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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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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草长鹰飞,柳条吐绿时,睡虎山渐渐恢复着绿衣加身的妖娆,挥洒大地的阳光也一天狂过一天。操场上的大水,瞧着在沙地里埋头写字的严寒,他细长的小眼更加看不见一丝缝隙。
另外的几个,可不管严寒已经临近发霉的心,只要自己够爽,只要碗里有肉,那还管得了那个外星思维的人?
“虫子,你说严寒是不是被哪个女的缠上了?瞧他那怂样,有点机关啊。”
大水蹲着,摇摇正在沙地里换鞋的虫子,忧心忡忡。
“哪知道他的脑子?我看八成是被哪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魄散。可是,咱们天天都在一起,应该不会啊?马上都快毕业了,搞不好他赶上大学毕业,女友分手,彼此天涯,相见不如怀念的潮流了。只是,是哪个母的呢?咱们居然就没看出来?他不去克格勃,还真是损失了。”
“别说笑,正经点,”大水踢踢管崇的大屁股,严肃的眼神,充满不解:“他找的说不定外面实习单位的女同事吧?”
鞋子里的沙子挠得脚起了泡,管崇疼得呲牙咧嘴,脸上的青春痘也随之上下扯动,让他那张执脂肪严重过剩的脸,显得更加生动有趣。
“谁知道呢?你瞧见山羊么?听说这段时间他和那个小满走得很近,过年的时候,还去人家家里了。”
“那有啥稀奇,不是那个小满公司的法律顾问就是山羊挂名的么?”
“真的?哪个说的?”
“喽,那个郁闷男。”
太阳的光线,正照头顶,炽烈的光,白花花的倾泄下来,他站起来时,天旋地转,抓住衣领,企图找点实在感有,慌乱间,只抓住一颗胸前的纽扣,他更加烦闷。猛扯拉间,纽扣掉入沙砾间,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暴怒着,扔下树枝,沙地上龙飞凤舞的篆书的“小满”两字,在沙地上孤单躺着,在阳光下印出一道道细细的银光。
程小满在年后走了好运,不但搞定了胡胖子那个难缠的客户,替他扫清障碍,尽管这代价是喝下一整瓶让他作呕的二锅头,可是,他是黄翩的表哥啊,能不帮么?
不帮他,以后在黄家人面前的好话由谁去说?
何况,自己也只是喝成胃穿孔,简单的小病,换来胡胖子的死忠,他认为很值得。
杨杉真的成为包你满意的法律顾问了,这个消息,小满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杨杉工作一个星期之后了。
小满只是礼貌地和他点点头,杨杉亦然,大家心知肚明,工作中,还是不要参杂私人感情为妙,这是职场法则。也是小满的做人原则。
杨杉负责的单位很多,许多事情,都是单位办事的来找杨杉,他只要依照办妥就行。白学喜明天就要开会宣布新的公司章程,有牵涉到法律方面的,白学喜太忙,他只有委托来过A大的小满帮帮忙,小满也欣然应允,这样,今天的加班费,还是会有的,小满认为很合算,最后她还是来到他发誓不再踏进的A大校园。
这赌气,看来还是不要经常用的好,不然,一不小心,哪天报应就到了,小满自嘲地笑笑,望着远处的山,心情萧索。
穿过操场,就是寝室,走过沙地,乱七八杂的脚印留在沙地上,不远处的”小满”两字,让他还诧异好久:这学校也有叫小满的?
这么俗气的名字,看来也不是我的专利啊。
黄色的毛衣,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杨杉却说穿的很好看,看来,大学生们和我的审美观很有出入啊,格格不入的我,怎么可能融入他们?可是,白学喜却让我多亲近亲近,他自己却躲回家抱娇妻,如果我也结婚了,这个差事估计也不会在落在我头上了,所以:还是成家的好啊。。。。。。
胡思乱想中,有人轻拍他垂下的左肩:戏谑道:“哟,眼长地上了?我的小满同志。”严寒正拧着一桶衣裳,在看见迎面而来的小满,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喜出望外的他,当然不会让对方发现他的情绪,他故意等他走过身边,才轻轻地拍拍肩,假装很自然地打着招呼,只是,闪亮的眸子泄露了主人的秘密,小满抬头间,努力压抑着莫名的惊喜,也跟着淡淡地调侃着:“你管得着么?洗衣服啊?可惜,瞧你那嫩手,没做过家务吧?要不,找一女朋友,让她帮你洗,岂不更好?”
“我不要找女朋友,我就找你,快来,帮我洗!”严寒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直奔走道尽头的目的地。
两双手,温软交替,彼此合拢着,温情上演着好久不见挚友的重逢时分。
严寒很高兴,他发现,小满还是很喜欢和她一起的,不论是吵架,还是关心,这样,他很满足。
初春的自来水,还是有些冷嗖嗖的,没洗完,手上已经开始有点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肥皂揉搓力道太大,还是水确实太凉,小满拿出手,轻轻地将嘴里的热气试图温暖一下有点僵硬的手,严寒见状,拿起小满的手,呼啦着就塞进了自己的毛衣里。这个动作大概是他们自从认识以来,最为密切接触的一次,严寒装作满不在乎地东看希望,企图掩饰自己乱跳的心。
“快松手,让别人看见了像话吗?”小满意识着这个动作带着那么点猥琐,暧昧,他的脸红了,脖子也粗了,话音刚落,手已经抽了出来。
“怕啥?又没做什么坏事,瞧你那样,敢情还是白嫩纯绵羊一只,阶级同志之间的友情,有什么好害羞的?难道你还没和你女朋友这么做过?”
“别对我的隐私这么好奇,这不属于当代大学生该有的素质吧?玩笑也适可而止,这里眼睛多着呢,小心惹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来,努,快洗完了,剩下的你就自力更生吧。我找杨杉去。”
“干嘛要找他?他比我好?”
“你抽什么风?我找他有公事,懒得理你!”
小满生气了,洗衣盆被他当成了阶级敌人,扔在水管下,水流顺势缓缓滴在黑色的毛衣上,砸下一个个小小的水坑,涟漪一圈圈在盆中泛起,严寒也不去关掉。望着小满并不壮实的后背,室外的阳光,将他的背影拉至很长很长,盖住了严寒郁闷的眼和紧闭的唇。后悔,夹杂在欲言又止的嘴里,千呼万唤怎么也出不了口,那个词很恶心,那个词很煽情,严寒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走”。
别走,和我一起,我只想和你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吵架,甚至,一起打架,仅此而已,只要。。。。。你现在。。。。。。别走。。。。。。
可惜,对方却不会知道。
试探数次,数次失败,彼此,严重的不合拍,缺少心有灵犀的默契,他有点懊恼:程小满不是和他对味的那盘菜,也不是他幻想中希望品茗的那杯茶,有点失落,更多的却是不太甘心。
应该放弃?还是继续纠缠?要不就拦住他,对着他说:其实我很喜欢你,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和你一起的那种感觉,说不定程小满就像看见外星人,立马跑开,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结果,不是猜想,而是一定会这样,毕竟: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有纠集?
如果我能忘记你这个乡巴佬就好了,哪怕只是你身上的味道。
水溢满脸盆的边缘,留在白色的瓷砖上,悄无声息,停留在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他却毫无知觉。沉浸在辗转反侧的思绪里,却毫无头绪。
杨杉正在床上,偷偷地翻着严寒经常看的那本"同性恋亚文化”,翻转的边角显示着它的主人,曾经翻看频繁,杨杉特意将那些严寒特意用红笔做了重点的地方仔细品味:与异性相似之处,与异性相异之处,角色定位问题,甚至还有性行为方式。。。。。。
尽管社会已经宽容不少,同性恋也非洪水猛兽,可是,要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这个要求,对于保守和激进的民众来说,多少还是有点接受不来。
这个道理,同道中人都懂,所以:大家选择低调。低调地学习理论,低调地进行实践,低调地顽强生活,甚至低调地承受痛苦。
杨杉现在,正在低调地进行学习阶段,至于他的心水是何人,他发誓不到关键时刻,他永远保持缄默。他就有这样的魄力这样的心机,他很能了解严寒的心情。
缩进沙洞的海蟹,在沙洞里永远不能伸展它的八爪,只有爬出洞外,才能显示八爪的威力,此时的杨杉,还没有爬出去的资本,所以,他需要厚积薄发。
这是形势所趋,更是他个性使然。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做。
“看啥呢?这样出神?”黄嫩嫩的小满,在杨杉的眼里,如同春天的凌霄,妖娆却不软弱。一时之间,他有点恍惚。
“没啥,干嘛来了?。。。。。。哦,糟糕!文书吧?”扔下书,迅速跳起,爬下床,从写字桌的抽屉里,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两张纸。
“你都准备好了?我还以为。。。。。。”
“我拿了白老板的钱,当然会替他把事情办好,这里,是我写好的条款,你让他加在附议中就行。”
小满笑笑,接过来,无意之间,瞥到那本书。
书的封皮露在枕头的一角,小满看到了那个禁忌的名词。
他望望正埋首给他倒水的杨杉,不动声色地,他轻轻地合上了书的封面。
回来的路上,他将他脑海里听过的关于同性恋的故事,小说,甚至身边的事迹,一一翻出记忆,想了半天,他也只想到了几年前张国荣的自杀,离自己最近的事迹就是一个客户五十好几了还是孤身一人,偶尔会从他的电话里听到一个男生喊他“亲爱的”。
小满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想起了有人说过的同性之间也有爱,同性之间也有情之类的,也想起了严寒许多匪夷所思的行为和言论,春日的温暖,此刻却无法抵达他顿感凉嗖嗖的背,从脚底到脑门心。
他茫然了,他醒悟了。
原来如此啊?严寒和杨杉都是那个什么。。。。。同的?!!
可是倒霉得很,这两个人他都认识,而且交情还行,这该如何做?
等我和黄翩结了婚就好了,一切都和我没干系,对,和我没关系。是的,没关系,真没关系,我只是他们朋友中的一位而已。。。。。。
窗外随眼离开的车,忽然走近的人,他想跳离某些事物之外,比如同性恋,比如某些人,比如严寒和杨杉。
他要努力,努力离他们远点,远点,再远点,不是歧视,无关爱恨,只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