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故出家》冼池

2、第二章

　　在睡醒了吃、吃饱了睡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怀盈才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起最近发生的一切。
　　虽然之前她看不清、听不清，但是对着时间流逝，她的五感也渐渐有所成长，在模模糊糊之中还是能够简单分辨一下周遭的人和事。

　　屋内采光不好，使用的都是烛火之类的，如果是现代的话，大概率是深山老林，但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像样，而且这些人有固定的时间和班次，看起来不像是亲戚、更像是仆从，加上之前那句清晰得有些诡异的让她成为“明代第一女方士”的话，怀盈已经基本能够确定自己大概率身处古代明朝时期。
　　幸运的是她似乎只是逆流了时间，脚下的土地并没有任何的改变，而且似乎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不用为自己的生计考虑，不幸的是明代似乎并不是一个称得上对女性友好的朝代，还有那个诡异的“明代女方士”的目标，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正常，可是事后无论怀盈怎么探寻，那个声音都没有再次响起。

　　至于其他的……怀盈暂时还不想思考。
　　倒不是她在这种事情上也偷懒，而是目前婴幼儿的大脑似乎不允许她思考太多，对于身体的控制程度也仅仅能让她做一些婴幼儿都可以完成的简单动作，正因如此，怀盈才坚持把自己目前的经历全部投入到锻炼这件事上。

　　“官人怎么想着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张皇后看着躺在摇车里的女儿，无可奈何之中又有些埋怨，道：“哪有女儿家叫这种名字的？大名未取，先有这么个吓煞人的乳名……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她将来可怎么是好？”

　　宋内人笑道：“奴婢听闻这‘猊’是佛家的吉祥神兽，皇爷为小主子取了这样的名字，正是对小主子的疼爱呢。”

　　刘氏闻言也忙道：“是啊，小主子额心一点红状似观音像，狮子也是观音坐骑，必然是皇爷想着小主子与佛法有缘。”

　　看着躺在那里不怎么动弹、只是专心致志地吐口水泡泡的女儿，张皇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倒是真像了狻猊，喜静不喜动，照儿就不同了，出生后就没有一刻静的下来……”

　　宋内人跟随张皇后自东宫太子妃至一国之后，最是明白她的心思，奉承道：“小主子端庄持重，与娘娘最像，是大明女子之表率，皇爷必然是因此才取了这样的雅名，娘娘又何必烦恼呢？况且这吉兽与佛法有缘，小主子面相又状如观音，可见皇爷为小主子取名的一片苦心。”

　　听她提起朱佑樘，张皇后这才莞尔一笑，似乎也不大在意女儿的乳名的事情了。

　　周围人说话的速度对于一个婴儿来说实在是太快，怀盈的听力虽然有所成长，但依旧跟不上说话的速度，只能照常听着模模糊糊的声音，她隐约听到了名字的事情，似乎是亲娘有些不满意她的名字，但是声音听着还算是愉悦，因此她也十分捧场地挥着手臂啊啊了几声。
　　倒不是她想卖萌，只是担心周围人觉得她这么乖巧的小孩子是个傻子，况且就算名字不好她也只能认了，谁叫她现在也没办法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呢？与其不情不愿的，还不如表达一下自己对名字的喜爱，争取在便宜爹娘前涨点好感，怀盈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只是“猊儿”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大名，应该也只是临时用的乳名吧。

　　见这乖巧得不像话的小主子又有了动静，宫人们又恭维夸赞了几句，这才和张皇后说起了怀盈就算听不清也能猜到，她们大概是对她满意了一点。
　　她心底刚松了一口气，就隐约听到多了几个动静，而且对她来说还分外熟悉，立刻把警惕性拉满，扭动着身体想要让自己往摇车中间挪动。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之前被怀盈无情打脸的朱厚照，怀盈对别人没什么印象，对这个捏自己脸的家伙却是从身形到动静记得一清二楚。
　　这种混世魔王必然是要离得远远的，免得被他祸害了……但是在这种家族之中能够随意欺负她的小屁孩，大概率也就是她的“哥哥”了，古人常说长兄如父，只怕她是难逃一劫。

　　果不其然，外面已经传来了朱厚照咿咿呀呀的声音，不过眨眼，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到了门边，自己伸手用力推开了帘子。
　　乳母田氏则是跟在他的身后，半弯着腰护着太子，免得他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朱厚照见了母亲，先是唤了一句“娘娘”，这才跌跌拌拌地跑到了摇车边上，差点碰到了木栏上，他倒是不以为意，把脸贴在摇车边上，透过木栏的缝隙看着躺在里面的怀盈，还不忘把手伸进去拍了拍。
　　“猊儿——猊儿——”

　　听到这如同闹钟一样定时定点的呼唤，怀盈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了一声，试图翻身却又碍于自己是个浑身无力的婴儿无法自救，只能冲着张皇后等人伸出了求援之手，啊啊叫了好几声。
　　她倒是不用考虑在自家亲哥面前故作活泼，就算怀盈装睡，朱厚照也照样熟视无睹，该怎么骚扰、还是要怎么骚扰的。

　　朱厚照一进来那就是油锅里面落了水，原本安静的屋内立刻响起兄妹两人此起彼伏的声音。
　　原本就在忙于处理宫务的张皇后哪里知道怀盈的小心思，只是对刘氏道：“正好哥儿从仁寿宫来了，你和田氏一起带他们两个去偏殿玩儿吧。我这里一堆宫务折子都还没来得及看呢，留着他们两个咿咿呀呀的小娃娃在我这里只会添乱。”

　　“是。”

　　怀盈被刘氏抱起，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这下总可以不被小屁孩纠缠了吧？

　　她被抱进偏殿的床上，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抬头便看到了仍旧站在不远处的朱厚照。
　　怀盈忍不住疑惑地啊了一声，口水顺着不断张大的嘴流下，原本还在为自己逃过一劫而高举庆祝的手默默地，放在了自己的耳边，免得被朱厚照魔音贯耳。

　　原本和自家亲娘在一起还能指望着她拦一下，现在直接变成了独处，她还不得让这个小屁孩当成洋娃娃一样随意摆弄了……
　　要不是她这个亲生哥哥并不和她住在一起，怀盈都不敢想自己光秃秃的头上的头发会不会变得更少。

　　朱厚照看着她这样，立刻嘻嘻笑了起来，道：“丑、丑——”说完又抬手去戳怀盈的脸，只是这次力气小了许多，不像初见时牟足了劲那样。

　　没了皇后在，田氏和刘氏都放松许多，如同姐妹一般。
　　刘氏一边为怀盈擦口水，一边笑道：“也不知道小主子怎么回事，还未曾满月，却总是躲着千岁爷。”

　　田氏将朱厚照抱到床榻上，伸手帮他褪了靴子，道：“定是小主子记得初见时千岁爷的手劲儿，所以才一见千岁爷就发怵。”

　　刘氏倒是不以为意，道：“瞧姐姐说的，小主子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这孩子啊，尤其是千岁爷和小主子这样的孩子，天性就要比别人更加聪慧。”田氏小声提点道：“平日里照看小主子和千岁爷，一定要小心行事，绝不能有任何慢待，老娘娘们、皇爷娘娘可都看着呢，都说童言无忌，现在若是不毕恭毕敬，将来主子们开口说话……”

　　刘氏原本有些不以为意，但见田氏表情严肃，不免开始犹疑。
　　像她这样的乳母，被选入宫中，以后是要跟在公主身边陪嫁的，谨慎一些总不会是坏事。

　　朱厚照围在怀盈身边，有些惊奇地说道：“妹妹，变白了。”他和同龄人相比有些瘦弱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怀盈的脸颊，比起之前大大咧咧的动作，明显有所收敛。

　　田氏为他解释道：“小主子已经过了满月，渐渐长开了，自然是白了。千岁爷小时候也是这般，刚出生的时候还红彤彤的，越长越白皙可爱呢。”

　　怀盈原本还有些发愁朱厚照对她又掐又摸的，没想到现在这小子居然也知道收力气。
　　她心底放松了不少，也抬起了细白的胳膊，轻轻地摸了摸朱厚照的脸颊，就当做是哄小孩了。

　　比起怀盈的淡然，朱厚照却是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他转过头，冲着田氏兴奋地开口道：“嬷嬷，妹妹摸、摸我了。”

　　田氏和刘氏早就看到了，田氏见他这样，不由抿唇笑了起来，道：“小主子虽然年纪小，可越是年纪小的孩子，越能明白谁对她好，只要千岁爷用心，小主子只会和您越来越亲近。”

　　朱厚照眨眨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认真地说道：“我，妹妹，好。”

　　怀盈如今的听力听不清完整的句子，但朱厚照这样一字一句的话却听得分明，闻言不由一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是独生子女，和其他亲戚家的兄弟姐妹没什么联系，这种除了父母之外有另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的感觉总有些微妙……

　　下一秒，朱厚照便伸出手戳了戳怀盈的脸颊，道：“狮子的脸，我也摸得。”

　　怀盈：“……”
　　她刚刚居然还觉得这个小屁孩有点哥哥的样子，真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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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老虎屁股摸不得
照照：狮子的脸，我也摸得
盈盈：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