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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姜父回来的时候,姜心月已经休息了,唯剩姜母坐在烛火边等着姜父。姜父回来的很晚,他去上海的各个码头去摸情况去了。姜母为他热了饭菜,然后就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听他说相关情况,一边纳鞋底。
      姜父是一个教书先生,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在江南,只是现在他已经辞去了教书先生的工作,改成写作。当初姜母喜欢上他就是被这人的文气所吸引的,她喜欢这人穿着长衫,提着毛笔写下诗句的模样,许多年下来仍然喜欢。两人将诗词歌赋融入了生活的柴米油盐里,有滋有味,一度令周围的人十分羡慕。
      中国军队不敌日本军队,大败。日军进入中国上海,情况危急。姜父受组织调令前往延安。
      那是一个夜晚,姜父和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姜母问那到底是多久,你什么时候才能回的来?心里还有其他的问题,例如还回的来吗?但问出来不吉利也说不出口。
      姜父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伸手抱了抱她,只说归期不定。他未作承诺,因为怕自己无法践诺。
      姜母跟在姜父身边久了,自然知道没有国哪有家的道理,所以她不劝自己的丈夫别走,留下来,她只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丈夫,想珍惜现在拥有的。
      姜父走了,走的时候天还没亮,他亲吻了自己的女儿,抱了抱自己的妻子,提上行李,一个人走向了未知处。
      他没说自己要去哪里,姜母也没问,所以当姜心月醒来,问父亲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的时候,她只能说父亲为了让我们能更好的生活去外面打拼去了,心月乖啊,听话,过不了多久父亲就会回来了。
      后来日军进入了江南,首先遭殃的是城里,听说每夜都能听到子弹出膛,在空中迅速划过以及被打中的人的哀嚎与呜咽声,至于轰炸,那更是恐怖,一颗弹药下来,一座建筑就那么毁了,里面压着的人,不死也受了重伤。她们在乡下,因此还比较好一些,但姜母知道,这样的平静并不能维持多久。
      村里来了一个城里面的小孩,小孩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清澈明亮,穿着合身的小裙子从一辆车上下来。车停在了白家前面,那是这个村子里面最富有的人家,一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住着,她的子女听说是在城里做生意,好像成绩还很好,赚了很多钱。而那个小孩则是两个老人的外孙女,今年五岁,两个老人只在孩子满月宴的时候去看过,其余的时候就指着女儿寄过来的照片过活了。现在外孙女过来了,两个老人开心了很久,怕小姑娘怕生,专门过来请姜心月来和小姑娘一起玩一玩。
      两位老人对姜母和姜心月很好,有些时候姜母要去干活不想带着姜心月去但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这个时候就会送到老人家里,他们帮忙照管着。姜父长时间离开没有回来,一年,两年,三年,村里面的人传的话越来难听,说什么的都有。姜母和姜心月只能堵住耳朵,少听这些带着冷气的言语。姜母会重复的在姜心月耳边说着:“心月,不要听他们乱说,你的父亲很关心你,很在乎你,只是他真的有不得已的原因。我的女儿。”
      姜心月知道她的父亲是在乎她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毫无芥蒂的赞同她和母亲被留下了那么久。生病的时候他不在,难过的时候也不在,遇到了问题也只能靠自己解决。重重的水桶也只能由母亲来扛,送到街上卖的果子只能由母亲来采然后送到街上卖,来来回回,只是她和母亲。
      既然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那么当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出现就已经没了意义。
      袁听雪刚刚跟袁名录回去的时候,白家两位老人十分难过,他们又回到了拿着外孙女的照片细细观看的日子,姜心月被姜母送到两位老人身边,想要宽慰一下他们。姜心月看着两位老人,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白奶奶,既然你和白爷爷都舍不得听雪,为什么要让她被她的父亲带走呢,或着实在没办法,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上海啊?”
      白奶奶拍了拍姜心月的头,语气中夹杂着许多情绪,让姜心月没法具体分辨,“我们舍不得她,但我们已经老了,丧失了可以保护她的能力。而我们也不想离开这里,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想落叶归根,不想死了魂儿还飘在外面。”
      姜心月注意到当白奶奶说道她没有办法保护她的时候,白爷爷握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成年人总是有许多无奈,我希望将来月月和听雪长大了,可以少一些,活得潇洒一些!”
      姜心月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们花白的头发,心中有些难受。
      袁听雪离开的第二年,母亲收到了父亲的来信,说叫她们收拾收拾,过一久就来接他们。母亲很怀疑,但是信上的字和印记确实是父亲独有的,所以她也只能先安排着。过了一个月,父亲确实回来了。那是一个夜晚,他敲响了许久未回的家门。母亲爬起来为他开门,当门打开的时候,母亲看着面前的人,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他风尘仆仆,头发早就被风吹乱了,身上的衣服是离开前穿走的那件,颜色有些褪了,领子因为洗的多了,有些毛毛的。
      他走进家门,母亲呆呆的跟在后面,见他放下行李,张开了双臂对着自己,红着眼睛上前抱住了他,而那人也回抱住她。姜心月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面前这个人应当就是她的父亲,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两三岁的时候,现在的他虽然仍然穿着长衫,但是却多了许多沧桑,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母亲哭了,呜咽声不断传来,那人宽大的手一直在拍着她的背,目光一直停留在母亲的身上,甚至没有看见门槛处悄悄偷看的她。
      母亲哭了一会,擦掉了眼泪,用手摸了摸他的面庞。“你瘦了!”姜母说道。
      “你辛苦了!”父亲抓着母亲的手。
      姜心月看见母亲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很好!”
      那天母亲的笑容比平时要灿烂许多,我知道,因为父亲回来了。
      母亲说当你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距离的远近并不会变成情感淡漠的原因。母亲说的话向来是有道理的,即便是到了最后,姜心月仍然赞同这句话。生离死别,阴阳相隔都不能成为情感淡漠的原因。
      有些感情就像一杯醇香的酒,随着时间而越发香甜。深埋心里,刻入骨髓里的爱情即便心脏停止,挫骨扬灰也依旧存在。
      姜心月和母亲随着父亲的战友一起去了延安,而父亲自己去了上海,与她们再次分离。在延安的多年,她也慢慢知道了父亲在做的事情。从前,她只看得到小家,也只看得到眼前的一方天地,现在在经历了很多之后,她深切的体会到了没有大家哪来的小家。她和父亲一样,成为了共产党,在党旗下宣誓。她转头的时候,看见了母亲眼睛里面的眼泪,她知道,是为她而感动,而光荣。
      她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但唯独打枪不是,她找不到准头,一开始的时候更是害怕这个枪声。后来为了克服这个缺点,她刻苦练习,经常一打就是一整天,平时她也会用弹弓之类的来练准头,通过观察周边事物的动作来来练敏锐程度。她熟悉手枪的构造,能用最少的时间将手枪拆卸组装然后射击一系列的动作准确无误。
      有一次出任务,她射杀了八个日本人,缴获了他们的武器,其中有一把手枪,是勃朗宁M1900。组织将这把枪作为奖励给了姜心月。这是姜心月获得的第一把自己的手枪。她很喜欢这一把枪,走到哪都要带上。
      来上海的时候,她也带着,只是可惜没有用上,一直被她放在床底皮箱的最深处。
      姜母和姜父说了姜心月和袁听雪的事情。与姜父来说,小时候没能陪在姜心月的身边陪着她长大一直是他的一个遗憾,他想弥补,但女儿太懂事了,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袁听雪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妻子和女儿的口中,他等于以另外一个角度认识了这个女孩,知道她很漂亮,很聪明,很活泼,在妻子和女儿口中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都可以放在她的身上。但这个名字,姜父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在某一天看到上海的报纸的时候,在一个版面上报道了袁名录也提及了袁听雪,好像是在街上遭到了爱国人士的围攻,差点受伤。姜父将报纸拿去给了姜心月,姜心月说:“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那一个呢?”虽然她语气平淡,但是姜心月的手微微发抖,还深吸了一口气。
      在上海形式越发严峻之时,中共地下党小组长被捕,地下党小组工作无人领导。组织决定任命姜父为新的中共地下党组长,而姜心月和姜母也前往上海,两人参与进中国共产党地下党,配合姜父完成任务。
      到了上海,有些坚决不承认的东西在这时却是无所遁形。
      两人站在袁公馆面前,看着前面恢弘的别墅,不知在想什么。姜父站在她的旁边,说道:“连沧海都能变成桑田,满月都能变成弦月,又还有什么东西是会一成不变的呢?心月,你要知道这个道理。你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即便这个人你十分信任,有些时候,包括你的亲人。我不希望你因为多疑变成孤家寡人,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自己无畏的错信而丢失了自己的生命。信任这个东西是给真正值得的人的,她应该是一个关心你,不会出卖你,能让你把后背交给她的人。”姜父说道。
      “我知道,爸爸。我是一个理性的人。”轻柔的声音传来,里面没有情绪,但要是真的不关注,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姜父听了姜母说的话,目光沉了沉,看向了姜心月的屋子,随后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了,活在这乱世!”
      第二天姜心月醒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肿,她拿热水敷了敷,出门打算去报社工作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水杯,里面的热气不断往外冒。姜心月走了过去,叫了声“父亲!”姜父站了起来,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已经很久没有有这样小时候的动作了。姜父的声音很沉稳,是那种一听就能让人十分安心。
      “理性的人碰到了值得信任的人也可以选择交付自己的一颗真心。”姜父轻柔一笑,微风轻过,他的白发被吹了起来,“古人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将来后悔。”
      姜心月灿然一笑,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父亲,道:“爸爸,你相信吗?那朵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给了你女儿足够的时间去认清自己和她的心。”
      “你很幸运,能碰到这样一个人。”
      “是,我很幸运。”
      袁听雪那天急匆匆地跑上车的时候,泪流满面,她急忙叫陈叔开车回家,一路上陈叔静静的不打扰她的情绪。袁听雪回了家,自己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她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道:“下次不要在这里一直等着了,陈叔会把我送回来的。你早点休息,爸爸。”而后,她转身上楼了。
      袁名录被她的“爸爸”两字弄得有些懵,自从两人有了隔阂,她就只叫他“父亲”,足够尊敬却也足够淡漠。袁名录唇角勾了勾,笑了。
      但袁名录并没有忽略袁听雪的眼睛,他将陈叔叫了进来,问了细节,知道袁听雪又是和姜心月出去,并且还因为她哭了也想清楚了一些东西,他陷入了沉思,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但不知是对陈叔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有些东西绕来绕去最终仍然会回到原点,即便这中间有些不怎么重要的附件改变了,却不影响它的总体方向。这是命,是老天的安排。”
      陈叔站在一旁,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您说得对。”
      袁名录让陈叔继续跟着袁听雪,保证她的安全。陈叔答应了。
      袁听雪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脑子里已经一遍又一遍得回复了刚刚得情形,那个时候是越说情绪就越激动,甚至都自己把自己说哭了,但是现在细细的想来,她只觉得十分不理智,甚至都有些丢人了,她埋怨自己冲动,将很多不应该说出口的话都乱说了出来。现在想来,她还真有想穿回去扇停自己的冲动。
      她害怕,害怕姜心月因为自己今天的举动而彻底远离她,但是也许命运的齿轮本来就应该这样,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东西暂时改变了它的轨迹,错误迟早都是会被纠正的,现在她也只是回到了最正确的道路罢了。
      袁听雪这些年一直告诉自己,对很多事都别抱有太大期望甚至不要抱期望,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也不会有绝望。她一直很理性地处理,但唯一处理不了的就是姜心月。她不敢放,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没有资格决定,而且在她的内心里她也不想放。
      随便吧,听她的。袁听雪这样告诉自己,关了床头灯,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进入睡眠,但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直到半夜三点大脑里面的风云才彻底平息了下来,慢慢的睡着了。
      后来,袁听雪才知道自己今天的担忧就是白瞎的,她在这里担心姜心月会远离她,谁料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比起袁听雪的惴惴不安,姜心月显然将两个人的关系和心境摸得清楚,正如她说的那句话一般,“那朵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给了你女儿足够的时间去认清自己和她的心。”袁听雪在姜心月面前将自己放的有些低,有些自卑,她对自己不自信,不自信的人才会患得患失。
      “听雪,对不起,我一开始出现在你的面前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我怀着目的出现在你的身边,靠近你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对不起,我觉得我对不起的你的信任,我也对不起你对我的好。”
      “没有,你没有,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很好了……”袁听雪越说越小,最后都听不见了。但只是前面的,便让姜心月的心疼了起来。她渴求的从来不多,只有那么一点点。
      姜心月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几口气,才有了再次说话的勇气。她上前抱住了袁听雪,道:“对不起,若是情况允许,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我会给你最大的真诚,请你想信我。而且,袁小姐那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冰山才女,想要什么我相信都可以得到。”所以你并不需要惴惴不安,你应充满自信与骄傲。
      “好!”袁听雪的话一直说不上来,再开口时喉咙却已经发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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