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小眼球[克系]》蓝珑琼

13、认知差异

　　可惜的是，这些环都断落碎裂，如破碎的雕塑被埋藏在地下。

　　环与环之中，最为中心的圆形部位之处，却什么都没有，只残留一片深邃的空洞，好似原本有某种腐蚀性很强的物质存在，甚至烧穿了岩石，但随着时间推演那样东西慢慢挥发消散了一般。

　　在碎裂的石环之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枚圆型的石雕。

　　是的，它们就像石雕，本来属于石环的一部分，只是被雕刻成球形而已。

　　之后，有人开采了这里。

　　断裂的部分摔落在地，暴露出里面的球状物，那形状与大小，与女巫贩卖的心情眼球的‘卵’完全一致！

　　其中的一枚‘卵’在地上滚动着，直到有人弯腰捡起它。

　　那是一名矿工，他好奇的拿起卵端详，他干裂冻伤的手因他的动作渗出的血，无意中擦在上面。

　　‘卵’，产生了触动。

　　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完全苏醒，只是类似于电子锁被谁的指纹误触一般，发生了某种联动反应。

　　矿工在将卵在身上粗糙的擦拭两下，拿在昏暗的灯光下查看，依然看不出这是什么种类的矿物。

　　难以辨识，说明它不值钱。但它天然浑圆的形状，以及跟它一起出土的其他矿物，非常容易激发人的想象力。

　　理所当然，矿工将这枚卵藏了起来。

　　矿主很快发现了此处，立即叫矿工们撤出，又去城市里找更专业的人去查看矿洞的情况。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矿工不太清楚，他产生某种预感，所以他带着卵找机会离开了矿坑，来到附近回收矿石跟其他物件的市场，意图将这种不知名的石头卖出好价钱。

　　可惜其他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完全不想收购这种看起来不值钱的石雕。

　　矿工不甘心，他又找了很多地方，还是没人肯收购。

　　这时候，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找到了他，给了他一袋金币。

　　他毫不犹豫的卖掉了石头，以及获得石头的地点。矿工用手指向矿山的方向，连说明带比划，认为自己这样做能够证明自己卖出的东西的确有价值。

　　但是，矿工没能活着离开。

　　那些金币长出了如蜘蛛一般的黑色的腿，宛如昆虫一般快速顺着他的手爬行到他的嘴里，耳朵里！

　　【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奇怪的，奇怪的奇怪的声音唤醒了它，它终于有了清醒的意识，可惜它非常的费力，依然无法睁开眼。

　　拿着它的谁，将它丢到一个盒子里，黑暗席卷而来，它无法再‘看’到周围的情景了。

　　……

　　…………

　　这是，某个‘卵’最初的，最早的记忆。又或者，你可以说是它无意中存储到的周边的情报。

　　那枚卵在后来被孵化，显然也有了其他的经历，但那部分的‘情报’并未传递过来，它恐怕是将它自身认为最重要的情报，最初的，没有其他卵会知道的情报传递给了唯一跟它接触过的同伴。

　　那枚被孵化的卵，只有它，哪怕成为了成体形态，也被单独饲养，之前未曾跟其他的卵接触过。

　　女巫知道吗？女巫玛丽是不是知道，才会故意将它隔离？如果是这样，后续为什么又放任它跟其他的小家伙们接触？

　　最初收购了卵的黑袍人，是不是玛丽？又或者是她的同党？

　　露西睁开眼，它如同月亮的眼瞳正在眼中飞速旋转，而围绕在它眼瞳之外的金色的环状物，也竖着翻转了一下——它竟然跟眼瞳一样，是完全立体的存在！

　　它已经完成了情报的解析。

　　它知道了那只‘同伴’想要传达给它的情报是什么。

　　这是身为‘卵’的它们，所必须注意的事；

　　这是——

　　露西转动身体，将沉睡之中的莉莉丝的映入眼底。

　　沉睡着的女孩，就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这是，有着珍重之人的它们，必须要知道的事。

　　在这座城市的阴暗之中，隐藏着人类无法触及的庞大危险。

　　【莉莉丝……我是……莉莉丝的小眼球……】

　　【我必须……快快长大。】

　　*

　　巴泽先生最近非常苦恼。

　　很多学生都将名为‘心情眼球’的神奇生物带到学校。

　　据说这是在大城市都流行的一种宠物，鉴于这是个存在魔法跟神灵的时代，说不定这样的生物也不算多奇怪的存在，不能太少见多怪，显得自己像是个乡下人。

　　但是，巴泽先生还是觉得那种生物让人很不舒服，没有人觉得奇怪吗？如果一种生物的主体是一只眼球，它的存在意义是什么？观察？来自谁的观察？生物的进化一般都有某种特定性的取向，如果是用不到的器官最终就会退化，无论是不是魔法生物，正常的自然规律应该不会变。

　　到底是何种情况下的生物，会进化到最后只留下视觉观察部分，其他部分都几乎退化到看不出来？又或者，这是类似螳螂或蜘蛛的一种拟态？可它们又试图拟态成什么？眼球？一种生物的器官？

　　越是深思，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就越发渗透他的身体。

　　巴泽先生一直保持着身为教师的优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禁止学生带这种古怪的生物到学校来，但没有人能驱散他心中的忧虑。

　　尤其在听说，亨利治安官都拿女巫店铺没办法之后，他就更加担忧了。

　　任何地方都面临这种问题，没有出事之前，没人能够对其进行严格管束，可出事往往意味着为时已晚。

　　巴泽先生连续几天时间都没睡好，他最终决定去教堂跟约瑟夫神父谈一谈。

　　“亲爱的，你想太多了，如果有问题，那些大人物会比我们更着急，既然一切都有条不紊，可见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担心，不让他们带到学校就好了。”

　　临睡前，见他还是如此辗转反侧，他的妻子耐心的安慰他。

　　“不，亲爱的，你不明白。”

　　已经钻进被子里的巴泽先生双手交握放在床单上，他的神情紧张，汗水已经从额头渗出。

　　“最让我觉得可怕的，不是那玩意，也不是没有人有所作为，而是……所有人，所有人都不曾对那些东西感到恐惧！”

　　巴泽先生在自己的夫人面前，终于流露出他的恐惧，他就像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事物，表情都扭曲了！

　　“难道你不觉得可怕吗，艾莎？它们竟然长得像眼球，像一种器官！难道看到它们，第一反应不该是恶心跟害怕吗？为什么只有我觉得可怕，为什么只有我觉得不正常？我看到那些孩子们揣着那些东西，开心的笑着，讨论着，甚至攀比，家长们也对此乐见其成，非常自然的将它们当做普通的一种动物——为什么他们不觉得可怕？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觉得那东西恐怖？”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压抑住反胃的冲动。

　　“我不想显得自己格格不入，只能装作跟大家一样，但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觉得恐怖？大家都怎么了？为什么会没有感觉？还是说，只有我不正常？艾莎，你见到过吗，那个东西，为什么你不觉得它恐怖？”

　　他的妻子艾莎用手轻轻拍着丈夫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没关系，这很正常，真的没关系，有的人害怕高，有的人讨厌尖锐的东西，你只是讨厌它们，不去看它们就好，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能控制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明白！”

　　这，就是巴泽先生觉得最可怕的地方。

　　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子，竟然不觉得那些东西可怕，而是很自然的将它们当做一种常见的存在，但它们明明不是！

　　——难道说，只有他有问题？

　　还是说，除了他之外，这座小镇上的所有人都疯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心情眼球的贩卖开始？不，一开始，为什么大家会相信女巫店铺卖出的奇怪东西没有问题？

　　巴泽先生是从其他地方被聘请来到这个小镇，教书了一段时间后，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结婚后留在镇上。

　　在他来之前女巫店铺就存在了，所以他从没质疑过早已‘存在’的一切。

　　直到现在，直到心情眼球的出现，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外来者’，是一种‘异质物’的鲜明感受，他与这座小镇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你只是太累了，亲爱的，明天去教堂与约瑟夫神父谈一谈，之后等学校假期，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去旅游好吗？”

　　妻子的宽慰让他冷静下来，的确，可能是他想太多了。就像艾莎说的，去旅游会是个好主意。

　　与妻子互道晚安之后，巴泽先生躺在床上闭上眼睡着了。

　　他的夫人等他睡着，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小盒子后叹口气。

　　“看来要再等一段时间看，本来还想送给他做礼物，没想到他竟然讨厌心情眼球。真可惜，多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会有人觉得可怕？”

　　夫人打开盒子，轻笑着看着里面的小家伙，还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

　　“明明你这么可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