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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年刑满 ...

  •   “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陈善。”

      “咦?上次你讲的那个监狱故事的主人公也是这个名字......同一个人吗?”

      “对,这次要讲的,是她出狱后的故事。老规矩,故事换鱼,不过这次的故事比较长,会多浪费口水,所以得......嗯......得三条!”

      “不行!超过两条就会被外公发现的,我可不想挨骂......不过,我可以给你偷......不是,拿两条大一点的,怎么样?”

      “啧......你这胆子......行吧行吧,就当我吃点亏,勉强跟你换了。”

      “至于故事......嘶~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讲......”

      阴暗潮湿的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化不开的尸体腐臭,几十具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堆积在此,像是一处乱葬岗般,遍地淌着黏糊糊到如同烂泥的残肢腐肉。

      蛆虫肆意蠕动翻滚,蚊蝇胡乱飞舞,若有活人在此,甚至能听到一些奇怪的“滋滋”声响,这是无数蛆虫在尸体里钻来钻去,和尸体的皮肤肌肉摩擦碰撞,以及在腐败液体中滑行产生的奇怪声响。

      这里是八号牢区,隶属浔城第三女子监狱,由于它的特殊性,监狱里的犯人们给它改名为八号禁区,也叫焚尸炉。

      八号牢区是没有狱警看守的,一扇高大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八号牢区和其他牢区的所有联系,除了三号牢区410号牢室的那几个怪人偶尔涉足之外,八号牢区就只剩下一堆等着被焚烧的尸体和用来投送尸体的不锈钢管道。

      所以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被扔在八号牢区里的都是已死的犯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某日,在黑暗牢室里腐烂浓稠的一处尸堆中,有根手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诡异的心跳声凭空响起,黏糊如同烂泥的浆状地面上,一只削瘦脏污的手摇晃着撑了起来,小臂间与地面因摩擦而生出许多黏稠滑腻的恶心丝线。

      手的主人慢慢着力,拱开了压在她身上的腐尸,那腐尸随着惯性翻落在一旁,不少蠕动的蛆虫纷纷掉落在地,却在下一秒被压成恶心的泥浆。

      能看出那手的主人动作十分艰难吃力,所以整个过程很缓慢,但终究是爬了起来,从这处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你是人是鬼?”一个女人诧异的声音从牢室门口处传来。

      梦中惊醒!

      我猛地从床上坐直,张大口剧烈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汗水如同瀑布一样肆意流淌着,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透湿!

      我的手焦急地四处摸索,几秒后总算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烟盒,点烟时双手也止不住颤抖,直到救命似的烟雾被吸进肺里,我才逐渐冷静,精疲力竭地靠坐在床头,在茫茫烟雾里,一点一点地找回灵魂。

      不得不说,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又回到了那个黑暗到让人绝望恐惧的逼仄牢室里。

      几分钟后,我总算彻底冷静,这才翻身下床,走进卫生间将被汗水浸湿的睡衣褪去,站在莲蓬头下任由水柱冲洗全身。

      冷水驱赶着暑气,水流迷糊了视线,墙上悬挂着的镜子映出我的躯体。

      我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手抚摸着镜面,镜面里的躯体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新老交替:刀伤、烟头烫伤、甚至是被虫子噬咬过的针眼创口,真是叫人......恶心啊。

      和十年前刚进监狱时相比,我变化了许多,沾了点成长的味道,不止是个头,眉眼也更深了一些,棱角更分明一点:高挺的鼻梁,瘦削的眉骨,冷静漠然的瞳眸,虽然看起来依旧憔悴精瘦,这也时常导致我的脸色看上去透露着一丝缺乏血色的苍白。

      洗完澡后,由于天气太热,我只将头发吹个半干,便随意找了根皮筋,将头发拢至脑后简单的扎了个小辫。

      监狱里是不允许留长发的,所以在我14岁之后,我的头发就再没长过肩膀。

      这会正当盛夏的季节,白天暑气难消,屋内郁闷难受,每天冲两次冷水澡,对我这种人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件享受。屋里的旧风扇转动时虽然总会嘎吱嘎吱响,但胜在风力足够,勉强能在这三伏天里给人带来几分清凉。

      我原本是打算起床后泡桶方便面垫垫肚子的,可那个梦的出现让我实在丧失胃口,索性一屁股躺上了凉椅,边抽烟边继续盘算起我下一步的打算。

      其实这种所谓的盘算从出狱后就开始了,不过距今一个月过去,我还是茫然无措.....归根结底,我和这个社会终究是脱轨太久,所以导致我对这个社会产生了一种严重的疏离感,感觉荒芜......

      遥记十年前,在我过完14岁生日的第二个星期,我的父母因故相继离世,而我则因为犯故意杀人罪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关进浔城第三女子监狱接受劳改。

      整整十年的牢狱生涯使我早就忘记了所谓正常人的生活该怎么过,所以现在陡然间离开监狱里熟悉的牢室和犯人们,我竟一瞬间有了天下之大,无处可容我的感觉。

      “呼~”

      我深吸一口烟,朝半空吐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烟圈,却在下一秒就立刻被风扇吹散。

      抽烟俨然变成一种习惯,可说起来我是讨厌抽烟的,但我需要它,我需要缭绕的烟雾充斥着鼻腔,浓郁的焦油会帮我驱散另一种气味——是十年前在八号牢区闻到的那股尸臭味,大概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我总觉得我身上还残留着那股味道。

      之前同住在410牢室的犯人夏细辛还打趣过,她说这尸臭味就是人命的味道,沾染上人命的味道,就休想洗掉。

      她像是在说她自己,又更像是在嘲讽我。

      人命的味道么......我再次深吸了一口烟雾,试图驱散那不知道究竟是弥漫在鼻腔里还是烙印在精神里的离奇尸臭味,甚至有时还会思考,这尸臭味里,是不是也有我自己的那一份。

      是的,我曾死过一次,而死亡的时间长短足够微生物分解我的尸体从而散发出浓郁的尸臭气味。所以准确来说,大多数时间里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否还算是活人,毕竟,这十年间也从未有人把我当活人看待过。

      说起来,事情的起因还是在我进监狱的第一年,没有任何理由,我在一群傻逼狱友无休止的殴打折磨中失去生命体征,被狱警们通过管道扔进了号称“焚尸炉”的八号牢区。

      明明是等待着被焚烧的尸体,可五天后,我奇迹生还,成了第一个活着从八号牢区走出来的犯人。

      所以那些年里,经常会有一些不知所谓的犯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看!她就是那个死了又活过来的家伙!”

      “我明明亲眼看到她被打死了的,被扔在死人堆里五天后爬出来!地狱的恶鬼啊这是!”

      “我记得她们把她脚筋都挑掉了,可现在居然一点伤口都看不到,还能蹦能跳的,这怎么可能!活死人吧这是!”

      “嘘!可别再说了,难道你忘了,她已经是410的人了,你还敢这么大声,是想被410那群疯子弄死吗?”

      “410那群疯子根本就不是人,怪不得这家伙能住进去,死了五天还能活过来,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别说了别说,赶紧走走走!离这些晦气家伙远点!”

      “......”

      晦气?呵呵......真是一群该死的东西!

      我的思绪还在四处飘散,门把手那却传来“咔哒”一声锁响,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李易安提着个塑料袋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伸手就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说道:“你在家怎么不开空调?今天可太他娘的热了!就从店里往回走的这几步,差点没给我晒成干尸。”

      李易安,是我年少时期里最好的玩伴。

      还记得走出监狱的那天,和想象中一样,那群对我唯恐避之不及的亲戚没有一个来接我出狱,这样的结果我早就知道的,所以我并不失落。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李易安居然来了,她那时就直挺挺地站在监狱的门口,朝我用力挥手,咧嘴笑着,叫了句:“陈善。”

      而彼时的我根本没能认出她,因为十年的时间变化实在太大,大到李易安的个头窜高许多,大到她的身体壮实不少,大到......大到她那张脸,恍惚间我竟觉得十分陌生,她留给我印象,早已经像烟雾一样淡薄了。

      “还好,刚冲了个澡,只要不动弹,也不觉得多热。”我把风扇稍稍往她那边挪了一下,虽然这风扇吹出的风并不凉爽,但聊胜于无。

      李易安撇了眼烟灰缸里塞的满当当的烟头,将带回来的冰镇啤酒递给我一罐,劝了句:“我看你还是少抽点烟的好,这玩意抽多了对身体和嗓子都不好,我还记得你以前的声音,清脆悦耳,跟他娘百灵鸟似的,现在冷冰冰的,太陌生了,一看就是抽烟抽坏了嗓子。说起来你以前也是不抽烟的,咋坐了个牢,还给你养成坏习惯了。”

      “哈哈,那不是没办法的事,怎么说也是蹲了这么些年牢的人,不整点陋习,我说出来都没面子。”灌了口冰爽的啤酒下肚,我讪笑两声,空洞中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害,那些破旧糟心的烂事咱不提了,都他娘的过去了。来来来,今天老天爷开眼,财运亨通,叫我捡了个好东西!”

      李易安是惯会看人脸色的,见我兴致缺缺,她连忙扯开话题,从一旁拽了张椅子往我边上一坐,然后打背包里摸出一样裹了好几层报纸的物件出来。

      看着李易安那张因为掩饰不住兴奋而稍稍扭曲的脸,我抬手把还没吸完的烟屁股狠狠吸了一口再摁进烟灰缸里,然后喷着满口烟雾眯着眼睛说道:“捡的好东西?扯淡吧,你那一块的土货郎个个精的跟猴似的,真有好东西还能让你捡着?该不会是人家被验出来的仿制品要丢垃圾桶,路上不小心漏了就被你捡破烂了?”

      说起李易安这个家伙,她的人生是极其矛盾的。

      打小开始,我就知道李易安家里头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用村里老一辈的话来说,是淘土货的土货郎。

      城里话讲则是古董贩子,这类人尤其爱在乡下挨家户用极低的价格倒腾些老旧玩意。

      那会的寻常乡下人只认为银元值钱,对其他碗啊瓷瓶啊盘啊木桌木凳什么的都不懂,所以一般遇到有人花钱收,都是半卖半送就给抛了出去,这就正好落了那些淘土货的下怀。那时候的土货郎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基本上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不仅如此,我还曾听李易安吹牛吐露过,说从她爸那辈起往上三代,都下过“地”倒沙土,也就是人们口中的盗墓贼。

      可后来到了李易安父亲这一辈,虽然也有过“下地”经历,但这说起来毕竟是损阴德的行当。后来因为李易安她妈在怀二胎时,难产死了,一尸两命。这导致李易安她爹一夜白头,从此金盆洗手,不再“下地”,只专心去做淘土货的买卖。

      淘土货在那时是个很赚钱的营生,东西真假各凭眼力见和本事,讲究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而靠着祖传的眼力和见识,李易安她爸把淘土货这门生意是越做越大,往后李易安长大本来只要老老实实女承父业,不说大富大贵吧,起码吃穿不愁。

      可李易安后来却不知为何,竟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毅然决然地跑去参了军,这给他爸吓得,还以为这龟儿是打算要大义灭亲了。

      可入伍当了几年兵,回来后却一事无成,实在没办法,李易安也只能继承了家里的门面,靠伪造古董糊日子。

      为什么说伪造呢?毕竟那个时候的旧东西实在是不好收了,乡下人都越发精明,再加上李易安的眼力也实在不咋的,所以大多时候都只能吃吃老本,运气好便忽悠一些冤大头,只不过这种运气实在罕有。

      见我似乎有些不信,李易安板了板腰杆,浓眉一扬啧嘴说道:“别瞧不起人,我虽然打小对这些东西没啥兴致,但耳濡目染,一些基本的常识我也是懂个九成九的,所以不是我吹啊,我捡到的这块东西,我敢打包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老玩意。”

      “真的假的?你头几天还说你便宜捡了个西周的漏呢?结果呢,人家只是一个上周刚造出来的假货。”我似信非信的看着李易安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心里微微打鼓,琢磨着这“货真价实的老玩意”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那次不算!”一提起上次被骗,李易安就气得不行:“谁他娘能想到那老头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憨厚样,背地里居然是伪造团伙的惯犯!比我还心黑啊那老东西!也就是他逃得快,否则再被我撞上,我非得把他埋地里变成西周的不可!”

      说完,她就揭开了报纸,露出里面的物件,那是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上面刻了一些花纹,以我目前粗浅的眼力见来看,像是一种玉制品。

      “这什么?玉吗?”我一脸茫然的问。

      “对头。”李易安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表情颇为得意,她灌了口啤酒,解释道:“这是一种在古代只有王室和贵族才配得起的随葬玉器,叫做玉握,是死者手里握着的玉,有璜形和猪形两种,一般最常见的是猪形,所以这玉握也叫玉猪。”

      玉猪?我从她手上接过这长条“玉猪”仔细端详,果不其然,找到了这玩意像猪的证据,它的一端尖细,吻圈上拱,并有三四道圈纹,鼻孔内凹,双耳浮突,耳轮明显,身体的重心是在四肢上,呈现出了一种猪在奔跑的姿势。

      一旁的李易安还在解释:“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厚葬的传统,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喜欢把贵重稀罕的物件,随自己同葬九层黄土之下。而在古代,猪就是财富的象征,玉猪则在汉代是常见的随葬玉器,以玉猪陪葬的形式最先起源于西汉,而后盛行于东汉,再衰落于魏晋。就这只玉猪的玉质石感和雕琢工艺来看,我认为这应该是一只西汉时期的玉猪。”

      “西汉?汉高祖刘邦建立的那个西汉?”我14岁就坐了牢,所能记住的关于西汉时期的一些历史知识,大致概括在刘邦建立了汉王朝那块。

      “对!”

      “你不会看走眼了吧?”我疑惑地皱了皱眉,问她:“之前那个上周的东西被你看成西周的,这次又成了西汉......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只是西街那边的小贩们伪制的假货?”

      “绝不可能!”李易安神情坚定,瞪大眼睛一口咬定:“就凭这只玉猪的质地做工和斑沁来看,这绝对是一块古玉,而且还是那种从墓里头出土的上品古玉!这我要是能看走眼,我当场把它给吃了!”

      “那你......”我微微皱眉,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你好,送餐。”一道男声随之响起。

      “哦,来啦!”李易安起身便去开门,边走边不满的嘀咕:“这老板娘咋回事啊,前天不是说了让他们以后都送晚点嘛,怎么今天才五点不到就给送来了,这鬼天气这么热,谁他娘有胃口现在吃饭啊!”

      “咔哒~”门把手刚被拧下,就听到“磅!”的一声巨响!

      房门直接被人撞开,紧接着四五个大汉冲了进来,那撞门力道出奇的大,李易安直接被撞飞出去,刚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身,就看到一管黑黝黝的枪口顶上她的脑袋。

      我第一时间也想做出反应,可下一秒,便是不约而同的两管漆黑枪口指向我,其中一人更是人狠话不多,冲过来掏出一管不明针剂,按住我的肩膀就朝我脖子扎了进去,而随着脖颈处的冰冷刺痛传来,一股熟悉的晕眩感也快速袭来,我浑身一软,就瘫向了地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恍惚看到李易安向我冲了过来,可她身后的男人狠狠地给了她一记手刀。

      该死!这TM算怎么回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年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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