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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豆生南国 ...


  •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人头攒动,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大富之家,近除夕的时候都是要出来置办年货的。这买货逛街的人多了,相应设摊卖货的人也比平日增加了不少,是以出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
      朱心悠越逛越兴起,可牵着她的朱善兆到底是久病之人,纵使这些时日好了不少,底子还是孱弱的。在嘈杂人多的地方待不了多久就觉得心口绞痛,福妈见他神情不对,催着回到了马车上。她撅着小嘴不得不放开了哥哥的手,转而缠上了嫂嫂。
      街面上逛街的姑娘小姐不少,都是有家丁侍女伴着的,旁人轻易碰不着。唯小棠和朱心悠两人,看穿着打扮是出自大户人家,身边却连个丫鬟都没带,大大咧咧奔那卖新奇玩意的铺位去了。

      摊主是个包着头巾的异域人士,操着不算流利的中土话,极力向众人兜售自己与众不同的物品。
      朱心悠看中了一个木头娃娃,小棠则瞄上了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刚刚伸手想拿,就闻得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唉,这刀子多少银子啊?”
      小棠下意识的抬头去望,入目的竟是那和朱心悠抢面人的姑娘。还是一袭褚色儒衫,头上斜歪个帽子,一笑之下右颊露出个小小的梨涡。此刻,小棠蹲着,她站着,凑得近了就闻到姑娘身上一阵淡淡的熏香,真真是馨香扑鼻。如此难掩绝色的美娇娘,不知她多此一举穿男装做什么?
      “十二两!”摊主报这价码的时候倒是字正腔圆。
      蹲在她旁边的朱心悠也看到了那姑娘,仗着人小灵活的便利一把将匕首抢入怀中,“这东西本小姐要了,嫂嫂快给钱!”

      “呃?”小棠看着那败家子一般的嘴脸,心下一阵抽痛。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给钱的时候手都是颤着的。这朱府的小姐公子果然都是些不知民间疾苦的人物,这朱家千金也不好打劫行刺,竟用了平民百姓一月的花费买了把不当吃不当穿的铁疙瘩。
      她可不认为这小十七买匕首是喜欢,纯粹是为了气先前与她抢东西姑娘罢了。那姑娘也是好脾气,只是淡然一笑自去看别的东西了。

      摊主见银子到手自是两眼放光,一边接了放入袋里,一边赞朱心悠道:“小哥好眼力,这刀子可是郡业皇家才用的东西,别的地方寻不着!”
      不知他是中土话不利索还是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竟将朱家小姐唤作小哥。朱心悠闻言憋红了小脸,将那价值十二两的匕首往摊主笑的花枝招展的脸上砸去。

      匕首先从摊主僵硬的笑脸上掉落——“啪嗒”
      砸了花瓶——“哐啷”
      旁边一位姑娘闪避之下撕破了裙子——“叱啦”
      另一边的小伙子被飞溅的瓷片划伤——“哎呦”
      瓷片还越界去了隔邻的摊上捣乱——“妈呀”
      不知何人又撞翻了对面的字画摊——“谁干的?”
      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靠着小厮朝慌乱的人群大吼——“哪个不长眼的踩了本大爷”
      “谁扔的鸡蛋,还是臭的……”有人私带了武器,竟引发出一场械斗。
      小棠目瞪口呆看着原本井然有序的集市为此闹成了一团,众人打的打,骂的骂,哭的哭,慌乱之中她护着朱心悠躲到了一边的牌坊下面。定睛一看,见那男扮女装的姑娘也缩在角落避难。两人四目相对,她先露齿一笑,那姑娘也含笑以对。
      想着败家子刚刚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有意和这姑娘攀谈起来。这姑娘名叫红豆,本是相城人士,刚过了及笄之岁,只是爹娘兄长挑的紧,还不曾许了人家。这次随了家人来碧川未亲戚家过年,眼见集市如此热闹就穿了男装偷跑出来,岂料碰上了这样一幕。
      那边红豆在唉声叹息,这边朱心悠犹自记恨着面人摊前的事情,对她没有好脸色。还几次去扯嫂嫂的衣服,不想她们谈太多。

      后来,朱府终于派人寻到了她们。因为朱心悠那把匕首引发的血案,延误了回府的时间,七夫人却只当是小棠的错,特地从自己坐的那驾车里挑开帘子,满怀戾气的瞪了她一眼。
      小棠心里满满是红豆姑娘的事情,并不在意。回到马车上,见败家子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遂将一方绣帕扔了过去。
      “干吗?”朱善兆正浑身不痛快,抓了绣帕恨不得去塞小棠的嘴巴。
      “看看那上面的名字!”
      败家子永远会在特定的时间表现一下自己的败家特性,一挑马车帘子,将那绣帕扔了出去。
      “唉!”小棠扑上去要抢已是来不及,看着那随风飘走的绣帕兀自气恼。败家子则是冷眼瞪着她,一副活该的神情。
      “那是刚刚面人摊前姑娘的!”小棠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劲才弄到,你不说谢我,还就这么丢了?”
      闻听此言,朱善兆自是悔不当初,但是在小棠面前是不肯表现的,冷睨了她一眼,道:“我若是再纳妾,你竟能不闹?”
      “我闹什么啊!你病若好了,就重娶,把我休了便可!”这倒是她的真心话,只是败家子听了,眉头拧了起来,“我竟是配你不起?”
      “……”小棠及时咬住了嘴唇,将那句“实是我配不起你”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日头已经西斜,暖金色的余晖从那半掩的车帘外透进来,打在朱善兆苍白的脸上。他微眯了眼,望着那即将没入天际的夕阳,露出了孤傲的神色。
      苍茫天地,竟似只得他一人。
      望着他单薄的身影,心自一恸。愣了半日,小棠才想到开口:“那姑娘叫红豆。是相城人士,这次是随了兄长来这碧川未过年的,你要是……”
      朱善兆看着她,冷冷的续道:“我要是喜欢?!你便让出这正妻的位子?”
      “嗯!那是自然。”本就是代嫁,提早脱身也是好事。
      “那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也不顾了?如此苟合一般的礼数,陆芸娘,你爹爹便是这么教与你的?”
      朱善兆虽对红豆动了情思,尚不到这般强烈的地步,眼下听了小棠的言论,只觉气闷异常。心里想的都是大婚那夜,她盖着红巾往后退却的样子。
      小棠本字字肺腑,虽存了私心也不见得是坏意,结果竟被这败家子如此践踏,遂鼓了腮帮子也不再搭理。
      回去的路上,马车颠簸了好几次,他捂着胸口脸色煞白气喘不已,福妈忙叫停了车夫。郎中摸着山羊胡子过来闭眼把了脉,道:“少爷这是动了肝火,先用那白心丸压一压!”
      七夫人亲自下来喂他吃了药,并将人接到了她坐的马车里。福妈和郎中自跟着去了,只留下朱心悠,腻在她身侧。随着马车继续一摇一晃的前行,靠在她怀里慢慢睡着了。

      回到朱府的当晚,朱善兆又一次发病。
      浑身抽搐,口吐鲜血,嘴唇乌紫,脸色也青绿得吓人。症状比往日更为严重,郎中已是素手无措,幸而,朱天明平日就广发帖子,遍求天下神医。这日竟有一个投了上门,尚不及分辨真假,只是已到这步田地,便只能由他一试。
      那是个长须老者,不下雨的日子穿一身蓑衣,满脸寡淡。进了房里先行一番布针扎穴,就止了朱善兆抽搐的症状。随后开始诊脉,摸了半天听那老者道:“这朱公子本是早产,胎里就留下了气虚体弱的根子,从小服药,这常言是药三分毒。朱老爷又爱子心切,同时瞧好几个大夫,这么些方子混在一起,自是积毒日深。此时……”
      “此时便是如何?”朱天明心急的上前一步,那老者抬了眼皮扫他一眼道:“老朽话还未说完,朱老爷不必心焦。”小棠和七夫人一干女眷都坐在屏风后,俱是侧耳听他续道:“这朱家少爷身子本已见好,今日看竟像是中毒。可否告知少爷晚膳用了些什么?”
      秋若小心的将那半碗白粥端出来,那老者看着那食物,眼里精光毕现,“这朱府还是有懂事之人!白粥养身,再好不过。”说着还端起喝了一口,放下碗视线转到了尚留有余温的药罐上。先端起嗅了一下,然后取出药箱里的银针探入,拔出。

      光洁如新的针面在烛火下反射出噬人的寒光——没有丝毫变化。
      “是了,便是这西域奇毒百褶子!”老者竟是欢快道。
      “这针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似锦在一旁忍不住出口。
      “哼。”那老者横了他一眼,倨傲的扬了下巴朝门外唤:“红豆,进来!”
      “来了!”随声走入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小棠在屏风后听那声音异样耳熟,忍不住探出半个眼睛,见那女孩正是日里在街上让败家子丢了魂的红豆。
      红豆现下换回了女装,一头乌黑水亮的长发散在肩上,在烛光中越发柔媚夺目。她几步走到老者身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方羊皮。老者将那银针轻轻在羊皮上一滑,羊皮竟似沾上了秽物,迅速发黑。
      “看到没有,这就是百褶子,无色无味。可有一样,能让银针变得更亮,你眼拙看不出。”他将那羊皮在似锦眼前晃晃,满脸的骄傲之色。

      朱善兆半醒半昏之际,嗅到了一阵淡香。隔了一会强撑起眼皮,看到了烛光下红豆的脸。那俏丽的少女冲他嫣然一笑,道:“朱少爷,奴家是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他想回以一笑,却是动弹不得,意识又渐渐涣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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