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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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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一的笑声太过放肆,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笑什么。”苍迢单手扶额,企图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旁人的视线。几辈子的脸都没和纪云一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丢的多。
“没怎么。”纪云一缩在袖口里的手指按在狐狸尾巴上,揉着他的毛努力憋笑。
隔壁桌高大精壮的男人侧目而视,阴沉的视线扫过纪容时,鼻子里不轻不重哼了声。
店小二浑然没听到一般,忙道:“客官您稍等,饭菜就好,小曲儿也备好了。”
他走到垂下的帘子后面,不一会儿歌声就传了出来。
见男人没其他反应,纪云一的笑意也就止住了。他拽了拽苍迢的衣袖,凑在他耳边说,“你看旁边的人怪不怪?”
苍迢已经猜到纪云一在笑他,闻言借着倒茶的动作,打量了男人一眼。
“怪,”他道,“是人。”
说着,直起身和纪云一拉开了距离。
“好吧。”纪云一手肘搁在桌上,下巴垫着手背,目光再次放到看了一半的话本上。
不过纸上写了什么字,他却没看进去。
他方才注意到男人身边有柄黑布缠着的武器,极大极重,周身环绕着极细的红色丝线,怎么看都不似常人用的。
可阿迢说他是人,那他一定就是人,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待了会儿,纪云一打了个哈欠,提出要回房睡一觉。
苍迢疑惑的看他一眼,明明早上才睡醒不久,怎么又困了。他心想纪云一有什么花招,可看对方眼眶发红,哈欠频频,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
他试探道:“不吃过午饭再睡?”
“不吃了,”纪云一起身,抱着话本上楼,“睡醒再吃。”
“唔……”纪云一走出段距离又折回来,“阿迢,今日想吃鱼。”
苍迢面无表情扫他一眼,不大情愿的“嗯”了声。
他发现,现在纪云一使唤他越来越顺手了,说不定日后哪天要骑他头上作威作福。
这真是纪云一能做出来的事。
人们都说财神乐善好施,有一颗仁爱之心。在苍迢眼里,纪云一是伪善,只不过装得好,让所有人都中了他的计谋。
苍迢重重放下茶杯,“啪”的一声,吓到了给隔壁桌上菜的店小二
“客官,您要不也听个曲?”店小二小心翼翼说道。
苍迢起身拂袖,“不听。”
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店小二挠了挠头。他见过的人不计其数,还没见过哪个人像苍迢这样俊美且性格奇差的客人。
真是怪人,他摇着头离开了。
纪云一这一觉睡到了月上中天。
房间里漆黑一片,唯一一点亮光是从打开的窗子里透进来的月光。
怎么这个时辰了。
纪云一还有点迷糊。
他伸懒腰,走到窗边推开了窗,仰头看天。
不由得感叹,好大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对他来说今日才是真真正正的月圆之夜。
纪云一没有点灯,在房间没发现异常,又坐回了窗边。
夜风缓缓吹过,拂动纪云一高高束起,垂在身后的头发。他惬意的眯起眼,想不通为何在这样好的晚上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
他轻轻抽/动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些熟悉的味道。
狐狸还缩在袖子里睡着,纪云一毫不留情把他拽出来。食指点着狐狸脑袋,看他晃晃悠悠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
“大人。”狐狸醒了,还不等他睁开朦胧的碧绿色眼睛,身上的毛先炸开了,在月光下根根分明。
“大……大人,”狐狸爪子死死勾着纪云一的衣服,“您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我同族的味道。”狐狸眼底最深处蔓延着的是,几千年来对上位者的恐惧。
能让他有此种反应的,只有妖族的妖王。
纪云一笑了,“闻到了,是狐臭味。”
狐狸:“……”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核桃仁大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妖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人,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狐狸瑟瑟发抖:“莫不是王上知道您没死,亲自杀你来了。”
纪云一双手环臂,伸指点在脸颊上,“你说的有理,看来你们妖王恨我入骨啊。”
狐狸小小的爪子捂在嘴上,不敢多言。
“还赏金万两。”纪云一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也想要。
“你别着急,”纪云一碰了碰狐狸脑袋,“也许今天妖王就能把我杀了,你也就自/由了。”
手指在狐狸脖子上的红线上捻了捻,纪云一叹了口气,“就是可惜我这红线了。”
慢悠悠的叹息声在深夜尤为明显,更像是一种信号,告诉别人他的位置。
果然,属于妖王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纪云一突然好奇,妖王究竟是如何知道他行程的。
自三百年前被贬下凡,每个月圆之夜纪云一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追杀。
第一百年是鬼族,第二百年是魔族,第三百年是妖族,不知道第四百年会不会是天界。
纪云一望天,他不过就是个财神,自问和别人没有深仇大恨,唯一看不顺眼的就是苍迢。
可他被贬下凡时苍迢还在闭关,也不知道现在出来了没。纪云一想起苍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从脖颈麻到尾椎骨。
活像守活寡的鳏夫。
正想着,窗外妖风大作,吹的楼下客栈旗猎猎作响,“咔吧”一声,旗杆应声而断。
来了。
纪云一收起扬起的嘴角,眼神逐渐凝重。
此时风中妖味正浓,那只大妖似乎就在身旁,用那双深金色竖瞳眼睛冷冷盯着他。
“来了怎么不现身,”纪云一朗声嘲讽,“难不成你也顶着狐狸脑袋?”
恍惚间,纪云一瞅到有细细的黑线朝他飞来,猛的侧身躲过一招。
紧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黑线,在深夜的月光照耀下,宛如成群结队的黑虫子。
纪云一搓了搓鸡皮疙瘩,毫不客气,“我最讨厌你们妖族。”
他虽没了法力,外家功夫却是一绝。
来回躲避间,脚尖点地,呼吸平稳,没发出一点声响。
也正是这样,其他声音变得格外明显。
窗外的人还不见身影,身后门外传开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离房间越来越近。
这脚步声陌生,纪云一从未听过。
他屏息凝神,再次躲过刺来的黑线。黑线穿透地板,留下了针眼大小的孔洞。
其他人在月圆之夜不是飞升就是变身,怎么到他这里是被追杀。
真晦气,纪云一默默想。
突然无比想让阿迢也在,这样死了也还有个收尸的。
突然,妖风停止,黑线也凭空消失了。
没打完就跑?!
纪云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可是三百年来头一次。
不等他松口气,房门猝不及防被敲响了。
随后“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看清来人之后,纪云一再次提起一口气,缓缓勾起唇角,“阿迢,你怎么来了。”
苍迢反手合上门,沉默不语。
在他面前,纪云一悠闲地坐在窗沿,一条腿屈起踩在上面,另一条腿垂下,脚尖虚虚点着地面,不时晃动两下。如玉的月光在他身后展开,衬得他唇红齿白,眼眸明亮,好似他还是天界众仙捧着的小财神。
苍迢咳了声,面色有些难看,错开视线不去看纪云一,“我听到有响动。”
“没有啊,”纪云一跳下来,凑到苍迢身边,“你是不是听错了。”
苍迢不置一词,没看到他想看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纪云一扯住他的袖子,“你好像很不舒服,生病了?”
苍迢重重抽回袖子,“没有。”
不看他的脸色,纪云一都能察觉到他情绪低沉。
“又怎么了,”纪云一手疾眼快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别走,先坐下。”
纪云一点燃蜡烛,暖黄的烛火映亮了苍迢的脸。
嘴唇都白了。
他垂眸扫了眼。
“是不是……”纪云一放轻声音,“毒发了?”
苍迢也不再隐瞒,支着额头,“嗯”了声。
倏地,纪云一猝不及防扯他的腰带。
“你干什么。”苍迢推开他,眼里闪着明晃晃的怒气,抓着腰带的模样就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生怕纪云一这条黄鼠狼偷他的孩子。
“别耍脾气。”纪云一食指抵唇,“嘘……”
苍迢:“……”
他简直快要气疯了。
四月三毒发,中毒之人浑身无力,皮肤发烫,还要忍受蚀骨之疼。
纵然苍迢是有无上法力的灶君,可纪云一在眼前,他断不能使用法力压制。
纪云一简直是专来克自己的。
苍迢了无生气,任由纪云一将他的衣服扒下来。
纪云一附身细细看着,手指在两个犬齿留下的伤痕边轻轻按了按,果不其然,那毒气有生命般的在四处游/走。
他赶忙封住周围的穴道,生怕毒气扩散。
“阿迢啊,”纪云一在苍迢面前蹲下,抬起下巴瞅他,眼里带笑,仿佛在哄小孩,“该清毒了。”
苍迢睁大眼睛,恰好烛火跳动的影子投在他鼻尖,他咬牙切齿,“不许……”
话未说完,腰两侧一暖,纪云一的手扶上来,十指微微用力握住。他高高束起的头发晃动,扫在他胸膛前,很痒。却比不上,那双贴在他伤口上的唇滚烫。
简直烫的要命,要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