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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识金镶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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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棠虽然形容狼狈的走出祠堂,但是唇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意气飞扬。
彼时秋若还顶着那半边肿的像是发酵馒头一样的脸,惊异的望着笑意盈然的她,冲口一句:“小姐,你可是拾到金子啦?”
“没有!”这般通体舒畅无关那些铜臭之物,仅是来源于一个梦。一个,眼下来看不可对外人言说的梦。一个在朱家列祖列宗面前,将那败家子狠抽一顿的美梦。
坐在桌前又细细将梦中情景回忆了一番,真真是越想越开怀,忍俊不禁下,她大笑出声。
秋若见状,已是见怪不怪,转身自去忙碌。小棠却突然一把揪住了她,凑近去瞧那张猪头一般的脸。
“疼么?”
“只不去碰的话并不觉得,唯视物时有些受阻。”秋若实话实话,昨夜里被那黑衫人突的一把塞入床下,半张脸就这样撞上了床脚。在那床下呆了一宿,竟见着了好几只过路的耗子。有胆大的当真是蹬鼻子上脸,如若不是被点了穴,秋若怕是要把喉咙都喊破的。
“那黑衣人真真不是个东西!我这就去寻了那司马老儿来帮你瞧瞧!”小棠说着,就要往门外冲,结果被她一把抓住了衣袖,道:“我的好小姐,你要去也先洗漱一番啊!”
她转而望了眼镜中的自己,发髻松散,花钿掉了大半,纱裙略有脏污,是为仪容不整。
简单的洗漱完毕,随便套了件秋香色的长衫,小棠就外出去寻司马诀。出了房门,下意识就往朱善兆房里走,想先问了那红豆指了方向再去。
还未进房,就从半敞的红木雕花窗中见到败家子和那红豆姑娘相视而笑的场景。小棠一时之间怔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此时,轻风贴身而过,留下阵阵花木馨香,配上入目的一双男女,让小棠有些失神。自己似乎是误闯进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仙境。
“嫂嫂,你在那干吗?”
身后,传来朱心悠的声音,生生撕裂了那份静谧。房内的败家子由此抬了眸看过来。四目相对,她抑制不住的脸红,借着调头去看小十七来避开那份尴尬。
“心悠,现下是夫子授课的时辰吧,你怎的会在这里?”小棠对上那张笑意吟吟的脸庞。
朱心悠娇憨的偎近小棠身侧,拖了她的袖子撒娇:“夫子今晨染了风寒,是以没有授课。我便来寻嫂嫂玩。”
心下记挂着秋若那浮肿的半边脸,她道:“等我先完了事再陪心悠可好?”
“何事,心悠陪嫂嫂同去!”
“这样也可!”她点了头,牵了朱心悠的手往外走去,顺便将那仙境抛诸脑后。
房里,红豆看着朱善兆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好一会,俯身轻声:“少爷?!”
“呃?”手中一笔狼毫直直滑了出去,一个“伊”字由此写废。有些负气的将纸团了,却见红豆指着他眉心,大笑不止。
“怎的竟是沾了颜色不成?”他伸手去拭,结果每次都落错了地方,擦了半日那黑渍还是顽强的蹲在眉心。红豆终是伸了手去,略显冰凉的纤指轻点他眉心,墨点消失了。朱善兆却一把握住了她来不及退却的手。
“少爷!”脸上飞红,微微挣了下。要是让其他教徒见到魔派宫主此番小女儿的姿态,怕是要大惊失色了。
幽然的香气充斥鼻端,朱善兆因此回神过来,松了她的手,懊恼道:“红豆姑娘,对不住!”
看着他突然松开的手,红豆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只是等他再次抬眸去望,那双翦水双瞳中只余下了失措和无解。
这一回,实是逾礼了。虽然他那娘子一早便说了,如若寻了自己的意中人,便是能休离她的。只是,红豆再好,也下不了他休妻的决心。
因不伶牙俐齿的小棠,也算得佳人。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无耻的蓑衣老儿,我总算是寻着你了!”
“丫头可是想我看?寻的这般急切?”
朱善兆循声往外走去,看到院中杏树下,小棠扯着司马诀的山羊胡子,单手叉腰喋喋不休,“你这个老不修的!讲话行事可知分寸?”
那边,被扯了胡子的司马诀皱着眉吃痛道:“丫头,你轻些。何事如此着慌?”
小棠将他一路扯到房门前,指着内里面目全非的少女道:“秋若撞了脸,半边肿的和山包一样,你可是有法子医?”
“放小老儿去瞧瞧!”司马诀谄媚的笑望了她一眼,自己的胡子这才得了自由。几步走到秋若跟前,细细端详一番,竟出口一句:“啧,这丫头半张脸算是没救了。”
“什么?”小棠的反应比秋若还大,惊得跳进房间,“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这肿要消去权得有个4,5天,这些个时日里女娃娃这脸不就毁了?”
“司马老儿,你再不正经的瞧,我便将你这胡子一根根拔光!”小棠目露凶光,直接出口威胁。
“呃!”想到那惨状,司马诀为之吞了口口水,胆怯的望了眼秋若的脸,道:“那……小老儿先用银针扎穴试试。”
经过这一番威胁,司马诀果然用心很多。秋若的脸经过针灸和外用敷药,肿胀处除了尚发红外基本回复了原样。
“这下,小老儿的胡子可算保住了!”回望小棠不再沉郁的脸色,司马诀长出一口气。
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的朱心悠这才道:“嫂嫂,秋若姐姐的脸好了,是不是便能陪我玩了?”
不忍拂了孩子的兴头,小棠勉强应了。
结果,朱心悠竟是要同她玩瞎子摸人。
经过抽签,定下了小棠是那瞎子。于是眼睛被一道白布缠上,朱心悠还拖着她在院中杏树下转了几个圈。如此一来,她就一点方向感也没有了。
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耳边是朱心悠和秋若欢快的声音。
“小姐,这边!”
“嫂嫂,我在这里!”
“丫头,丫头,你再来揪小老儿的胡子啊!”未曾想,这司马老儿也老不修的混了进来。心上一急,迎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摸索了一番,冰冰凉凉,凹凸不平,原是那角落的假山石。耳边传来众人的嬉笑声,小棠转了身去,不再手忙脚乱,而是由此做依附回想院里的摆物以及方位。
心里有数,走起来也便稳健了许多。虽然人还是一个都没摸到,但是起码不会再磕着碰着。衣袖突然被人扯住,耳边传来朱心悠的嬉笑:“嫂嫂,你抓我还是我抓你啊!”
“小捣蛋!”往前一捞,扑了个空,银铃般的声音又跑到她身侧:“嫂嫂,我在这!”
转身去抓,合拢的指间只有虚无的空气。
“坏家伙!”她插了腰佯怒,果然有秋若这条小鱼上钩,轻点她的肩膀,道:“小姐!”
“哎呀!”她转身去抓,谁知碰到了秋若上着药的半边脸。随着她一叫,手上便不敢用力,这人也就乘机跑了。
朱善兆站在屋檐下,看着小棠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俊不禁起来。朱心悠见此便一把扯住他的臂膀,撒娇着:“昌哥哥,你也来玩啊!”
本就蠢蠢欲动的玩兴就此被激发,朱善兆转而招呼红豆和似锦也加入到这游戏里。似锦本来担心少爷的身子踌躇不已,结果那司马老儿大手一挥说不碍事,他也就放了心。
司马小老儿虽然为人不正经,但那手医术真是当得起妙手回春四字。
朱心悠怕“瞎子”反对,提前问了:“嫂嫂,再带三个人成不成?”
场地不变,人数增多,游戏难度也便大大减低。
是以,小棠没有拒绝。
于是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开始了一场一对六的游戏。
究竟是男女授受不亲。朱善兆和似锦不像那百无禁忌的司马老儿,在这样需要面对身体接触的游戏里还是有些拘谨的,并没有出声显示自己的位置。
这样,也便少了几分趣味。
红豆是女子没有顾忌,所以学着秋若和朱心悠的样子也去逗她:“少夫人,这边!”
“我抓……哎呀!”她明明已经摸到了她的手臂,却是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上。拍了拍灰爬起来,小棠不以为怵的继续去摸。
众人也都没发觉有异,只那司马诀乘着游戏的功夫近身到红豆耳边道:“宫主,不可!”
红豆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示。
只是等她再去逗小棠之时,她就没再莫名跌倒。
游戏的最后,朱善兆和朱心悠兄妹被小棠逼到了假山附近,他为了掩护妹妹被小棠一把抓住。
小棠后来常常梦到这一天,她蒙着眼睛,身边有许多的声音在叫她。和现实相反的是,梦里的她一个都摸不着。
很多年以后,朱善兆回忆起这一天,居然只记得最后小棠扑入他怀里,一边抓了自己的衣襟,一边兴奋的扯下眼上蒙的白布欢呼雀跃:“抓到了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了一个!”
“要不是因为心悠,你怎么会抓到我?”彼时,他嘴硬的辩解。如若早知后来的寻找,那时他便会牢牢握了她的手。
可惜,当时只道是,有眼不识金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