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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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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疯,我只是想和你上环塔。”钟溯说。
夏千沉眨眨眼,回想他上次说GP车队给的实在太多。
“你欠高利贷吗?”夏千沉问。
“不啊。”
“那你为什么宁愿让自己赤裸裸地出去丢人也要跟我上环塔?”夏千沉问。
钟溯顿了顿,“我需要钱,但你放心,是正经地方要用钱,没有违法乱纪。”
有点好奇,夏千沉话到嘴边咽回去,他挺想知道钟溯需要这么一笔钱去做什么,但眼下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而且夏千沉有些倔,别人不说,他就不问。
于是重新躺回去,不咸不淡地说:“那你的用词需要换一换,你不该说是‘想’和我上环塔,你是‘需要’和我上环塔。”
“如果没有这份需求,我本质上也非常想和你跑一次环塔。”钟溯说着,掏出手机,在相册里划拉了半天,终于点开一个,递给夏千沉。
夏千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并且重新坐起来,“我搁这仰卧起坐呢是吧。”
这是个视频,而且夏千沉一眼就认出这是赛车内的录像。其实对拉力赛从业人来说,保存某一个赛段上赛车里的录像还是挺常见的。
就像打了一把非常秀的游戏,把录像下载保存,偶尔拿出来感叹一下。
夏千沉点下播放键。
“划到22分51秒。”钟溯说。
夏千沉划动进度条。
——“兄弟,最后一年了啊,明年没我了,我要去GP问问夏千沉缺不缺领航员。”
——“夏千沉?纽北开GT刷圈速,甩了布加迪小半圈的那个?”
第一句是钟溯,而第二句,是夏千沉第一次听见景燃的声音。
尽管视频里的环境音非常非常吵,赛车是不做隔音的,发动机和风阻声音非常大,但夏千沉还是努力辨别出了这些话。
而这正是景燃和钟溯拿冠军的那场环塔。
钟溯说:“当时我就和景燃说,这一年无论环塔跑什么成绩,我都要去试试夏千沉。”
“为什么啊。”夏千沉不解,“他那个时候准备退役了吗?”
钟溯把手机拿回来,“其实我和景燃的风格一直不太搭,景燃比较保守,他像个被领航员操纵的驾驶机器。你能明白吧。”
“能明白。”夏千沉说,“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就是不理领航员,把领航员当成人形导航仪的那种我行我素的车手,你觉得很有挑战性?”
“我觉得很刺激。”钟溯眼中带笑,凝视他,“你的比赛录像,包括车载录像,我差不多都看过,你开车很刺激。不刺激跑什么拉力。”
夏千沉很赞同最后那句话,遂支着下巴,“我考虑考虑。”
“好。”钟溯说。
刚巧,小工来叫,说所有人都跑完了。
他们的总时目前排第三,追上来一名。
落后十五分钟的前提下追上来一名,小工非常兴奋,招呼两个人赶快出来领奖,几乎是一蹦一跳跑出去的,一路上都在说放眼全国也就我们夏千沉这么能追了。
二月末长白山西坡的冷风让夏千沉真的相信东北是可以冻死人的,出来后娜娜他们已经从山脚上来了,把他们的羽绒服外套也一起带来。
“赞助旗子在哪?”娜娜问。
然后钟溯从后座掏出来被叠得皱巴巴的旗帜,说:“忘拿杆了。”
“……”夏千沉说,“你自求多福吧,娜娜一会儿把你腿卸了,因为领航员在本质上只需要上半身。”
没成想维修部大工紧急递过来一根断掉的后悬梁,和一卷胶带,说:“快!百米开外看不出破绽!”
这耀眼的打工人之魂。
于是钟溯在赛段领奖台上,使用一根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的断掉的后悬挂的稳定杆,用胶带把赞助旗帜的一边粘在杆子上,钟溯卖力地挥舞着。
并且寄希望于媒体记者朋友们能念在此人曾为国争光的份上,出图的时候帮忙P一下。
接下来前往下一个赛段,也是冰雪拉力的最后一个赛段,天池主峰。
他们要在SS5赛段主峰的发车站的维修区住一夜。
赛事方提供了较为原始,但效果极佳的取暖炉。这个东西夏千沉见过,当初在川藏拉力赛上,他碰见过朝圣的藏民帐篷里伸出一个小烟囱。
他们从自己的家里出发,带着帐篷、食物,一路从自己的居所,徒步、磕头。有些人去布达拉宫,有些人去冈仁波齐。
他们沿途休息的帐篷里会有一个这样的炉子,煮吃的,也取暖。
其实如果不嫌麻烦,可以在距离赛道一百多公里外的酒店休息。钟溯以为夏千沉肯定会要去住酒店,没想到一贯娇气的赛车手居然愿意睡维修站里的简易折叠床。
“你看上去很意外。”夏千沉说。
钟溯和夏千沉被安排在一个比较小的维修站里,这里是存放汽车配件的小型仓库,有插座,通电。
钟溯说:“因为我真的很意外。”
“我在赛期是很好说话的。”夏千沉抖开军绿色的棉被,试图给自己铺床,“而且之前看你比较不顺眼。”
钟溯笑笑,走过来帮他抻着棉被的另一边,“所以疯狂使唤我,大冷天大半夜给你买一次性浴巾是不是。”
“那是刚需。”夏千沉解释,“你不知道,我让你买一次性浴巾的前一晚,看见那酒店给我新换的浴巾上有好几块黄斑。”
钟溯纳闷了,帮他把这半边被子卷进去,“那你该找酒店啊。”
“强龙不压地头蛇。”夏千沉振振有词,“人在屋檐下,怂一点有问题吗?”
钟溯哭笑不得,心说现在法治社会怎么会给你搞出这些事情,但还是逗他,“你可以放BGM,没有人可以在你的BGM里战胜你。”
“啧,你损我呢是吧。”夏千沉外套一丢,“我要睡了。”
小仓房被小锅炉烘得很暖和,仓房四面都挂着轮胎,倒也保温了。
去住一百多公里外的酒店其实也没什么,起个大早再开车进山就好了,但这种大型比赛,夏千沉习惯在赛前和维修工们一起调校赛车。
钟溯等着夏千沉躺下后,帮他把棉被的侧面和脚下全都往里卷,塞好,不透风。然后把他自己那个折叠床推过来,和夏千沉的床并在一块儿。
“你干嘛。”夏千沉问。
“我怕你掉下去啊。”钟溯说得理所应当,“你家里床那么宽。”
这样一来,夏千沉的左边是轮胎墙,右边是钟溯,很安全,也很暖和。
关灯后,小仓库里只有两个微弱的手机荧光。没有高楼霓虹,也没有24小时不停歇的车流,有的只是山林呼啸的夜风。
很快,夏千沉一个网页加载了半分钟后,他手机屏幕上方,最后一节信号格也失去生命体征,彻底变成无服务。夏千沉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
没有想象中的安宁,听不见城市的声音,但哗啦啦的风吹枝桠,偶尔会有碎石被风卷起来砸在仓库外壁。
嘭地一声。
夏千沉被吓地一哆嗦。
钟溯在黑暗里睁开眼,他伸出手,隔着棉被在夏千沉身上轻轻拍了两下。
“别怕。”钟溯温声说。
夏千沉闷闷地“嗯”了声。他缩了缩,折叠床很窄,可能只有一米二,所以他缩起来的时候膝盖会碰到钟溯。
“你捂不热吗?”钟溯问。
“还好。”
钟溯的眼眸沉了沉,“你不能感冒,你明白的。”
赛车手需要非常健康的体魄,两个人心知肚明,赛道上必须保持极度的专注,他绝不能感冒,稍微有些头疼都不行。
夏千沉确实捂不热,他两只脚是冰凉的。
但他也没办法让钟溯在这夜半山林去给他找条电热毯,于是很悲哀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捂不热。”
钟溯立刻撑开自己的被子,“钻进来。”
“快点,漏风。”钟溯催促他。
眼一闭头一铁,夏千沉抱着为赛车事业献身的念头,迅速钻进了钟溯的被窝。
真香。
“你为什么能捂得这么热?”夏千沉真诚发问。
“因为我裸.睡。”钟溯回答。
“哦,摸出来了。”夏千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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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天池主峰赛段。
诚然,迫不得已和钟溯相拥而眠让他一清早起来非常舒适,不仅是暖烘烘的被窝。
人就是这样,不论外面打雷下雨,或是狂风大作,只要被拥抱着就有安全感。那些嘭嘭砸在小仓房的碎石头和树枝再也没能把他吓醒。
经过维修工们从昨天下午到深夜的一番抢修,这台赛车现在是物理意义上的“新生”,除了车架、发动机、避震悬挂、余下的基本都是新换的。
但这也意味着陌生,意味着这辆车没被磨合过。
“大工说了,配件全都是你以前开报废的车里的。”钟溯宽慰他。
夏千沉嗯了声,“我没紧张。”
按照发车顺序,前面已经退赛了三辆车,编号为07的夏千沉现在是第四个。
天池主峰赛段依然是冰雪路面,而且不妙的是起风了。
较为干燥的东北长白山深处,雪落下后并不会堆积得非常紧密,所以风一大,就会很像玛依塔斯百里风区。
道路两旁的雪会被吹的浮在路上,就像沙尘暴天气下一样,只不过把风沙换成冰雪。
“今天视野很差。”钟溯说,“海拔上到2000就好了,天池是温泉。”
夏千沉慢慢把车开到发车线,“未必,天池附近雾很浓。”
“但起码不会糊一挡风玻璃的雪。”钟溯叹气,“起步准备。”
夏千沉重新试了一脚油门,然后挂挡,“你应该不会有什么PTSD吧,马上要重回你当初翻滚半分钟的路段。”
“放心,没有。”钟溯笑笑,“我还算是个比较乐于凝视深渊的人。”
夏千沉看了他一眼,表情挺嫌弃的,“你凝视深渊,深渊说‘试看6分钟’。”
“……”钟溯意识到他在嫌弃自己矫情,“倒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