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死对头》幼时生

14、询问往事

　　读高中时，郝卓还是个盘靓条顺的美少年，课业学习之余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跟姜港打起配合来堪称一绝。
　　然而多年过去，姜港还是那个姜港，郝卓却膨胀成了两个郝卓。

　　他这几年帮着立志于早日退休的父母打理公司，昼夜颠倒靠咖啡吊着命是常态，效果十分显著：早些时候倚老卖老的股东被遣散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夹起尾巴，不再想着立威装老大。

　　但与此同时，过度劳累给郝卓带来对身心的影响也同样深重。
　　曾经的校园小男神一去不复返，留下来的只有常年血压危机的秃头总裁。

　　这就直接导致，陈予铎没认出来他。
　　“来酒吧当然是喝酒的。”
　　他听着姜港的话头，对答如流道：“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开的这家店好像对服装没有要求吧。”

　　陈予铎说到这顿了一下，轻声问道：“怎么，姜老板不欢迎我？”
　　姜港无语片刻：“当然没有。”

　　做生意哪里会怕消费者多，即使面前的人自己再不喜欢，可只要人家是来花钱的，姜港就不可能把他赶出去。

　　姜港不想再干杵在这里跟他说些不着四六的话，索性伸手抓住郝卓的胳膊，示意人跟自己一起进门。
　　然而还不等郝卓做出什么反应，陈予铎那边就先开了口。

　　“我听说上周你和朗桂见了一面。”话题波及到明星，陈予铎担心被不相干的人听见到处传，自动放小音量：“现在身边这个呢，也是相亲对象吗？”

　　听见这话，郝卓表情一时非常精彩。
　　姜港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很难想象他的脑袋里都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姓陈的你造谣别太离谱。”姜港忍无可忍地掐住陈予铎后颈，用了点力把他按在郝卓脸前，咬着牙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眼前人的是谁。”

　　他发难得太突然，陈予铎一个晃神觉得自己置身医院，还以为是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搞医闹，下意识就想挣开。
　　但这个姿势让两个人挨得极近，他很快闻见了姜港衣服上的松木香。

　　陈予铎学生时代忙着写题背书，步入职场后又忙着搞科研做手术，分不出精力也没有心思钻研香水之类。
　　此刻他也只是觉得，对方身上这股清香中带着点苦的味道很好闻。

　　姜港一开一合的嘴唇近在咫尺，陈予铎强迫自己静下心，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男人的脸上。
　　然后他发现，这人自己好像认识。

　　“……”陈予铎就着半躬身的动作歪过头，为了避免错认带来尴尬，特地用唇语向姜港确定道：“郝卓？”

　　姜港松开对他的桎梏，左看看郝卓又看看陈予铎，点了点头。
　　郝卓这时候已经在欲哭无泪了。

　　“我知道我没以前帅。”他捂住胸口作悲痛状：“但兄弟你就这么略过我跟姜港打情骂俏，我是真的会伤心。”

　　姜港脸上的问号快要实质化，尽管陈予铎在边上，也没控制住给了他一脚：“什么打情骂俏，怎么说话呢。”

　　郝卓躲开两米远，颇为不服气地道：“你们刚才明明就……”
　　陈予铎竭力忍笑在一旁拉架：“好了好了别闹了，既然碰见就是缘分，赶紧进去吧，我请你们喝两杯吧。”

　　“梦绛是我跟元弘开的。”姜港一口回绝，揽着郝卓的肩膀往里走，嘴上还在哔哔：“要请客也是我请，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装好人充老大了。”

　　陈予铎看着被不由分说搂住脖子，一直试图扭头跟自己说什么，然后反复遭到姜港强行转回的郝卓，禁不住向上扬了扬嘴角，抬脚跟了上去。

　　现在时钟才刚刚走过九点半，但梦绛提前已经进入了离得远就要大声喊出来，才能听见朋友说什么话的环节。
　　姜港把手收回来，熟门熟路地穿过人流从吧台要了三杯鸡尾酒。

　　不过等他折身回来，看见在服务生指引下坐在卡座里的郝卓和陈予铎，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自己是要请郝卓喝酒没错，但陈予铎这王八蛋怎么混进来的？
　　他们今天要聊的可是正事，这么大一个外人在场，还如何开得了口。

　　“……这杯算我送你。”姜港脸拉得老长，托盘底部跟桌面接触那一刻，发出了不轻不重的碰撞声。
　　“喝完赶紧滚蛋。”他坐在离陈予铎最远的对角线，很不客气道：“听歌或者跳舞都随你，就是别待在我眼前。”

　　陈予铎笑了下正要开口，身边就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打断了他。
　　刚才郝卓在姜港的武力钳制下被迫闭麦，此时浅啜一口对方端上来的东西，清了清嗓子准备打击报复。

　　“别啊姜哥。”郝卓摆出一副哥俩好的表情，勾住陈予铎的脖子道：“我跟予铎也挺长时间没见了，相逢即是有缘，就别赶人家走了。”

　　姜港闻言一个眼刀砸过去：“你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言下之意就是，别挑事赶紧闭嘴。

　　他们这些人的父母都有交情，子女间的八卦自然传得飞快。
　　郝卓一早听说姜港前段时间相亲相到了陈予铎，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奇心，但看面前这俩人别扭至极的相处模式，反而想看看他们凑一块的样子。

　　“反正就是一短期敲定不下来的破合同，什么时候不能谈啊。”郝卓笑嘻嘻地岔开话头，对姜港要杀人的目光只当没看见，兀自将脸转向陈予铎。

　　“姓姜的脾气就这样，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回忆起当年玩命做卷子写作业，考前还要去这人面前百般套话的日子，感慨万千地拍了拍肚子。

　　“那时候光顾着把你当假想敌了。”郝卓唏嘘道：“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你小子是真的厉害，中途转学进度跟原来不一样，只用半个月就追上我了。”

　　陈予铎谦虚地道：“没有没有，主要是你那次期中考没发挥好。”
　　郝卓不吃这套说辞，大力地一拍桌子：“屁！老子发挥是最稳定的，从来不犯粗心大意的毛病，技不如人得承认。对了，你现在在哪高就呢？”

　　陈予铎如实回答，郝卓听罢竖起大拇指：“这么年轻就能当主刀，肯定读博的时候就是佼佼者吧。我那会儿念研究生要死要活的，真是惭愧……”

　　全是学霸专属话题，姜港插不进去。
　　他无意硬掺和到里面说些什么，干脆起身去吧台找调酒师聊天去了。

　　郝卓跟陈予铎多年未见，叙旧的话一时半刻应该也说不完。
　　梦绛的调酒师是个不到三十的单亲妈妈，姜港跟她聊了一会儿三四岁的孩子上哪家幼儿园比较好，还等没讨论出所以然，身边就走过来一个人。

　　“有热牛奶吗？”陈予铎酒量不行，才喝了一杯低度数椰林飘香就开始脸颊泛红，说的话更是不着边际。

　　姜港将调酒师即将出口的抱歉挡回去，呛声问：“不是说过来喝酒的吗，现在要热牛奶什么意思，没有。”
　　他不情不愿地从旁边拖过来一个空椅子给人坐，朝调酒师吩咐道：“给他泡杯蜂蜜水，要浓一点的。”

　　调酒师依言照做，低头忙活去了。
　　姜港这边干了一整杯IPA，放下玻璃杯的时候舌根都还带着苦意。

　　他侧头去看陈予铎，发现这人将胳膊撑在吧台桌面上，正抿着唇直勾勾望着自己右手的侧面皮肤。
　　姜港被盯得颇为不自在，轻咳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跟郝卓的嘘寒问暖结束了？”他扯了个不会冷场的话题，随口问道：“除了回忆当年你们学习多么多么好之外，还说没说什么别的、有意思的？”

　　陈予铎只是头有些疼，但意识并不模糊，听见这话嗯了一声道：“郝卓刚才问我……高三老师把你我安排成同桌，还让我辅导你功课，为什么到最后你的成绩依然没见什么起色。”

　　姜港的脸色瞬间黑下去：“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人，卷自己就得了为什么要带上我，分高了不起啊。”

　　他不满的话出口之后才猛然醒过神来，对于还没正式进入社会的人来说，分数高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
　　不过人生并不局限于学生时代嘛。

　　姜港很快将自己说服，撇撇嘴道：“你上学那阵是比我强，同学总找你问题，老师也喜欢你，可现在……”
　　他本来想说现在还是我混得好，月收入也比你高巴拉巴拉。

　　但这些话没等从嘴里讲出来，姜港就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现在的陈予铎怎么样了呢。

　　做外科医生是他高中时立下的志向，姜港自从得知陈予铎在中心医院工作后，生了病就很少再去那里就诊。
　　但偶尔听见杜沁妍的话茬，陈予铎的水平在同期中非常出色，若说他最精通的专项领域，哪怕以市为范围也找不出几个比他强的大夫。

　　陈予铎在按部就班实现自己的理想。
　　反倒他这些年折腾来折腾去，除了一家酒吧也没什么是抓在手里的。

　　姜港闭口不言大概几秒钟，坐在离他半米远位置的陈予铎忽地靠了过来。
　　“现在我日子过得……”
　　他无奈地弯唇笑笑，眼底映着很浅的自嘲：“也确实一塌糊涂。”

　　“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生活吗。”陈予铎体温偏低，且宛如被消毒水腌入骨髓，浑身都透着淡淡的84味。
　　“我保证不笑话你，也绝不外传。”

　　大概刚刚几杯酒喝得太急，姜港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些发晕，即使身前的人是陈予铎，心头也不觉得十分抵触。
　　“……你想知道什么。”他低声问。

　　“比如它。”陈予铎轻轻翻过姜港放在腿面的右手，眼神再一次移到了自己先前注视着的地方，语气说不出的和煦：“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条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