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盗那座墓》霍格沃茨的巫师

90、振邦兴国

　　“不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至于吧，你不是跟着牛三全他们进厂干苦力了吗，我听说那厂子里头一个月工资好几千呢，怎么又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

　　李易安边说边端起啤酒瓶子给王振国满上，又瞅了一眼马路牙子边停着的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地方全响的破自行车，说道：“这地方偏，从你家过来远得很，我电话里就让你打车过来，怎么还是骑车来的。你口袋没钱，就不晓得先打过来，到地了我再给你付车费不就得了，害得我们空等你那么久，老陈饿得都差点跟我翻脸了。”

　　闻言，王振国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有穷得吃不起饭，嗐，就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脚不沾地的，没时间吃饭，这不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一天休假，我就立马来找你们了。不过确实不好意思啊，约好的三点，我迟到了这么久，这是我的问题，来，我先自罚一杯！”

　　说完，王振国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都灌了下去，然后又给自己重新倒满，解释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是打算打车来的，但是后来一问，发现从我家打车过来实在太贵了，我的情况你也晓得，所以这不就......你的钱也是钱啊，咱这不是能省则省嘛，不过我给你讲啊，这迟到可真跟我骑车没关系，其实我很早就出门了，但是就栽在不认路上。小时候读书，看到课本里给项羽指路的老农，我以为这个历史上，连名字都没有的老人，一定是个智者吧，他肯定知道天下战乱，如果放项羽一条生路，百姓们还要继续受苦，所以才给项羽指了条死路......结果刚才一路过来，才发现当年可能是我戏多了，有些人，就爱瞎给外地人指路！我骑了三个小时才找到这！刚到地方就看到你们在里头打起来，这不是赶巧了嘛。”

　　“不好意思啊陈善。”王振国边说边将目光落到我身上，举起酒杯作势就要跟我碰一个：“这些年一直都没你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你前段时间放出来了，要知道的话我肯定去给你接风洗尘。今天好不容易说见上一面，结果又害你们等了我那么久，我实在愧疚，来，我再自罚一杯。”

　　王振国话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仰头又是一饮而尽，端的是个干脆利落。

　　我笑了笑，将手上没抽完的半根烟掐灭，也端起酒杯示意性的朝他虚碰了一下：“没这回事，李易安她作洋作怪，我问她等谁她偏藏着掖着不说，非要吊人胃口，美名其曰是要给我个惊喜，我要是早知道是你的话，啧，不说废话了，好久不见，我干了。”

　　八月底燥热到让人汗流浃背的傍晚，陡然间往肚子里灌下一杯冰啤酒，饶是我身体恢复得再好，此刻也不免打了个寒颤，那是一股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透着凉快劲的刺激感。

　　“嗝......哈~爽啊！”酒精的刺激感让王振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响嗝，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咂巴了几下嘴，才朝我嘿嘿笑道：“我得有半年没这么畅快的喝过啤酒了，都快忘记啤酒到底什么味道，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喝一次，还是跟你们两个一起，我一定要喝个痛快！”

　　“你有多久时间没喝过酒我不关心，不过大家确实好久没见这是真的，难得聚一次，那你就多喝点吧，把之前没喝的今天一次性补回来。“李易安端起酒杯兀自灌了一口，然后抬手朝烧烤炉边正在忙活的老板大声招呼了一句：“亮哥！刚才我们这桌点的所有东西，再给我烤上一份一模一样的，另外那个卤水毛豆再给我拿上两碟，我朋友爱吃。”

　　被叫亮哥的大排档老板听到招呼，将脑袋从烧烤炉后探了出来：“啊，再来一份？太多了吧，还有朋友要来吗？刚才你们就点了......卧槽！这么快就吃完了？！你这，你这，牛逼，行，等着，哥马上给你烤。哎~大头，去，先给小李她们桌再装上两碟毛豆端过去，然后把她们桌点过的东西全都按单子再拿一遍过来烤。”

　　“诶，好嘞，两盘毛豆，马上就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杯随饭下，两杯爱意浓，三杯意癫狂。

　　随着几杯酒下肚后，王振国和李易安都明显开始放松了，情绪也高涨起来。

　　且不仅是他们，我也有种从身心疲惫的牢笼里短暂解脱出来的松弛感，说实话，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在大多的时候，我的精神都是紧绷着的，哪怕夏细辛死后，也是如此。

　　但现在突然见到年少时的玩伴，恍惚中我竟有种回到了从前的感觉，那时还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少年们清澈的眼里只有玩乐没有哀愁，那时的我们未来好似有着无限种可能，我们无忧无虑，我们无畏无惧，我们好似花开般灿烂。

　　可转眼之间，一切尘埃落定，看着面前的酒杯和王振国那略显沧桑的脸庞，所有往事都犹如被微风吹散的烟般，又如被炎阳蒸融的雾般，在我空荡的心底悄悄消散，恍若隔世。

　　“咱们小时候那会，总喜欢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好巧不巧，陈善每次石头剪子布都输，所以每次都是她当小偷，谁能想得到，最后居然真去坐牢了。怎么样，那可是整整十年啊，在里头的日子可还过得去？”王振国说着，又给我满上了一杯酒。

　　我举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看着从杯底升起的一串串气泡，故作一副无所谓地姿态挑眉笑道：“十年嘛，听起来挺吓人的，其实一晃眼也就过去了，里头的日子也不值一提，顶多就是没你们那么顺罢了。你呢？你这些年怎么样了，听说你一直都在浔城没出去过。”

　　即使我清楚王振国此刻提起我坐牢的话题并非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为了聊天，可我仍旧避免和他们谈论有关于我坐牢的经历，在我看来，那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虽然那是我的小半生，却是不值纪念的小半生。

　　“我啊，嗐，都一样，不那么顺。”王振国灌了一口酒，感慨道：“感觉自己这么多年都一直在瞎晃，大钱挣不着，小钱又不够用，虽然吃穿住跟以前相比改善了不少，但遇不起事，一遇事就完蛋。所以我这些年都过得挺憋屈的，谨小慎微，害怕这害怕那，不怕你笑话，刚才要不是看到是你们两个在打架，换成旁人哪怕对方真被砍死了，我都不带敢去管的，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什么的实在太费钱了，一个不小心就能被讹的我裤衩子都不剩。”

　　“嚯，现在知道费钱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专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天嚷嚷着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行侠仗义、济人困厄。你王振国以后可是要跟你名字一样，振邦兴国的，怎么，现在不当大侠了？”李易安以前就喜欢调侃王振国，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如此。

　　对于李易安十几年如一日的调侃，王振国压根没放在心上，他哈哈笑道：“我倒是想当大侠呢，小时候看武侠片里的大侠们背着长剑走天下，天盖地庐，四海兄弟，两肋插刀，快意恩仇，让我好生羡慕，所以我从小就立志，以后一定要做大侠。可惜长大后才发现，这年头早没大侠了，现在社会对道德要求水准高，行侠仗义是要超越社会道德的规则，简单来说你要比其他人牛逼，比其他人大方，比其他人不计较，甚至是不计较生死，这才是大侠，这才是行侠仗义。可咱只是个底层老百姓啊，咱自己也有生活要顾及，也有家人要照顾，咱即不能劫富也没能力济贫，在狗血芜杂中，空存一点浩然之气，这有个屁用呢，嗐~做大侠太难咯，标准太高咯，高到一般人都不敢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咯。”

　　王振国说着又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再开口时脸上的笑容显得有几分苦涩：“至于振邦兴国......嗐~以前心里敞亮啊，天天想着要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后来呢，三千就三千吧，有时候别说三千了，两千也行啊。振邦兴国什么的，我倒是想呢，可实际上我连自己的这个小家都顾不好，怎么顾国家呢，咱就是个小人物，能好好活着就行了，其他有的没的，我早就不去想了。”

　　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从王振国的语气里，我读出了满满的无奈与心酸以及面对生活的妥协。

　　我也突然意识到，时间好像真的拥有能摧残一切的力量，短短十余年，不仅少年的容颜会发生变化，少年的感觉会发生变化，少年的梦想会发生变化，就连少年的“脊梁”，也会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往往会给外人带来一种当事人看破红尘的洒脱感，可实际上这并不是因为当事人的境界很高，而是很可怜很绝望，经历了过多难以言喻的痛苦，经历了过多迷失、彷徨和无助等人间沧桑，所以才有一句话是那样说的——天下万般刀刃，唯有时间的洪流能够带给人们最深远的伤害。

　　“好好地突然整的这么伤感干锤子！”李易安“啪”地一声拍在王振国的肩膀上，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玩吗？干嘛老是明里暗里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放松点，主角！要相信自己，苦难只是一时的，未来永远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