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冷拆

14、叫你起床

　　初璟也就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还当真了。许念深煞有其事地说：“你跟你姐的性格，差别挺大。”
　　“确实。”
　　初璟率先开门，蹬掉鞋子，把葡萄倒进碗里，捏了一颗吃，叭叭地讲：“我爸妈老早就离婚了，初晚跟着我妈过，后来她生病过世，我爸把初晚接来住，但他这个人吧...”
　　他想了想，觉得在外人跟前骂自己亲爹不好，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爸不擅长养小孩儿。总之，考上大学之后，初晚就彻底独立了，跟朋友住在纹身店里，平常不怎么回家。她以前还没这么雷厉风行，估计在外面经历的事情一多，心就变硬了。”

　　“......”
　　许念深垂下眼睑，脑袋里像放电影一般，咂摸她的一颦一笑。
　　她的眼睛，是他认为色彩最浓烈的部位，像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总有种厌世疏离的态度。笑不及眼底，还透出一股厌倦和妥协，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又有种隐秘的野心。充满矛盾感。

　　第一次吃火锅时，他谈起自己的家庭，她眼里不经意露出羡慕向往的神采。当时许念深不明所以，现在知道了原因，心里特不是滋味。

　　初璟见他沉默，登时想到自己未被证实的猜测，以为刚才的话戳中他的心事，于是故作深沉道：“当然了，我姐对感情还是挺负责任的...”
　　“至于其他人，找年下男谈恋爱的目的恐怕没那么单纯，你可得擦亮眼睛。”
　　许念深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嗯。我瞧初晚姐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
　　初璟无语。

　　他没听懂就没听懂吧，初璟懒得多费口舌，往床上一倒，准备睡觉。
　　突然又想起来初晚的嘱咐，于是掀开被子，冲许念深道：“那是我姐买的葡萄，你吃点。”
　　“好。”
　　许念深把卧室的灯关了，拿着碗到客厅坐。

　　小夜灯洒下一片昏黄。
　　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戴在尾指上，盯着看了会儿，又拿起手机打开置顶的聊天框，鬼使神差的给初晚发了条消息：[葡萄很好吃]
　　怕显得太突兀，他还附加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等了许久才有新的回复弹出：[量体温了？]
　　许念深：[嗯，不烧]

　　犹豫一下，他还是发了条关心的话：[别熬夜了，早点睡]
　　初晚发了个哈哈的表情：[定了闹钟]
　　隔着屏幕，许念深仿佛看见她的笑脸，心情逐渐愉悦：[万一听不见怎么办？明早我可以去叫你]
　　消息发送成功，久久没有收到回复。
　　许念深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看发出去的这句话，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得这么暧昧，会不会让她感觉困扰...

　　忽而，手机“嗡”地响。
　　初晚发来一条语音。
　　许念深眼皮跳了下，迫不及待地点开。
　　初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倦地哼唧：“好，那你明天敲门要用力一点，我睡着了真的会听不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绵延的呼吸。
　　许念深反复听了几遍，忍不住笑：“晚安。”

　　...
　　...
　　初晚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梦，翻身把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睡，结果床头的手机又没完没了地响起来。
　　她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接起电话：“谁？”
　　许念深哽了一下，张嘴就是一句废话：“是我...醒了吗？”
　　初晚慢悠悠地琢磨半晌，才想起昨晚他说叫自己起床的事情，一拍脑门，赶紧从床上翻坐起来，穿上拖鞋跑出卧室，还不回他的话：“醒了醒了，我马上收拾。”
　　“不...”用着急。
　　许念深特地提前半小时来喊她，话还没说话，电话便被挂断了。

　　初晚这趟来带的东西不少，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收完，卡着点打开房间门，猝不及防地撞见许念深。她有一瞬间的愣神，似乎在疑惑他怎么在这儿等。
　　许念深也不好意思表明，他昨晚其实根本没睡踏实，生怕错过时间喊她起床，天蒙蒙亮就在这儿站着，六点刚过便开始敲门。

　　“...我帮你拿。”
　　许念深接过行李箱，余光瞥向她，放慢步伐，确保两人并肩行。
　　初晚也没跟他客气，正好腾出手补妆，随口问：“初璟起床没？”
　　“我出门的时候还没有。”
　　初晚吐槽：“懒猪，如果没人打扰，他能在床上睡死过去。”
　　“没事儿，领队会去叫。”
　　许念深带着她先下楼，一起到附近的早餐店买饭。

　　初晚早晨吃得清淡，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
　　许念深坐在她对面，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净想着怎么跟她多说两句话，等回去了，想再找借口见面可就难了。
　　好不容易攥着劲儿刚要开口，初晚却突然起身，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
　　等她再回来，许念深已经给队员打包好了早饭。

　　“这份是给初璟的吗？”
　　“嗯。”
　　初晚接过来。
　　“我给他拿着吧，辛苦你。”
　　她揣起手机，跟他一起上车，就近挑了靠窗户的位置。
　　许念深分完早餐，转了一圈回来，俯身，问：“我晕车，得坐在前面，一会儿跟初璟换一换位置，让他去后面，可以吗？”
　　初晚当然没有意见。

　　车开到半途，许念深便扛不住困倦，睡着了。
　　初晚将旁边的窗帘拉上，微微侧脸，看见他浓密的长睫毛轻微颤抖，面色恢复红润，瞧着健康了许多。视线向下，毫不意外的发现男生的尾戒。
　　初晚诧异地扬起眉，他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明面上，是藏不住了，还是不想藏了？

　　思索片刻，初晚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小孩儿，比她想的要固执。

　　...
　　...
　　进入八月份，天气越来越热。
　　高温橙色预警一经发布，街道的喇叭开始不间断的广播，告诫居民们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免得中暑。
　　屋里没日没夜开着空调，初晚仍旧觉得烦躁难耐。

　　送走上午的客人，何雪薇一道取了外卖回来，看见她坐在前台不停地扇扇子，细长的眉毛紧蹙，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笑嘻嘻地打趣：“你快来例假了吗？心情这么燥...”
　　初晚算了算日子，“应该是。”

　　她摁了摁胸口的位置，这几天心里总是没来由的突突，特别不安。
　　何雪薇听了，不以为然：“没准儿是闷的，从临市回来以后你只忙着工作，抽空也得出去散散心。”
　　初晚没说话，嘴唇抿成直线——
　　初璟这臭小子信誓旦旦地说给她补上生日，结果到现在人影儿都瞧不见。
　　何雪薇见状，“哎呀”一声，拆了外卖，把饭拌好，放在她面前，劝：“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填饱肚子，下午你还要画稿，赶紧补充体力。”

　　初晚自觉杞人忧天，于是暂时把这茬放下，刚拿起筷子，手机开始嗡嗡地响。
　　她接起，“喂？”
　　对面是温柔的女声，礼貌询问她的姓名，确认之后道：“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您的父亲初涛因为打架斗殴头部受伤，请问您方便来一趟吗？”
　　“......”
　　初晚眼皮一跳，声音猛地沉下去：“方便。”

　　炙热的日光蒸烤着大地，柏油马路上依稀冒起热烟。
　　蝉鸣藏在树杈中，没完没了的扯着嗓子叫嚷。
　　初晚额头一层亮晶晶的汗珠，下颚处伸手一抹，全是湿润，背心后面湿了一大片，毫无形象可言。她根本顾不上这些，看完昏睡中的初涛，找到医生询问情况。
　　“他伤的严重吗？”
　　“没有大问题。身上都是皮外伤，额头破了道口子，这几天要注意不能碰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尤其是海鲜...”
　　医生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初晚一一记下，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已经醒了。

　　初晚也懒得询问他到底为什么跟人打架，耷拉着脸坐在病床边，自顾自削了个苹果吃。
　　父女俩谁都没开口说话。

　　下午老家来了人帮忙，见到初涛这样狼狈，难免吐槽两句。
　　他忿忿地嚷：“行了，你们一个两个的，不想在这儿就尽早滚，少给我添堵。”
　　立刻有人不乐意了，回怼：“哎，大家撇下手里的活儿来照顾你，你非但不感激，给我们摆什么脸子！？”
　　初涛蛮横惯了，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得发火，眼下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狼狈，还来这么一大帮子人来对他指手画脚，心情更加急躁。拳头“梆梆”砸向床板，目眦欲裂，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护士听到声音赶紧跑进来制止，让他们不要刺激病人。
　　初涛见状，更加肆无忌惮，破口大骂。
　　护士没办法，请医生来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片刻后，屋里恢复安静。

　　初家的亲戚抹了把头上的汗，鄙夷地晲一眼初晚，嘟囔：“真是一家子麻烦精。”
　　初晚一皱眉，正要发作，初晴这个做姑姑的赶紧拉住她，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你知道你爸打架斗殴的事儿吗？”
　　“嗯。”初晚还憋着火，脸色不好看：“我没问原因。”
　　初晴叹：“他啊，就是个暴脾气，在厂子里非要跟人争口舌之快，一时气急起了肢体冲突。这个事儿算互殴，处理起来还挺麻烦。庆幸的是，那家人的小孩儿今年正在准备考试，怕受到影响，所以想善了了。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是善了，还是索要赔偿？”
　　她探头往屋里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毕竟你爸伤的也不轻。”
　　初晚斩钉截铁道：“善了。”

　　“行。”
　　初晴问：“你给初璟说了没？”
　　初晚摇头：“他忙。”
　　“......”
　　初晴显然不信，却没有戳破，只说：“你一个姑娘，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抗。初璟又不是小孩子了，该分担的就该让他分担。”
　　初晚闷闷地答：“知道。”

　　下午另外一方来了人，初晚跟他们签了和解书，马不停蹄地回到病房照顾初雄。
　　他倒是一点儿病人的样子都没有，生龙活虎，中午一顿吃了两碗米饭，现在天刚黑，又嚷嚷着饿了。
　　病房里不能没人，初晚打算等着换班的亲戚来了再去食堂，让他先啃个苹果垫垫肚子，自己站在一旁算医药费。

　　亲戚朋友那边虽然说可以帮忙分担，可初晚向来不愿意麻烦别人。
　　况且，人情债最难还，所以她干脆不欠。
　　她这几年开店攒下一笔钱，足够付医药费，只是这样...她身上就一个子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