　　祈荒“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五条悟就猜到这种御三家出生的咒术师，压根不会主动提这种事，便道：“就算内部条件勉强和平，但摆在咒术师面前的任务依旧很艰巨。”
　　“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术式的不稳定性。”

　　“在现代科学还没有发展，欠缺理论指导的时代，每一次对自身术式的摸索，都是摸黑走夜路，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像加茂家的‘赤血操术’这种，短、中、长距离都可攻可守，弱点即自身血液消耗量也能掌握，即全面又可控的术式，才是咒术界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加茂家代代家主，都必须持有‘赤血操术’的原因。”

　　“大部分术式，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或者不稳定因素。”
　　“并且，很多咒术师，压根没摸清术式百分之一的使用方法，却已经承担了拥有术式必须的代价。”

　　说到这里，五条悟深深看了祈荒一眼。
　　虽然咒术界其他人都认为，杀生院祈荒的能力是咒术，唯有五条悟还是持观望态度——只能说是更偏向，不能说百分百。
　　但无论她用不用这个能力，代价从生下来就开始支付，导致她的世界和常人截然不同，已毋庸置疑。

　　“承受不住代价，精神崩溃的咒术师。”
　　“在摸索术式的过程中犯错，下场凄惨的咒术师。”
　　“尝试研发新技能，死于非命的咒术师。”
　　“御三家的家谱中，记录了太多太多的例子。”

　　祈荒明白了：“因为新术式带来的不确定性，所以人们就倾向于使用传统的，已经由前人验证过优点和缺点，有正确道路指引的术式？”

　　“这是御三家，甚至咒术界的主流观点。”五条悟平静地说，“当然，要祖传术式足够强大才行。”

　　祈荒想到了“禅院猫舍”，有点好奇：“那禅院家怎么办呢？”
　　按照白兰的说法，禅院家不同品种的宠物猫，咳咳，持有不同术式的咒术师好多，他们怎么选呢？

　　“自己研究，自己竞争。”五条悟回答，“前提条件是能稳定繁衍——在禅院家，必须出现两代或以上的术式，才能被列入‘祖传术式’的范围。”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这个术式可以传承下去。”
　　“持有祖传术式，又出身禅院家嫡系的一级咒术师，方能成为家主。”

　　祈荒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很合理。
　　但她马上就提出问题：“为什么御三家不成立科研机构，集合所有人的智慧，对术式进行研究呢？”

　　这孩子果然聪明，一眼就发现问题关键。

　　“想要研究术式，就要搞清楚身体、灵魂与意识的关系，还要重点研究大脑，以及遗传基因。”五条悟显然很早就想过这些事情，“这就意味着，咒术界至少要出现一个理论知识足够，博览百家之长，聪明绝顶，并且对现代科学的整套理论、体系，都极为了解的咒术师，组建起一支专业的科研团队。”
　　“他最好还要有一级乃至特级的实力，并且出身御三家嫡系。”
　　“然后，他还要得到整个咒术界的允许，将这件事推行下去。”

　　祈荒明白了：“但其他咒术师，不会让他研究自己。”

　　如果只是抽血体检之类的研究，大家都乐意配合。
　　甚至死后捐献遗体解剖等等，咒术师估计也没意见。

　　但科研是要有足够多的样本做支撑的，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人体，还以脑部和遗传基因为主的理论研究。

　　现代科学界花费了百年，脑科学日益发展不假，却也经历过诸多骇人听闻的时代，其中就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额前叶切除术。
　　基因学就更不用说，不仅涉及科研，还涉及宗教和伦理，很多项目至今还是禁忌。
　　不是科技没到那水平，而是伦理不允许。

　　咒术界就更是如此。

　　你想研究我们的术式，大家都要留个心；
　　偏偏术式放出还牵扯到灵魂……

　　这已经不是信不信得过你人品的问题了，实在是太挑战大家的认知和下限，听到就头皮发麻，有多远就跑多远。

　　祈荒突然意识到：“五条老师，咒术界是不是出现过这样的人？”

　　她感觉，五条老师说得，并不是一个宽泛概念。
　　而是有某个具体而明确的人，对号入座。

　　“嗯，出现过。”五条悟回答，“这是咒术界的禁忌，也是加茂家的耻辱。”

　　“百年前，加茂家嫡系出现了一个天才，加茂宪伦。”
　　“但他为了进行自己疯狂的研究，选择叛逃不说，还搞出了骇人听闻的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

　　“人为制造特级咒物，实在太过惊骇。”
　　“总监部的策略也因此变得更加保守。”

　　“胆敢私下进行禁忌研究的，按照情节轻重，或杀，或关押。”
　　“术式危险性极大的，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不被咒术界接纳。”
　　“如果被判定术式危险性极大，要么被关一辈子，要么直接死刑。”

　　祈荒大概懂了，但还有一事不明：“究竟什么样的术式才能被称作危险的呢？总监部应该有个明确评判标准吧？”

　　“有详细而具体的清单，并且还在不断追加。”五条悟回答，“你想看的话，待会我找烂橘子要，然后发你一份。”
　　“宽泛总结，大概就是不确定性极大，容易偏移术式持有者性情，或者容易接触到禁忌研究……等等。”

　　“祈荒明白了。”祈荒总结，“咒术界就像一条漂泊在大海中的船，不断会遇到鱼类和其他船只的袭击。”
　　“咒术师就是这条船上的水手。”

　　“在潮落，或者说海面平稳的时候，船长、大副们采用保守的策略，将一部分被认为不稳定，会对其他船员，乃至船体造成威胁的水手抛下船，让他们在皮筏艇中自生自灭，这一策略没有问题。”
　　“因为外部的敌人也同样虚弱。”

　　“咒灵充其量可能就是旗鱼、梭子鱼，诅咒师顶多驾驶着小帆板。”
　　“就算一同袭击咒术界这条船，也能勉强不出事。”

　　“但涨潮之际，潮水汹涌，海浪高逾千丈。”

　　“这时要面对的敌人，就变成了像虎鲸、鲨鱼，这些海洋霸主一样凶猛的咒灵。”
　　“诅咒师也变成了搭载凶猛火炮的海盗船。”

　　“这种时候，每一个水手都很宝贵，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还没开战，就先把一部分水手给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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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霓虹有“领字”的传统，作为继承人的儿子，要领父亲名字里的一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比如德川幕府，就是家字相传，除了几个特例，都叫家X。
这就是为什么作者确定加茂宪伦一定是加茂家嫡系的原因，甚至很有概率也是加茂家少主，因为一般只有家主和少主要遵守这个命名规则，其他人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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