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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三日后,萧成帝被俘的消息传来,白月避开了王妃,拿了一壶酒,独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她倒了三杯酒,前两杯一一倒在地上,算是对死去亲人的祭奠,然后自己将另一杯酒饮尽后,喃喃说到:“父亲,娘亲,京都破了,萧成帝被俘,大梁好像要没了!不知你们看到这样的结局是否会开心啊?”她放下了酒杯,拿起酒壶就喝,她的声音里的呜咽,被风一吹,就散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的父亲应当是不会高兴的,他一生正直忠义,若还活着,恐怕是要与大梁国同生共死吧!想到此处,白月轻轻道了一声老古板便继续喝酒去了。
      为家人报仇不仅是兄长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只是刚开始,她身份卑微,毫无本领,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她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但她知道,她的这条命是许多人好不容易救下来的,所以她一直很努力的活着。她甚至有时候在想,没准儿她能够将皇帝给熬死,这样,去到了地府遇到了父亲母亲他们就可以对他们说当初那个萧成帝啊死了,对,活了那么久,终于死了。这样也许人生也不算白活了吧!但她兄长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他,让她能切切实实的为报仇做一件事了。
      成为花魁,是她自愿的。对于她而言,只要能报了这个仇,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她早就不是娇养的小女孩了,而袁如练也不是当初那个事事顺着她的袁听翼了。时光走的太快,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剩下一抹幻影了。
      从前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帝,如今自己的脖子都牢牢的在对方手里握着,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很讽刺,白月都被逗笑了,但后来一想到他仍旧还活着却有很悲伤,“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就能好好的活着呢?为什么!”她将酒壶里剩下的酒饮尽,一些酒水顺着下巴流进了脖子里。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她喝完了酒后便一把将酒壶摔在了地上,酒壶碎了,像是在发泻她心里的不满。她看着酒壶的碎片,愣住了,像被吓着了一般。她脑子那时有些模糊,眼前有些花,听到有人往她这边走来,脚步有些匆匆,她慢慢转过身,想看看是什么人,结果身体有些轻飘飘的,还没有彻底转过身看到人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有人接住了她,有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喊着:“听雪!”
      王妃是被白雾请过来的,白雾这人,虽然白月已经告诉她不要去惊动王妃,但看着自己小姐哭哭笑笑的越来越疯狂,最后白雾还是去请了王妃过来。几人步履匆忙的过来,还没进院子边听到了摔碎酒壶的声音,王妃心里更慌,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刚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看见白月身体看看倒了下去。王妃边跑过去边叫她的名字,但毕竟远水难救近火。她赶不到的。但幸好有人在她倒地之前接住了她。看她被接住了,王妃提起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但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减慢,跑着来到了白月身边。
      “听雪!”她伸手碰了白月一下,动作很轻,想是怕弄疼她一样。
      “先把她抱进去吧,大夫马上就到!”明王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这才回过神,领着将白月放回屋子里。
      王妃看了看白月,又看了看抱着白月的这个人。这人的眉眼长得与白月相似,但一双眼睛里面深不见底,仿佛一潭幽泉,无风无波动。王妃一开始看着这人的身影便觉得有些相熟,后来又看着人担忧的样子和这人身后的明王,却是知道了一般,试探的问道:“你是听雪的兄长?”
      袁如练瞥了王妃一眼,点了点头,道:“听雪?看来她确实很相信你。是,我叫袁听翼,是听雪的哥哥,但——”我好像现在也没有资格做她的哥哥了。他想起白月在王妃面前的状态,露出了苦笑,而后向王妃行了一礼,谢道:“自从她遇见了你,变得与以前不同了,看着是真的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她小的时候,娇贵极了却又可爱极了,总会靠在父亲和我的肩头上睡觉,趴在母亲怀里撒娇。一有什么事儿就会喊:“父亲,娘亲,哥哥!”
      原来长大了的白月也会变成童稚时的听雪。
      王妃起身回了一礼道:“我很荣幸能让白月开心,也很幸运此生遇到了她!”她说完后,眼睛又定在了白月身上。
      “那便好!”袁如练笑着说道。明王站在袁如练身边,不言不语,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就是在看戏的。但明明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由他穿起来的,甚至连现在的府邸也叫明王府。
      不一会,大夫来了,给把了脉,开了方子,细细嘱咐要保持心情愉悦,放松心境,切莫要大喜大悲了之后才离开。
      “你啊,怎么不平静些呢?”王妃声音温柔,就像在哄小孩子。这个时候,袁如练和明王已经出了院门,去书房议事去了。
      “如今这个现状可是我们心中所愿?”明王铺了张纸,拿了狼毫,沾了点墨,提笔就写。“若是不是,现在能回到过去吗?”袁如练随意寻了个椅子坐下,端了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回不去了,所以只能接受了”袁如练喝了口茶道:“不过还好,楚皇有仁者之心又有治世之才,我想在他当政之时是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
      “确实。不过也不见得多聪明。因为他也永远跳不出权力的囚笼!”,明王在纸上一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静字。
      还记得多年前,他第一次见这位楚皇陛下,这位陛下见到了他之后就问道:“明王殿下身份高贵,假以时日也许就能继承大梁山河,登上那至尊之位,却不知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们呢?”他对他的目的进行了怀疑,目光就像冰原上地狼一般,幽幽的,时刻防范着可能出现的敌人。明王嘲讽的笑了笑道:“那至尊之位我不稀罕也不会要,而大梁位高权重有继承资格的除了我又都无才能治理这样的山河,与其将山河送到那些人手中被他们践踏,将百姓送到他们面前被欺辱,那还不如找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个原因如何,楚皇陛下可满意啊?”
      楚皇拍了拍手,称赞道:“明王殿下看得真清!”
      为人皇者,疑心皆重。这位楚皇陛下从未对明王放过心,而明王也不放在心里。他只是不喜欢那接二连三地试探罢了。所以今天在皇帝再次说起要给他加官进爵时候,他答道:“谁说我要留在京城。皇帝陛下,这山河万里,我一直困于京城一隅,现在既已太平,我便想请陛下准许我四处游历!”
      楚皇听了,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
      “听说你也请旨说要与我一起游历?”明王拿着笔,似笑非笑地看着淡定坐着喝茶的袁如练。袁如练眼神都没有回一个,说到:“是,当初之所以回到这里只不过是想报家仇罢了,现在既然已经成功了,留下来岂不是多此一举,我可不喜欢做官,太累,太烦,太危险,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哪有游山玩水来得悠闲。”
      “那为何要与我一起呢?怕我被小心眼皇帝灭口?你觉得他有那能耐?”
      “顺便罢了!”袁如练喝了一口茶,不做过多的解释。
      “口是心非!”明王轻声道了句,而后便换了张纸继续写道,“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死的,否则我还能活到现在吗?”说完这句话,明王又换了个话题重新道:“所以今天你是来找白月的,你想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是!”
      “但看现在的情况,她怕是更愿意和王妃走呢?”
      “——”
      “那你——”想怎么办呢?
      “派些武功高强的人暗中跟着保护着就可以了,别让她发现了!”
      “也好!”
      几人在新皇登基之后便离开了,姜心月带着袁听雪往北方走,袁听翼带着谢辞安和明王往南方去了。
      袁听雪离开之前,袁如练来看她了。袁听雪道:“哥哥,听说你去过北方,在那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现在我也去北方看看,去完北方,我再去南方,去找你可好?”
      “好!”
      袁听雪笑靥如花,身后红梅绽放。她剪下好看的红梅枝拿在了手中,最后又抱在了怀里。“皎皎仙姿脉脉情,绛罗仙萼裹瑶英。”王妃看着在红梅园里忙碌的某人最后叫道:“听雪!”
      袁听雪听到了姜心月的声音,抱着那梅花慢跑了过来,她将梅花递给了姜心月,姜心月接过,把汤婆子递给了袁听雪,嘱咐她好好暖暖后便在袁听雪地要求上去细细地欣赏红梅而后又凑上去闻了闻红梅香。
      鸢飞和白雾站在一旁,看着两位主子打闹,笑得很开心。两人赏梅观雪,煮酒论史,谈笑风生,在雪中抱梅共舞的场景在很久之后仍然深深的印在两人脑海里。
      广袤连绵大漠,巍峨险峻高山,气势恢宏的瀑布——在十年里,都留在了她们的足印。而在长久的旅行里,袁听雪慢慢的能做车了,但九月二十三日前后,她们便会去寻找客栈住下,因为袁听雪久病难医。旅行很好,但在第九年,白月染了风寒,许久都不见好。而后却直接发展成了痨病。都说平时不怎么生病的人要是一生病那必定是大病。袁听雪这次就是,这一病,还勾起了小时候的病根儿,一开始她还想强忍,又陪着她们走了一年,但她却病的更重了,最终她被姜心月,明王和袁听翼严格要求回明王府修养。那一年,曾经的萧成帝寿终正寝,葬入大梁皇陵。
      “他的命可真长啊!”袁听雪叹道。凉风吹了进来,惹得她一阵咳嗽。听到皇帝的死讯,她的心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一般。病更重了。
      她病了很久都没有好,喝了多少要都没有用,换了多少太医大夫都没有见效,弄得府里其他人都十分忧心,日日叹气忧心。
      “姐姐,别担心了,你看,你都长白头发了!”袁听雪把弄着姜心月的头发道。
      “你啊,就少□□的心了,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到春日了,我就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啊!”
      袁听雪答应得信誓旦旦,但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咳血了,最后她也没有撑过那个冬日。她,失约了。
      那天,天上飘下白雪,园中红梅开得正好,病了许久的袁听雪在这一天精气神却极好,大夫来了把了把脉,在袁听雪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叹了气。也许袁听雪自己也知道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她叫来白雾,穿上了那件紫色衣衫,梳了飞仙髻,配以一只紫珊瑚流苏步摇,白雾又在衣服外面披上了厚厚的披风。而王妃也顺了她的心意,让她到梅园里去,袁听雪剪下梅花枝,而后捧着一束红梅和姜心月跳了一支舞。鸢飞和白雾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的身影,想到袁听雪的身体,哀戚之情油然而生。她们后来,再也没能看见过如此美丽的舞蹈了。
      舞跳到一半,袁听雪突然身体向后一倒。姜心月吓了一大跳,急忙将其接住,袁听雪原本一直忍着的咳嗽再也忍不住了,重重的咳了起来,后面直接咳出了血。姜心月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给她擦血,她那么冷静的人,在这时却像一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一样,手足无措。而鸢飞早就去叫大夫去了,白雾跑了过来,看见袁听雪咳出的血眼泪之都止不住。
      两人想将袁听雪扶进屋子里,但袁听雪却不愿意。她咳了很久才终于深深的喘了两口气,她将手中的红梅枝递给姜心月道:“姐姐,红梅配你,正好!”姜心月哭着接过了花枝,点了点头,想将袁听雪扶起,“姐姐,我好累啊——”袁听雪躺在姜心月的怀里说了这样一句后便再也没有了声音。姜心月强忍着眼泪,笑着推搡道:“醒醒啊,你别吓我!”袁听雪没有反应,姜心月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不断滴落。姜心月和白雾两人将袁听雪扶进了屋里,给她盖上棉被,将火盆放在最好的位置。但她还是没有反应,脸色白白的,唇边的鲜血异常刺眼。姜心月用帕子仔细地将血擦干净,嘴里说到:“你啊,最爱漂亮了,定不想脸上脏脏的吧!我帮你擦干净了,你起来看一眼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了袁听雪的手上。
      大夫来看了,摇了摇头。白雾和鸢飞纷纷大哭了起来,姜心月坐在床边,像流尽了眼泪已经流不出任何泪了一般,就那么呆呆的坐着。谁都劝过她了,但谁都没能劝得了她。袁如练外出帮袁听雪寻找神医,回来之时却听闻噩耗,竟急得吐了一口鲜血。硬是半个月了才缓过来。
      “袁小姐的离开好像带走了小姐的全部生机,小姐还活着,却像已经死了。袁小姐死的第二年,小姐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的,经常在梅园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袁小姐离开的第三年,小姐终于受不了了,她拿了毒酒,自己温上,撒了几瓣梅花瓣,而后笑着饮尽。小姐说她从不怕死,但现在是真的怕过袁小姐离开之后的日子。小姐说她去找袁小姐了,叫我们好好的活着。小姐安排妥当,我带着白雾回到了家人身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只是有时候看见家门口开着的红梅,我和白雾会想起小姐和袁小姐在白雪纷飞,红梅绽放的时侯翩跹起舞。当年的景象一次次在脑海中重复,最终我们将两人跳舞的身影画了下来。乍一看,还是挺像的。小姐和袁小姐给彼此画的那张画小姐也一并交给我了,说给我们一个念想,我们很仔细的收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有很小心地放回去。画上的两人发黑如墨,眉目如画,巧笑嫣然,一如当初模样。而我们却已鬓发如霜,垂垂老矣了。”多年后,鸢飞仍然能清晰地说出当年的事情,而白雾则在一旁听她复述,时不时附和两句。
      姜心月在那三年里找了大师询问来世,大师说两人若是有缘,来世自当相见,姜心月又问,怎样才算是有缘呢?大师却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姜心月听后不由自主地嗤笑了两声,道:“这算什么天机?大师莫不是在诓我?” 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而大师也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轻轻说道:“缘之一字,那能看得清呢?”
      后来,姜心月听到民间有一种说法,若是死时用红线两端分别系在两人的小手指上,那么这两个人就会一起走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来世自然也会重新遇到。姜心月听到后,苦笑的摇了摇头,手中拿着红梅,想:她安睡了三年,她又怎敢因为自己的欲望而去扰人安宁呢?而且都那么久了,她恐怕早就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了吧!
      这年冬天比往常的都还冷,而这红梅却开的比什么时候都要好,她学着她的样子将一些花枝剪下。温了酒,倒了两杯,学着她的样子,将红梅花瓣丢了几瓣花瓣进去。她习惯性的将其中一杯放在白月的常坐的座位前面,她端起酒杯,道:“我剪的花不如你剪的好看,连着花瓣看着颜色都没你的那般明亮,但将就喝吧!”说完,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嘴角露出解脱的笑容。而她身旁的鸢飞和白雾在旁边看着,死咬着嘴唇,眼中噙满泪水,一如当年看着袁听雪离去时的悲痛面容。
      “别难过,要替我开心!”姜心月走上去,笑着安慰了两人。好好的将两人劝走后,她拿了红梅花枝,走入雪中,抬起一只芊芊玉手,另一只手拿着那枝红梅伸向某处,好像要让谁握着似的。毒游走在身体里,她好像看见了袁听雪笑着握住了那支梅花枝,道:“姐姐,与我跳一支我可好?”
      “好!”她笑着将花枝慢慢拉了回来,而那握着花枝另一端的人好像也因为这一动作而到了她的面前。她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好像装着灿烂星河,还是当年的样子。
      两人跳着跳着,姜心月体内的毒素爆发,“噗”的一声,她吐出了一口血。她慢慢曲下了身体,手中的红梅枝却是仍旧牢牢地握在手里。而她在抬起头来时,袁听雪早就不知踪迹。姜心月挣扎着爬了起来,靠在一株红梅树上。因为她身体的重量,两三朵红梅落了下来。而其中一朵,恰好掉在了姜心月的裙子上,姜心月看着这朵被风吹得要跑的花,慢慢的抬起了右腿,以至于这朵花能一直在她的裙子上,不被吹落在地。她靠着红梅树,看了会儿梅花,再一抬眼,袁听雪就站在她的面前,冲她伸出了手。
      她伸出了手,抓住了那双纤纤玉手,那双手很温暖,不像她想象中的冰冷。
      若是有人在一旁看着,那么就会发现,姜心月将手伸向虚空之中,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然而还没有抓住,就落了下来。
      她,离开了。去找她想找的人了。
      红梅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一朵朵红梅花瓣簌簌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一群上,手上。
      鸢飞和白雾来找她的时候,她靠躺在红梅树旁,白雪和红梅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静静的躺着,嘴角带着笑容,手里还握着那株红梅,就像一个仙子正在小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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