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怯懦受遇上高岭之花》鹿八今

15、第 15 章

　　员工宿舍当然不可能是员工宿舍。

　　得知顾瑕和自己一起住后，陶星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期间医生过来了一趟，在观望一番，嘱咐了几句话。

　　“很好很好，顾瑕这病这么多年了，能找到个解决办法不容易，”医生连连点头，“先不急着脱敏，你们在一起生活一星期看看。”

　　顾瑕道：“我对他根本没有过敏反应，怎么算得上是脱敏呢？”

　　“你话不要说这么绝对嘛，”医生道，“没准也是过敏的，只是轻微到你根本察觉不到，这一星期多观察观察，要是能完全不过敏更好，没准能通过他，研究出给你的特效药呢。”

　　陶星叶始终懵懵的，医生说的话也好，顾瑕的话也好，听得都是一知半解。

　　顾瑕又同医生交流了几句，医生才走，医生走后，助理又来了。

　　陶星叶像是个认生的小媳妇，紧紧跟在顾瑕的身后。

　　顾瑕往西，他也往西。
　　顾瑕往东，他也往东。

　　顾瑕：“……”
　　他问：“你在干什么？”

　　“这地方这么大，”陶星叶小声道，“我怕迷路。”

　　助理站在旁边，忍俊不禁道：“不会的，很快就能熟悉起来了。”

　　顾瑕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手表，“公司里还有个会要开，我先走了，今天尽量安顿好，你们自己熟悉路线吧。”

　　在他即将转身要走时，忽然间陶星叶抬起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哎……”

　　顾瑕顿住。
　　他低下头，能看见陶星叶局促不安地抿唇，将淡红色的唇瓣咬成了艳红色，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恳求。顾瑕猜，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每次露出这种紧张的表情时……总是显得格外好欺负。

　　好欺负的陶星叶松开了手，清咳道：“没什么。”

　　顾瑕看向了旁边的助理，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助理和陶星叶接触不多，每次都是公事公办，通过他的观察，陶星叶在面对陌生人时，总是十分不自在，哪怕在工作中也是。

　　顾瑕道：“林助理。”

　　助理猛然间被点名，有点茫然。

　　“在工作中，偶尔也可以表现的友善一点。”

　　林助理：“？”

　　在顾瑕走后，陶星叶和林助理之间的氛围，肉眼可见凝滞了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林助理脸上挂上了一个硬挤出来的笑容，“关于这栋房子，您想先从哪个地方开始了解？”

　　陶星叶：“……”
　　为什么林助理一笑，他更害怕了呢。

　　*

　　尽管从小到大陶星叶一直在换新地方，可其实直到今天，他也还是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适应新环境。

　　这个房子已经大到超出了他对一个“家”的认知，哪怕是从前容纳他和一百多个孤儿的孤儿院，都没有这么大的空间，导致他站在其中，感觉不到多少的温度，有的只是空旷和冷清。

　　就像是顾瑕这个人。

　　不过之前他还想着顾瑕买不起房子，几天的功夫，顾瑕就给他买了栋别墅，多多少少有点打脸。

　　林助理拿出来两份已经签好名的合同，摆在陶星叶面前。

　　陶星叶仔细阅读后，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合同上给他的报酬很丰厚，哪怕他毕业后正式参加工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估计也赚不到这些钱。

　　上面要求他辞去现在的工作，他也能接受。

　　只是在他即将签名时，他看见了第二页有一条标注，写着“为了给甲方（陶先生）一个合适的身份，合同存续期间，乙方（顾先生）将会对外宣称与甲方结婚”。

　　陶星叶端着笔尖，踌躇道：“这个……”

　　“哦这条协议，”林助理怕吓到他，真就按照顾瑕所说，从头到尾都在微笑，“先前有考虑过给您一个员工的身份，只是我们公司并没有合适的职位给您，加上公司里人多口杂，顾总过敏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您又提出包住宿，将您安置在家中的话，总该有个合适的身份。”

　　陶星叶不懂，这个“合适的身份”怎么能是已婚配偶的身份呢？

　　“顾总本人对自己的婚姻并不看重，并且是有一些抗拒情绪的，”林助理放轻了声音，像是在讲悄悄话，“让您站在他配偶的位置上，也有一些他的原因，譬如挡一些狂蜂烂蝶、还有挡家族联姻，但您要是不愿意的话，其实协议可以重新改。”

　　陶星叶对于自己的婚姻，倒也没有特别的看重。
　　这点上，他和顾瑕的想法一致。

　　令他举棋不定的，是其他的东西。

　　“法律层面……”

　　“这个您放心，并不会真的领结婚证，合约到期后，一切都会当做没发生。”

　　“那媒体面前……”

　　“这个您更放心，我们顾总自己也不喜欢在媒体面前露面。”

　　陶星叶没什么顾虑了。
　　他孑然一身，没有父母亲人、没有情人需要顾虑，他不用在摄像机面前露脸，也没领过结婚证，将来找工作的话，也不会影响到他。

　　更何况，他拿了顾瑕那么多的薪酬，再多一点工作内容也是应该的。

　　林助理道：“我们合同约定的年限呢，是一整年，差不多从现在十二月份，到明年的十二月份，您下半年就要找实习工作了是吧？我们这边也能帮您盖个实习章。”

　　陶星叶：“实习章？”

　　林助理：“是的，到时候您就不用去实习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不就一点实习经验都没有了吗？

　　这世上的很多东西，不单单是金钱可以衡量的，顾瑕给他的这份工作，表面上看，像是块流油的馅饼，可当合同到期后，他一点实习经验都没有，该怎么去找工作呢？

　　陶星叶酝酿了半晌，再次小声提出了异议。

　　*

　　顾瑕在会议室开会，员工今天的表现不算太好，几次汇报都出现了迟疑和卡顿。

　　正当员工满头大汗，和其他的同事打眼色，想着怎么补救时——顾瑕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没有人在意。
　　往常在会议中，顾瑕很少接电话，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员工深吸了口气，掩盖住呼吸的颤抖，又瞥了两眼ppt，打算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却看见顾瑕抬起手，打断了他。

　　员工一怔。

　　顾瑕低头，看清林助理给他发过来的是什么后，眉梢微微一挑，显得有些意外。

　　陶星叶看着乖巧，实际上有自己主意的很。

　　他一直没在陶星叶的身上看见过属于青年人的年轻气盛，但是又能在细枝末节中，感觉到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稚嫩。

　　有大部分的大学生，在毕业后都不一定找专业对口的工作，实习期的经验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起码对于顾瑕来说可有可无。

　　思索片刻后，他发过去一条：[不耽误我的事情就好。]

　　林助理心领神会：[明白。]

　　片刻后，林助理给顾瑕发来了张合同的照片，最下方已经签好了字，一式两份，顾瑕一份，陶星叶一份，都有两枚鲜红的手印。

　　顾瑕的手指大一些，陶星叶的范围小一点，圆圆的，指纹清晰，透着一股子认真的可爱劲儿。

　　他想了想，找到了陶星叶的手机号，复制过去添加他的微信。
　　几秒钟后，微信显示添加成功。

　　在会议室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有人看见，顾瑕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点。
　　众人保持缄默，暗自使眼色，皆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顾瑕的眉目又沉了下去。

　　他手机上出现了另一个消息提示，是一个在他列表里沉寂了许久的账号。

　　父亲：[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了，回来看看我跟你妈吧。]

　　员工看着顾瑕冷着脸，把手机给扣在桌子上，沉声道：“继续。”

　　接下来的会议，员工们可谓是叫苦不迭。

　　*

　　陶星叶又回了一趟学校收拾自己的东西，按照合同上所说，他接下来的一年都可以住在这栋别墅中，于是他干脆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运了过来，打算明年开春开学时，跟辅导员申请跑校。

　　临走前，他还特意拍了张寝室上锁的照片，发到了寝室群中。

　　老三起先以为他在跟自己闹脾气，发现他是来真的后，在群里断断续续发消息。

　　[我也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再说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至于这样吗。]

　　陶星叶不是不讲理的人，相反，他总是最好说话的那一个。
　　他道：[嗯，之前是我不对，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困扰，现在也找到了解决办法，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要是他脾气暴躁一点吵起来，倒还让人有个发泄的地方。
　　然而他这样平和，室友们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生气也不好翻脸。

　　实际上，虽然寝室里掉过东西，但也因为有陶星叶在，他们哪怕放长假回家，也放心把贵重物品放在寝室中。

　　这也是他们寝室掉了东西，没人怀疑到陶星叶头上的原因。

　　不知怎么，寝室里陶星叶不在了，他们变得更加没安全感了起来。
　　但陶星叶已经走了，他们哪怕后悔，也拉不下脸来劝陶星叶再回去。

　　*

　　晚上，陶星叶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等着顾瑕回来。

　　他的房间在次卧，也非常的大，超越了他以往住过的所有的住处，这么些年来他不断换住处，东西少得可怜，连衣柜的一半都填不满。

　　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时，他觉得自己像做梦。
　　……却并不能算个美梦。

　　因为他发现，这个别墅可能是新买的，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好，厨具要什么没什么，叫个外卖配送费还贵的离谱，由于就他自己一个人，从次卧探出头去时，看着偌大的、漆黑的客厅，总觉得后脊发凉。

　　他藏在卧室门后面坐着，又累又饿，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梦里，他梦见自己成了一碗三鲜汤，香气四溢，金黄色的油花漂浮在奶白的汤底上，引得许多人都过来吃他。
　　他边社恐边流下口水，大声道：“不许抢，你们一个一个来！”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整个盆身都晃了晃。

　　陶星叶迷迷糊糊睁开眼，扶住了摇晃他的手臂，头晕道：“别动，别动。”

　　“再动我要洒了。”

　　顾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