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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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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后,房里水汽蒸腾,苍迢坐在桌旁,对屏风后的水声充耳不闻。他扶额,手背上青筋暴起,连带着颈侧的青筋也异常明显。
客栈房间并不算大,即使有屏风隔开两人,同样能隐隐约约瞥到人影。
“阿迢,”纪云一叫了声,“你出去了?”
苍迢不想理他,偏头盯着屏风上的花纹,余光却瞅到立在浴桶旁的人影,歪歪斜斜,站着都不肯好好的。本不想回纪云一,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苍迢硬着头皮“嗯”了声。
“你……”
“不能。”苍迢率先说道,“你没断手没断腿,能自己洗。”
纪云一愣了半晌,忽然笑了,慢慢从屏风后面挪出来,“阿迢啊,我是想说你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不必等我。”
他脱了外衫,里衣严严实实穿在身上。只是那头经常高高束起的墨发没了束缚,闲闲散散的拢在身后。
纪云一一手撑着屏风,嘴唇苍白,桃花眼微微挑起,笑道:“若是阿迢放心不下我,就进来吧。”
苍迢被他打趣的浑身僵硬,掩在袖子里的手紧攥,用了大力气才没拂袖而走。他望向纪云一,心底的胜负欲被激发出来,“好。”
果不其然,他察觉到纪云一的神色有片刻僵硬。
苍迢起身与纪云一擦肩而过,朝屏风后面走去,“还不快点。”
纪云一:“……”
他开玩笑的。
虽然他脸皮够厚,两人还都是大男人,可纪云一就是觉得不对劲。至于具体是哪,他找不到。
在苍迢催促的眼神下,纪云一硬着头皮拉开腰间衣带,褪下了上衣,只着亵裤迈进了浴桶。
“嘶……”骤然接触温热的水温,让本就腿软的纪云一一下坐到了里面。胸口处被打湿的头发虚虚飘着,随着水的拨动来回晃荡。
纪云一进了水里便闭上眼睛运行周身的气,苍迢在旁看着,不加掩饰的盯着纪云一身上的伤疤。一时间他双眸睁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这具堪称完美的身体上,分布着许多伤疤,特别是胸口处。其中一道伤从左胸口横亘到了腹部上方,几乎要将他横着劈开。
不只胸/前,在纪云一后背上同样分布着伤口。虽然只有刚才匆匆一瞥,苍迢还是记住了。纪云一后腰有一指长的伤疤,虽然已经变得浅淡,可真真实实存在。
想起纪云一被取下的仙骨,这道伤不做他想。
纪云一在吐纳,苍迢静静坐在旁边盯着他。暖黄的烛光将室内照的透亮,放在桌子上的油饼香味传满了整个屋子。
听着窗外偶尔刮过的风声,苍迢神色复杂,一时咂摸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和纪云一打了几百年,他赢过,纪云一也赢过。可他从不知道纪云一身上会有这样多的伤。
苍迢清楚,他身上的伤不是普通法力造成的。大概出自天牢。
纪云一到底触犯了哪条天规,要天道如此惩罚他?
身为财神,天帝对纪云一的偏宠到了人人都知的地步,天道更为如此。
天道与天帝不同,天帝会受感情影响,天道却是虚无,没有人能够左右它。既然它能做出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是纪云一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你到底做了何事。”苍迢低声呢喃,最后化为沉沉的叹息。
死对头沦落到如此地步,说不惋惜是不可能的。
纪云一没听到苍迢的呢喃,听到了他在叹气。不由睁开了眼,好笑的看向他,“阿迢,叹哪门子气?为我担心?”
苍迢难得没给纪云一甩脸,只说:“没有。”
他说没有那就是有。
纪云一眯起桃花眼,微微前倾,单手搭在桶沿,笑道:“我怎么从不晓得你如此关心我?”
苍迢别开脸,冷漠道:“少废话,烦。”
“好,”纪云一规规矩矩坐回去,“那我不开口了。”
果真,接下来他一个字没再说。
屋里一片安静,苍迢反而觉得不对。他咳了声,视线频频落在纪云一胸/前,一会儿瞅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伤是……”
“伤?”纪云一垂头看胸/前,随手拍了两下,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苍迢等不到回应,不打算再问,纪云一忽然说话了:“你想知道?”
“嗯。”
“那我就说给你听。”纪云一单手撑着下巴,无所谓道。
苍迢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答应。
“鞭子抽的。”纪云一轻描淡写,手指每拂过一条伤疤,他都能回忆起当时究竟有多疼。
一条,两条,三条……十八条。
“为何……”苍迢唇齿发僵,舌尖抵着上牙膛,每说一个字就感到当时的疼。
“为何?”纪云一轻描淡写,只用了寥寥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
苍迢倏地睁大眼睛,“如何会不知道?他们胡乱定罪?”
见他满目怒火,言语愤愤,纪容时挑眉,看向苍迢的视线刻意和暧/昧。
“阿迢,”纪云一再次凑近,“你为何如此气愤?为我打抱不平?”
苍迢愣住,是他低估了纪云一。方才的态度恐怕引起了他的怀疑。正想着如何回转时,下颌忽然一凉,纪云一湿冷的手在下颌逗猫似的挠了挠。
他笑吟吟道:“原来阿迢竟如此关心我。”
“不过,不是胡乱定罪。”纪云一笑意收敛,“而是我的罪太多,一时半会儿数不完。”
说罢,便直勾勾盯着苍迢,想再从他脸上看到些新鲜东西。
“你……”
苍迢努了努嘴角,到底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十分清楚纪云一在胡说,除了两人在天界违反天规私自打架之外,纪云一哪里有罪?
非要说,那也是他俩共同的罪。
“你少骗我。”苍迢道。
纪云一趴在桶边,仰头看着苍迢。
有了热水蒸腾,他的脸变得红润,连带苍白的嘴唇也有了艳色。那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眸色清浅,就像苍迢喝过为数不多的酒中的桃花酒。
色浅味浓。
“好了,”纪云一抬手扯了扯苍迢的衣裳下摆,拉长声调,“阿迢啊,帮我擦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