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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   她们两人分开六年,中间错过了很多东西,是姜心月不知道的。此刻听着何歌说的,内心的难过愈发茂盛。何歌说袁听雪在她走后受到日本人的怀疑,一段时间里出门都受到了监视。她说袁听雪在袁名录死后为了保住她父亲的生意,在日本人的打压下苦苦支撑。她还说了袁听雪在订婚前两天精神状态有多么不好,她下车的时候,嘴唇发白。何歌走近了看,发现她白皙的手背青紫。她说在她死的前几天,她手上的淤青不仅没有散,反而越发重了起来,她的眼睛下面有种种的黑眼圈,皮肤和嘴唇一样白。再不复当初阳光明媚的样子。她也感叹,这位袁小姐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死的那一天,应当是化了妆的,所以拍出来的照片才那么好看,就像以前的她,鲜活耀眼。但只有真正在那段时间见过她苍白无力的样子的人才会觉得照片上的那个人一点都不真实。
      姜心月将头紧紧埋在了手臂处,默默落泪。她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手上会一直有淤青,为什么她会和北野修次订婚,为什么她又会选择在那天开枪自杀,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不能在等她一下?
      姜心月又想起了姜父说的那句话。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也想起了自己当初说的那句话。
      “那朵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给了你女儿足够的时间去认清自己和她的心。”
      她当初信誓旦旦,所以现在,是对她的报复吗?
      不,袁听雪这么温柔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听雪的死亡永远的刻在了姜心月的心上,每次午夜梦回,她都能够梦到袁听雪言笑晏晏的样子。她站在玫瑰花从里,站在油菜花田里,手中拿着花束,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她的裙摆,她看见了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道:“你不是说要陪我玩吗?为什么呆呆地站在这里?”
      这是梦境,她知道,但是她还是伸出了手,而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面前的人慢慢消失,她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抓到的手,眼泪直流,突然梦醒,面上一片湿润。
      那个人消失了,连带着与她有关的东西好像都消失了,姜心月相信袁听雪的死亡一定是人为原因,她是自杀,但是什么是造成她走向这条路的。她一直在暗中探寻,却无法将她的人生复刻下来,她知道袁听雪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北野修次有关,但她连给袁听雪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袁听雪自己结束这个人的生命,她死了,他也是!
      北野修次死了,日本人那边对此事也是措手不及,他们立刻选了新的人选来接替北野修次的工作,而北野长闵在自己弟弟北野修次的葬礼上,用日语说了一句,“真是笨蛋,因为一个漂亮的花瓶而丢了自己的一条命。”
      在场的一个记者听到了这句话,将它记录了下来。迫于日本人的压力,却没有报导出来。只是偶尔想起这句话的时候,他会想到那个上海风华绝代的女子。她是一个漂亮的瓷器,当她带着决绝打算鱼死网破的时候,她就是一件锋利的武器,可以割开敌人的大动脉,送他去轮回路。
      姜心月在上海呆了好久,她想知道的有关袁听雪的事情并没有收集到多少。过了两天,朱家的那位少爷给袁听雪办了丧礼,为她送葬。姜心月一身黑衣服,站在巷子里的角落里面,看着袁公馆门口的挽联,泪流不止。
      上级要求她立刻回重庆,她收拾了行李,走之前又去看了一眼袁公馆,而后才上了何歌的车,离开了上海。
      当初她去重庆是何歌送她离开的,现在也是。
      何歌说当初夏逢故死的时候她与现在的姜心月是一模一样,她也在想,若是自己能够更快一点到他被抓的地方,提前知道日本人的行动,提前知道有奸细,那么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但是没有若是,时间早已流逝,沧海已经桑田,物是早已人非。我们都回不到过去,只能朝着未知的未来继续走下去。
      都说时间会治愈所有的伤,时间久了,也许那个本来你刻进了骨子里面想要铭记的人也会变得模糊。如果是真的这样,那只能证明你对这个人的执念并没有多深,那么忘记不是必然的吗?何歌现在仍然记得夏逢故的模样,甚至有些时候她觉得夏逢故就在自己的身边,一直看着她,鼓励着她。
      姜心月坐在车后座,听着何歌说着夏逢故的一些事和他说过的一些话。
      这个人虽然对爱情十分笨拙,但他的那颗爱国之心却是赤诚无比的。
      “我可以有价值的死去,但我不可以无价值的活着。”
      “我想要一个强大的,不会被人欺辱的国家,我想要一个自由的,和平的,繁荣的国家。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国家会重新站起来,以一个高大魁梧的姿态,带起一股令各国震撼畏惧的飓风。我愿意为了这样的未来而献出我的生命。”
      “我也许不会亲眼见到这么一天,但只要想着,我就能看到道路前方耀眼的光芒。我不害怕自己淹没在历史里无人知晓,我只害怕国家始终沉睡,人民永远麻木。我想让世间的有情人不用再因为战争而分居两地,天人永隔,我想要世间所有的家庭都幸福美满,不用战战兢兢,担惊受怕,我想要所有的小孩子的脸上都能洋溢幸福的笑容,而不是惊惧,痛苦……我想要的世界太美好,但我相信终有一天能够实现。”
      何歌说着说着,将车停了下来,她满眼泪水,差点就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只能停下来平息一下心情在继续上路。
      “他这个人,我叫他说说情话来哄我,但是他却一点儿也说不出来。说这些话,倒是信手拈来的很。”何歌声音有些哽咽,但脸上却是笑着的。姜心月坐在后排,看着镜子里的何歌,没有说话。“他没有做到的,我要为他实现,我想为他见证。”何歌转过头来看着姜心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里面能看到希望。
      “你也是啊,姜心月,若是袁小姐还活着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代她去开创,去看她希望却无法看到的世界。”
      “你不能一直沉浸在难过里面,这会让离世的人感到不安。”
      姜心月的眼泪在眼眶里盘旋,她微微抬起头向四周看,故作不经意的伸手擦了擦眼角。
      “我知道了,走吧!”
      姜心月回到重庆的时候,因为擅自行动遭到了组长的批评和处罚。她全盘接受,淡然的接受了。作为组长的父亲看她这么安静,在流程工作结束后反而有些不安,但是姜心月只是对她摇摇头,说:“我没事,爸爸。”她都这么说了,姜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回去找了姜母,让她去宽慰一下姜心月。
      有一天晚上,姜心月没有吃晚饭,姜母就为她煮了粥,端到她的房间里。房间里点了燃油灯,姜心月坐在灯的旁边,正仔细地看着手腕上的手绳,听见敲门声,她将手绳一把握住,对着门口道:“谁啊?”
      “心月,是我!”
      姜心月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门,就看见自己的母亲端着粥笑着看着自己。姜心月侧身让姜母进来。
      姜母将粥放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女儿,道:“我看你晚上没有吃晚饭,怕你饿了,煮了粥,过来吃一点吧!”
      姜母摸了摸姜心月的肩膀,现在姜心月比她要高差不多一个头,她要像小时候那样摸她的头还要踮起脚尖,有些麻烦,所以后来就变成摸她的肩膀了。她的女儿,自从回来之后就十分安静,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但放在心尖上的人死了还能平静的人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也许有人劝慰过她,但到现在为止,自己的女儿明显是没有走出来的,否则她眼下的乌青又是怎么回事儿,越来越少的饭量又是怎么回事儿。
      姜心月点了点头,走过去慢慢的吃了起来。
      等她吃完,姜母收拾了碗就要出去,姜心月却叫住了她,问道:“母亲,您能听我说一说话吗?”
      姜母转过头来,姜心月安安静静的坐在燃灯之下,手里不断的摩挲着那条欧碧色的手绳,她的眼里有浓浓的悲伤,但是摸着手中的手绳,她的唇角却还是勾起的。
      姜母坐在她的对面,并不说话,等着姜心月说。“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我梦见了袁听雪,我梦见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跟在我的身后或着拉着我的手,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看见她将荷叶顶在头上,说这样就不用打伞了。我看见她将油菜花编成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还笑眯眯的将手中的另一个花环交给我。她的手小小的,脸上只有天真浪漫,没有以后面对世事之后顺入大流的淡然与宁静。我想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去上海,就呆在江南,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的花环并没有戴在我的头上,因为画面很快就调转了,场景是在上海,我看见她站在玫瑰花丛面前,手中拿着剪子,正在仔细打量这些盛放的玫瑰。我走到她的身边,她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笑容淡淡的,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眼,笑容更加灿烂。她说,我把这些玫瑰花剪下包装好再给你送去好不好?我想点头,面前的她却又消失了,我看见她站在她母亲的灵位前,虔诚一拜,说她找到喜欢的人了,她想一直陪在喜欢的人身边。我走过去问她你喜欢的人是谁,她偏了偏头,笑着指了指我。我……”她说到这儿却已经泣不成声,姜母将手绢递给她,坐到她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姜心月握着手腕上的手绳,继续说道:“我梦到最多的是她拿起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冲着虚无之处轻轻一笑,而后……毅然决然的摁下了扳机。我看见了她的鲜血,看见了她在死之前说‘再见了,姜心月’。咳咳咳……母亲,我……”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滴眼泪掉在了桌子上。她的母亲看着沉默悲伤的女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头,让她靠着自己哭泣。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肩头,姜母并没有在意,一直轻轻的拍着姜心月的脊背。在姜心月看不到的地方,姜母的眼泪也滑落了下来。既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也是因为袁听雪。那么小的孩子,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她明明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还有未来的无限可能,却统统埋葬在了这个秋天。
      “她们劝我,说让我节哀,让我要重新振作起来,说听雪并不想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我统统都知道,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但是母亲,知道和真的去做是不一样的。我拼命的想要让自己从这股悲伤情绪里面出来,但最后却适得其反。我越发的想念从前,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带着她一起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她好像得了病,得了一种名为袁听雪的病,袁听雪就是这个病的良药。袁听雪死了,那这个病就再无痊愈的可能。
      “我知道,有些事情说着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何况是生死这样的大事,若是你轻易的拿起或者放下,那倒是你这个人有问题了!我的女儿,一切的道理你都懂,也不用我多加赘述。你可以难过,可以伤心,可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哭泣,但是你总要重新站起来,拿起你手中的武器,承担起你的责任,做你该做的事。这样,才能不辜负从一开始就在帮你甚至因此付出代价的人。心月,我们要你放下,并不是让你彻底不去像这件事情,你可以将这个人,者件事情放在心灵最平静纯洁的地方,时不时的想一想她,让她仍然活在你的心里。这是最好的一种方法!”
      “但是,我不想要她活在我的心里,我想让她活在这个世上。”
      “心月,现在的这个时代不美丽,她不喜欢,所以才会选择抽身而去。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我们梦想中的国家里,你们还会再见。那个时候我想应该是碧海青天,草碧花黄。人民安居乐业,真正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心之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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