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芙蓉，泪芙蓉》柔柔的遥遥

2、(1)

　　京华九十二年，藏仙山。

　　“小姐，前头就是仙林了。仙人惊扰不得，您站在这儿别乱跑，奶娘去找相爷过来。”奶娘说着，急匆匆地离去。没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站在小树林里，看着奶娘远去。爹说是问仙，把我带到这个山上已经半个月了，却仍没有要归去的意思。

　　一阵风吹过，夹带着粉红色的花瓣，飘落到我的脚边。我不由得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分界线上仙林两字，微笑。抬脚，我熟悉无比地，走进仙林。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森郁的大树，而是一整片一整片，开满了粉红色，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的花树。

　　仙林里，根本没有仙人。只有华丽的花朵。扑了一树一地的粉红。因此，我叫这儿胭脂林。

　　自第一天随着爹到藏仙林访神仙，我便无意中发现了这片天地。由于大家对它的畏惧，它因而保持得美丽而完好。我喜欢它，因为它的美丽与宁静。一阵风吹来，天上下起了粉红色的花瓣雨，我站在林中，抬头，闭眼。听着花瓣在我身边悄悄落下。感觉非常地舒服。于是，我便轻轻地轻轻地，哼起了小调。若此时，给我一把竖琴，该是何等的惬意……

　　“你是花仙子吗？”一个声音，穿透了花瓣，惊扰了我的小调。

　　我睁眼，强烈的阳光中，我眯了眼，看到头顶花树的树梢上，立着一个随风飘逸的少年。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还能随着树梢和微风，上下摆动。

　　他见我不回答，从树梢上飘了下来，恰好站到我的面前。炯炯的眼睛，盯着我，突然伸手，要摸我的脸。

　　我一惊，后退了一步。

　　“是人？”他说。“你不知道，仙林不让凡人进入吗？”

　　他……是仙人？

　　“我只是要看胭脂花。”我说。

　　“胭脂花？它叫樱花。”他指着远处粉得耀眼的一棵花树，回答我。

　　“樱花。”原来，它们叫樱花。

　　我笑了。我知道，我这一笑，必定艳若桃李，因为，他跟很多见过我的男人一样，看着我发呆。

　　若我当时是十八岁，我必定不会在他的面前笑，也不会与他说话，更不会就这么，认识他。若我当时就知道，他会因此，成为我的夫君，我的第一个男人……

　　可惜，当时，我十二岁。对于自己的姿色，我也仅仅是略知。

　　可，他却懂得。

　　“你是谁？”他回神后问我。

　　“你是谁？”我也问他。

　　“青玄。”他说。

　　“我……”我正要发话，外头传来爹的叫声：“芙蓉，芙蓉——”

　　我对他微微一鞠，行了告辞之礼，便回身往林外跑去。若让爹知道，我擅自进仙林，少不了又得被教训。

　　他站着没动，我知道，他那日，目送我直到我走出仙林。

　　七日后。

　　因为偷入仙林的事情被爹抓到，我被禁足了。直到仙人答应了今日见爹，爹一早就急匆匆地会仙去了。我才得以趁机出门，再游我的胭脂林。

　　可惜，今日胭脂林中，并非我一人。我一进林，便看到了那日的少年。他在树下，把剑舞得华丽无双。

　　直到，他看见我的到来。

　　他停下，喘着气，瞪我：“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语气哀怨大于抱怨。

　　“我……”我们并没有约好，不是么？

　　“我等了七日，芙蓉。”他说。他知道了我的名字。

　　“若我今日仍没来呢？”我问。

　　“我的等待，不会超过八日。”他说：“若你今日没来，明日，我就烧了这仙林，让你永远也不能再来。”

　　我皱眉，嘟嘴。

　　他看我的表情，却乐了：“怎么，舍不得？”

　　“你不是仙人么？仙人怎么能够如此残忍？”我不满。

　　“仙人？”他笑：“仙人，是不能有妻子的。而我，又如何能够看破如此红尘？”盯着我，他又出神了。

　　我却不理他，径自走到林中。天上又开始下花瓣雨，好美。我伸手，花瓣轻轻抚过我的指间，飘落。我突然雅性大发，随着 花瓣雨，起舞。

　　他一直静静地，直到我一舞结束。

　　“第一次见你，你在吟曲。我以为，人间天籁不若芙蓉歌声。第二次，你跳舞。于是我便知道了何谓绝色。”许多年以后，当他得到了我，拥我入怀之际，他如是说。

　　可，他当时却说：“芙蓉，你许人了没？”

　　我脸一红，答：“芙蓉方十二，到了十六，怕是许了。”

　　“哦？那你以为，我如何？”

　　“你多大？”我问。

　　“十七。”

　　“哦。你说，你叫青玄？”

　　“正是在下。”他听我唤他，自负地一笑。

　　我却笑了。“可，青玄是谁呢？除了我，怕也很少人知道，青玄到底是谁吧？”

　　“什么意思？”他皱眉。

　　“意思是，青玄，配不上芙蓉的名字。”我说，有一丝嘲弄。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他怒了，上前一步，扣住了我的下巴。

　　“芙蓉若嫁，便只嫁天下第一。”我吃疼，但还是开口。

　　“天下第一？”

　　“芙蓉十六岁，爹定将我许给天下第一的男子。若你到时，已让全天下的人，都记住了青玄这个名字——”

　　“你便许我么？”他截断了我的话。

　　我摇头。

　　天下第一，岂是芙蓉能定？

　　“我得回去了，爹若回来了看不到我，奶娘会很惨。”我说。

　　他放开了扣住我的手。

　　我与他告辞。

　　“芙蓉，明日，你还来么？”他问。

　　他站在林中，给人感觉孤单而寂寞。

　　我笑。“明日，你还等么？”

　　他皱眉，不语。

　　于是，我离去。

　　若有机会，我又怎舍得这片玫丽的仙林？

　　却，真的没有机会了。当日回去，得知爹已访到了神仙。爹访完仙人，便眉头深锁，终日郁郁寡欢。第二日，便带着我与家眷，离开了藏仙山。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青玄曾说过，只等我八日，若我不去，仙林将再也不是仙林。八日么？八日何其短暂，四年可不也是？四年内，要从如此默默无名小辈，成为一代枭雄，何其困难？

　　于是，我便也只能，轻轻一叹：别了，胭脂林。

　　别了，青玄。

　　……

　　却终没料到，我那曾经年少无知许下的宏愿，“只嫁天下第一。”让青玄，真的成为了天下第一。

　　他只用了三年，藏仙林里仙人唯一的弟子，天下第一的剑客，青衣剑青玄，其名号之响亮，响彻武林。连朝廷，都须给其三分颜面。当然，后来我知道，他为此，付出了极端惨痛的代价。

　　“芙蓉，我终于让青玄，变成了一个配得上你的名字。”他在与我的洞房花烛夜，如此说。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