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帮我个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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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刚从狞群口中脱身，所有人都累的不行，一个个横七竖八的仰躺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那群狞尚在距离我们足有十几米的崖壁下嘶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们并没有跟上来，而且看它们的模样，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但此刻我们身心俱疲，实在没心思去细想这些异样。
事实上，就连罗恩死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放在之前，整支队伍一定都会焦头烂额，但此时此刻也根本没人再顾得上，罗恩的死就和其他人死了一样，死就死了，掀不起一点波澜。
毕竟照目前来看，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两说，那谁还有心思在乎什么罗恩，在乎什么后果呢？
我们目前身处的这片区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是一片光秃秃的砂石地，如果不是胡不凡眼尖，看到这崖壁顶上矗立着一道隐蔽的石门，恐怕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群狞给追上，分食殆尽。
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此时松懈下来，使我原本就脱力的身体现在连骨头架子都像是要散掉似的，动弹不了一点，以我目前的状态，我想如果不是落赋清拼死将我带了上来，我此刻的下场恐怕比吴明绪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蛊师的精血对于大部分蛊物来讲，本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说起落赋清，我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子去寻找她的身影，好半天才在一片恍如破碎的视线中辨认清她的方向，只一眼，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便从我心底深处升了上来，我茫然地盯着她，心里不解又熨帖。
那三四只狞同时嘶吼着扑向我的具体画面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落赋清当时紧紧攥住了我的肩膀，使我不再往下掉，然后她三下五除二，瞬间将那些东西开膛破肚，黏稠的灰绿色□□奔涌而出，浆汁如瀑布飞溅，喷了我一头一脸！紧接着，她差点被一头狞给撞下崖壁，但饶是如此，她也紧紧攥住了我的肩膀，不松开分毫。
长久以来，落赋清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冷峻，稳重，理智的，为了救他人而让自己身陷险境这显然不符合她的作风，趋利避害、明哲保身，这些都是人性的本能，无人能例外，即使落赋清曾在鄱阳湖底为了救我同样以身犯险过，我也深信她这个人绝对不是那种心知要遭还愿意舍已救人的善茬。
但在她攥紧我的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通过布料传递而来的颤动确实让我有了一丝动容。
不仅如此，林檬还告诉我，在当时场面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距离落赋清更近的其实是罗恩，可最终活下来的却是我......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视线，不远处的落赋清缓缓将目光移了过来，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嘴唇也淡的几乎呈白色，看上去状态极差，这让我想起之前在她胸前摸到的那一手潮湿。
果然是受伤了吗？我这样想着。
不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就见落赋清忽然起身朝我走了过来，暗色的战术装包裹着她高挑挺拔的身躯，一双长腿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她就走到了我跟前，她抬起手，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液，下一秒正要说话，却被我抢了先。
“罗恩是假的？”我问她。
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她救我的理由。
落赋清闻言怔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我这样问的目的，她平静摇头：“他是真的。”
“那是为什么？”我微蹙着眉头，双目久久地望着落赋清，眼睛里布满了疑云。
‘为什么’这三个字，在鄱阳湖底我就问过她，当时可以说她是为了让我替她母亲取蛊，才会刻意向我卖好，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救我。
那这次呢？
难道是为了落发陈？
一个可能活着的落发陈的下落，和身份特殊的罗恩，落赋清难道脑子秀逗了，才会觉得第一个更重要？所以不惜为了救我这个唯一知道落发陈下落的人，放弃罗恩？
我不信，这说法非常不符合逻辑，毕竟据我所知，罗恩一旦死在这趟行程中，落家绝对会麻烦缠身，但凡落赋清理智一点，都不会为了得到落发陈的下落放弃罗恩。
所以，为什么呢？
正当我百思不得解之际，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焦急地大喊“陈善”，循声望去，只见李易安惊慌失措地半跪在地，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什么人，但由于我整个人被折腾的七荤八素，看什么都在天旋地转，所以一时间没能认清那人是谁。
等目光彻底聚焦，我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不禁一阵颤缩，在原地呆滞了足足几秒，才下意识双手撑地，想爬起来，结果刚撑起身，就猛地跪倒下去，膝盖磕在碎石上，却感觉不到疼，我浑身都是麻痹的，是哪怕现在有人捅我一刀，也都感觉不到的麻痹。
最后还是落赋清扶了我一把，才将我给架了过去。
我愣愣地看着王振国不知何时被狞给咬去了大半截的左臂，看着他身体不可抑制的哆嗦着，看着他鼻腔里不断流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顺着嘴唇滴到了地上，这股血液像是开闸的讯号，很快，他的眼睛、耳朵、嘴巴也全都开始流血。
“老陈！怎么办？！老王被那群野狗给咬了！他的手！他的手断了！”李易安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得像是快要崩溃：“他是为了救我！不应该的！该死的！老王你个蠢蛋！你他妈没事帮我挡个屁啊你！我不是告诉过你遇到危险一定要先顾自己吗？！你他妈耳朵聋了是吧！”
“怎么样！怎么办？老陈你不是那个什么吗？蛊......蛊师！对！蛊师！你快给他治治！他流了好多血，这他妈我给他止不住血，我止不住啊！”
鲜血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就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仿佛不榨干这具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液就誓不罢休，所有的止血手段在这无尽的出血量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看着眼前这惊人的出血量，以及早已变得漆黑的伤口，我知道，不论这人以前是谁，都已经没用了。
耳边是李易安焦急慌乱的催促，我却充耳不闻，在落赋清的帮助下，我缓缓蹲在了王振国的面前，向前伸出手晃了晃，等他将血红的双目挪向我时，我才轻声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各人的身体情况各人心里最是有数，所以我能肯定，王振国对自己的结局已是心知肚明。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听完我问的话，竟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陈善，你的手在晃吗？我好像感觉到你的手在晃，不过咳咳咳咳......呼......别晃了，我好像已经看不见了，该死......我还以为是突然天黑了呢......嗯，不过也好，嘿嘿，想我活这小半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买东西时不用看价钱，现在实现了，通过多年的努力，我终于双目失明了~”
“老王你胡说什么！你......”
无视掉李易安惊愕的尖叫，我看着王振国那一双血红眼睛里毫无焦距的笑意以及故作无谓的自我调侃，我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很不痛快。
说实话，自从踏进这座族葬墓起，我就预料到了会有人出事，毕竟就连二十年前那支队伍都折在了这里头，没理由我们运气就能比他们好。
甚至连我自己都做好了会死的觉悟，所以死一些人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也不会在意。
但是我从来没想过王振国会死，哪怕他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充其量只是年少时的旧友，和李易安一样，是遇到危险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将他们当做垫子丢出去的存在，可在没有涉及到我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我仍是不希望他出事。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觉得不应该，至少他不应该出事。
一个小半辈子都过得谨小慎微的人，只是为了给他妈挣点医药费才突然胆大一回，跟着我们跑进这深山老林里，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死了啊。
出发的时候，王振国还玩笑似的问我，事了后是一块回去，还是他一块一块的回去，结果现在......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悲切之感，可还不等我沉浸在这种悲切的情绪之中，又听王振国继续笑道：“我以前在厂子里听到过一种说法，说是人在临死的时候许愿下辈子投胎当什么，就一定会实现。”
王振国的身体依旧在颤抖，即使他在笑，我也能看出他很紧张，很恐惧，但他自己却没有发觉，他血红的双目微微眯起，依旧故作轻松地笑着：“以前我还不觉得做人辛苦，所以总想着下辈子一定还要做人。但现在死到临头，脑子里跑马灯了，我突然觉得下辈子还是不要再做人了，太累，就当个蘑菇吧，下雨天就长出来，天天在山上傻乐，谁要把我吃了就被毒死，然后全村吃席，嘿嘿嘿嘿~”
“老王，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你们......”
“我记得你小子不是不喜欢吃蘑菇吗？都快下辈子了，不许愿投个好胎，去投成你讨厌的东西，你脑子瓦特了？”我看着王振国，见他没有半点人之将死的悲怆，我心中的悲切也不由受到安抚，逐渐心如止水。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啧，那算了，不当蘑菇了，我还是当......当水母，对，就当个水母，没有脑子，天天在水里傻乐，被冲上岸就随机毒死一个人类，嘿嘿嘿~”
“听起来很没意思。”
“额......那要不然直接到峨眉山上当猴子也行，天天抢人吃的然后傻乐，没事还能抽人大嘴巴子。”
“这倒是个好主意，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振国，语气平静无波。
王振国的语气很轻松，可惜言语支离破碎，毫无得到之处，很快就能让人察觉出其中的刻意，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体内的血液流失，生命愈发接近终点，我明显看出他的神色间显露出了一抹急色，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几次欲言又止。
迎上我问询的视线，王振国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我和他就这么无声对望了十几秒后，也许是身体再也扛不住，王振国那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陈善，我听他们说，你是蛊师，有千百种手段能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亡，而且不受一点痛苦......我说，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帮我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