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戈壁滩涂

35、第 35 章

　　盛夏，树上的知了也被热的难受，在树上知了知了的不断叫着。袁听雪站在窗户前伸手将窗户往外推了推，想要更多的凉风吹进来。现下的屋子里热气弥散，弄得袁听雪昏昏欲睡，偏偏先生还在她旁边讲着晦涩的外语，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栽在桌子上了。先生看着她的样子便让她先去醒醒瞌睡，等一会儿再继续上。先生说完就自己拿了本书做到一旁的椅子上看起了书来。刚刚上课的时候，袁听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就像一个垂死的病人，随时都会咽气，但现在可以休息了，她在桌子上躺着趴了一会儿，上课的瞌睡虫却都跑没了，越躺脑子反而越清醒，而且因为靠着手趴在桌子上的缘故，更热了。袁听雪越躺越烦闷，最终起身走到窗子边呼吸新鲜空气来了。
　　白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树，奶奶告诉她，这是樟树，它枝干粗壮延伸至四面八方，稠密的树叶绿油油的，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它四季常青，春夏秋冬都是那个样子，唯一的变化恐怕就是长得一年比一年好，一年比一年繁茂。奶奶说当初之所以会种它，不仅因为它好看，更因为他驱虫的良好功效。奶奶说它本身有一种香气，而且这种香气保持良久。也因此，家中的一些家具也都是由樟木做的。袁听雪曾经凑近了闻，确实有一股清凉的香气，因为这樟树足够大，因此白爷爷在下面放了躺椅，还设了小桌子，放上茶水点心，一晃就能晃个半天。在袁听雪闲着的时候，她也会凑到这棵树下靠在白爷爷身边，和他抢点心吃，叫他讲故事。有了树木的遮挡，大部分阳光透不进来，其余的细碎的阳光，只要巧妙地避开就好，避不开就晒着，反正一束阳光也没有一片阳光那样的威力。
　　此时袁听雪从窗户这看过去，满眼的绿色令她浮躁的心都放下了一些，热风吹过她的树梢，拨动它的树叶，发出沙沙声。经过这棵树吹过来的风好似都要凉快很多。袁听雪情不自禁地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感受了一会儿。等她再睁开眼睛，心情便都好了好多。她转身看向了先生，却发现先生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看着书，只是手里面翻的纸张却不是刚刚那一页。她看了看先生淡然自若，万事不入心的模样，问道：“先生，难道你不热吗？”
　　先生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后，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看，道：“还好吧！但是小姐，心静自然凉！小姐应当懂得这个道理！”她抛下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随后将书签往书里一放，将书关上，站起来对她道：“小姐既然清醒了，那便继续开始上课吧！”
　　“哦，好的，先生！”袁听雪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去，重新拿起了那本枯燥乏味还许多都看不懂的外语书。脑子里却仍然浮现着先生说的那句“心静自然凉！”
　　心静自然凉，说着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在这浮华人间，想要心静，又谈何容易。
　　在那棵杨柳树下，袁听雪靠着姜心月放松。袁听雪将“心静自然凉”告诉了姜心月，姜心月却笑着说道：“心静是一个状态，一个随遇而安，悄然而至的状态，也许有些时候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当你心怀某种目的而去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的时候，那是一种烦躁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你不会得到心静，而是会得到心烦意乱。所以啊，听雪，不用刻意的去追随，随遇而安就好！”
　　“随遇而安就是心静，对吗？”袁听雪问道。
　　“在刚刚说的那句话里它是对的，但在其他地方也许就不对了！”
　　“哦！”袁听雪叹了一声，随后继续道：“算了，既然无法追随到，那就随便吧！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有其它的方法了！”
　　“你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总是你先提出来，然后最先放弃的也是你，做事没有个定性的！”姜心月点了点她的额头，嘴上训着她，眼里却是温柔的。
　　袁听雪眼睛微眯，靠着袁听雪，迎着吹来的风，道：“我做不到那你来做吧，这样四舍五入也算是我成功了啊！对吗？”她睁开了眼睛，满眼含笑的看着姜心月，姜心月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干咳了一声，道：“对！”
　　正如姜心月所说，心静许多时候都无法去追寻，你也找不到追寻它的道路，它虚无缥缈，却可以切切实实的影响到我们的生活。陶渊明可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但有些人即便身处宁静的深山，仍然不得安宁。
　　所以，当真随缘。
　　以前，姜心月和袁听雪都是这样想的。总觉得等缘到了，心静自然就到了。而忘记了，在缘到来之前，劫也会来到。以至于许多年后，袁听雪和姜心月才明白，真正的心静是经历了万水千山，刀山血海的痛苦，悲凉泥沼，无法摆脱的绝望之后仍然要心怀期盼的面对光暗交替，悲喜交加的世界的平静。
　　袁听雪笑着假寐了一会儿，想到等着还要上数学课，还没睁开眼睛便先叹了一口气。“怎么了？”姜心月笑着将她脸上的发丝理了理。
　　“等着要上数学课了！我现在那么舒服，我不想听了？”袁听雪将手放在眼睛上，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挪开，眼睛慢慢的睁开，虽然动作缓慢，但适应了阳光，她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姜心月的脸，袁听雪伸出右手食指，在她脸上描摹着眉眼，姜心月有一瞬间呆滞，反应过来之后仍然由着袁听雪作为。
　　“你的眉眼，真好看！”说完，袁听雪爬了起来，姜心月顺手拉了她一下。袁听雪正着看着姜心月，将刚刚的话继续补充完整：“当然，你最好看！”
　　四周柳条飘动，姜心月的心小鹿乱撞。她很庆幸现在袁听雪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了，否则恐怕这砰砰的心跳怕是会露馅吧！
　　她感觉自己面颊发烫，急忙低下了头，但又觉得这个举动不对，又重新抬头，看着那双清亮的桃花眼，姜心月一时语塞。
　　“怎么，不好意思了！”袁听雪靠的更近了一些，姜心月甚至能看到她扑闪的眼睫毛。姜心月定了定神，道：“你也知道！”说完，她便先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袁听雪，伸出了一只手，道：“起来吧，我们回去了！”
　　袁听雪抓住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有些不情愿地说：“好！”
　　两人正要下去，却见袁听雪点了点脚尖，右手放在额前，正在向远处眺望。她还换着位置张望，看着看着，她两眼放光，抓住了姜心月的手，道：“姜心月，我不想去上数学课。我们去哪里玩吧，我还没有去过的！”姜心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片绿色，而在绿色之中，还有一些粉红色的花朵。姜心月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了，再看袁听雪的样子，便知道这课她是真的不想上了。
　　姜心月是被袁听雪拽着走的，走到后面便自己走了。一开始是袁听雪走在前面，但是后来袁听雪发现她不适合带路，所以便给姜心月让了位，姜心月走在前面，袁听雪走在后面。
　　到了莲塘，入眼的便是大片的碧绿以及朵朵迎风起舞的粉红仙子，袁听雪走近，抓了一片就近的莲叶，看着上面的纹路，伸手从池塘里捞了点水撒在了荷叶上，双手托着荷叶左右晃动，看着晶莹的水珠在碧绿的荷叶里打滚，玩着玩着，袁听雪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姐姐，你过来看，真好玩！”袁听雪唤了一声道。姜心月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一个人笑意盈盈的玩着荷叶以及荷叶里面的水珠。袁听雪偏头看了身旁的姜心月一眼，笑着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戳荷叶里的清水珠，手上沾上了水渍，随后笑着点了点姜心月的鼻梁。“哈哈！”袁听雪趁着姜心月没注意过来，又迅速的伸手在池塘里波起了水，随后快速将手抬起，随之带起来的一串水珠在阳光的映射下比钻石还要闪亮。头上落下了一些水珠，滴落在了衣服上，手上，脸上，姜心月抬手顺着阳光看了看落在手上的水珠，袁听雪也凑过了头看去，两个人打了个对面，袁听雪冲她咧嘴一笑，抓过她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起伸进了莲塘里，而后又一起拿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凉爽，是不是很舒服啊！”袁听雪向后一仰，靠在了草地上，头偏过来，看着姜心月，眼里满是欢喜与期待。
　　“很舒服！”姜心月说完，伸出手帮她挡了射向眼前的阳光。袁听雪看到了，笑了笑，没说话。
　　荷塘很美，袁听雪便提出了绕着它仔细看看。姜心月同意了，两人沿着池塘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说些谜语诗词，来增加一些诗韵。
　　“小小一姑娘，做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袄，坐在绿船上。你猜，是什么？”袁听雪道。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姜心月道
　　“真聪明！”
　　姜心月低头抿唇一笑，轻声道了一句：“真笨！”随后，便笑出了声。袁听雪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人走了一段，却突然下起了太阳雨。此时四周空旷，根本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这雨的雨点还挺大，打在人的身上竟还是会有些疼的。姜心月当机立断地折了两片大大的荷叶，让袁听雪顶在头上。
　　荷叶虽软，却也起到了一定的雨伞的作用。两个人顶着荷叶站在了一株柳树的下面等待雨的过去。
　　“这是太阳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我们等一等吧！”
　　“好！”袁听雪伸手拉了拉垂在身旁的柳条，柳条上的水落了下来，还连头上也受到了波动， “嗒嗒”的掉下了雨珠落在两人头上。
　　姜心月拉过她的手，有些无奈的道：”你可别再拉了，本来没全湿的，都要被你弄成落汤鸡了！”
　　袁听雪笑了笑，道：“我有分寸，绝对不会的！”姜心月握着她的手，袁听雪也不挣脱，就任由她握着，另一只手安静的垂立在身侧。
　　过了一会，雨真的停了。两人顶着荷叶继续走，此时头上的荷叶有了防晒的作用，袁听雪怕它一晒便蔫了，还特意在它的背面——被太阳晒的地方抹上了水。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此情此景，会有谁不喜欢呢！
　　后来夏天的很多时候，姜心月和袁听雪都会来这里赏赏荷花，时不时摘两朵荷花，两片荷叶。
　　这次两人这么一逛，就逛了一个小时。两人回去的时候，头上仍然顶着那片荷叶。刚一进门，袁听雪便看到先生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里面手里抱着一本书在读，看见她，开口便道：“回来了，那开始今天下午的学习吧！”袁听雪哀叹了一声，默默的拿下了头上的荷叶，走上楼梯，回到房间，将荷叶放好后，打开了数学书学习。老师在她后面进来，看了一眼荷叶，便开始了她的教学。真的，袁听雪今天彻底的明白了什么叫学习会迟到，却总会到来。第二天，荷叶蔫了，袁听雪倒了几滴水珠在里面，像昨天那么玩了玩。又过了几天，荷叶干了，袁听雪将它揉碎了撒进了花台里，也算是另一种“零落成泥碾作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