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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每到秋冬都是论文开题季,安承手底下硕博生一大把,心理学的学生又多深造,国内研究生又卷得厉害,他每年都送得兢兢业业。

      组会开了又开,题目反复推敲,开题报告逐字逐句改,生怕哪儿有差错耽误了学生的大好前程。

      办公楼和实验室两头跑,一直忙到中午,连口水都没喝到,嗓子干渴得要冒烟,安承锤着腰站在微波炉前热便当,他吃东西挑,学校食堂太油腻,午饭都是做好带过来。

      深蓝色的便当盒慢吞吞转着,叮的一声,安承突然想起来疗养院那位还没来得及慰问。

      好男人总是招人惦记,特别是安承这号纯gay,更是看不得帅哥砸在自己手上。当即拨了通电话过去,护士一听是他,噼里啪啦开始汇报,说整体没什么大问题,季白挺配合的,就是不肯吃药。

      那就还是有问题了,安承叹了口气,一口吃掉叉子上的西蓝花。

      今天早上忙忙碌碌,牛排煎老了,好不容易撕撕拉拉吃完一顿,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他干脆开车去疗养院一趟。

      车子开出市区,周围逐渐静谧起来,景和这边的环境很好,依山傍水,连点车尾气都闻不到,安承坐电梯上楼,愈发觉得几块老牛排在胃里翻腾,下午一定得去吃顿好的。

      季白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安承进去的时候他正仰在躺椅上晒太阳。

      椅子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小了,长手长脚都耷拉在外面,冬季的阳光已经不晒了,暖暖把人包裹着,每一根睫毛都落下阴影。

      安承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但和之前那次一样,他还没靠近,季白就睁开了眼睛。

      “吃饭了没?”他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季白看着他点了点头。

      “吃的什么?”安承问。

      “牛排和土豆泥。”季白没有排斥跟他讲话。

      “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我都无所谓。”季白看起来有些困惑,自从他醒来之后,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治疗。医生,专员,但没人会像安承这样坐下跟他聊天,仿佛不带任何目的的。

      “听说你拒绝吃药,”安承终于开口了。

      “我看过那些药了,”季白说,“如果是镇定剂和安定类药物的话,对我没有用。”

      “我以前做过抗性训练。”他补充道。

      “你还记得多少之前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吗?”安承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看向对方的眼睛,进入房间之前他卸下了腕表和袖口,只穿一件羊绒衫和休闲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是他们让你来问的吧,”季白说,“同样的话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我只记得那些。”

      “不,不是,”安承依旧笑着,“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但同样的,我更想成为你的朋友。”

      “好吧,”季白耸了耸肩,显然把这句话也当成了说辞,“我只记得很久之前的一些事,那时候我还跟着King……”

      “King?”

      “北美第一赏金猎人,”季白笑了笑,带着武兵看文人的戏谑,“不过他很快就不是了。”

      “嗯,你继续。”

      “我帮King执行一些雇佣任务……后来中国政府找我合作,许诺给我国籍和身份证,我之后一直为他们工作。”季白又露出了那种倍感无趣的表情。

      “很厉害,”安承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很与众不同的经历。”

      “现在你可以问我了。”

      “问你什么?”季白愣了。

      “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安承说。

      季白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在躺椅里一晃一晃的:“那安医生,你以前有过几个男人?”

      安承瞬间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从不耻于说出自己的性向,但就这样被人当众拆穿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他们目前只见过两面。

      “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季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揭人老底的感觉不错,他似乎开始对话题感兴趣了,“正常男人是不会用那种眼神来打量我的,只有女人和gay会。”

      天地良心,安承发誓他的眼神绝对没有很冒犯,相反,他很会控制这些,把一切猎奇和窥探的意味藏在最深处。

      但饶是如此,还是被这个男人一眼看穿了。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感,在安承刺探他的时候,他也照原样刺探了回来,甚至更一针见血,直接又鲁莽。

      安承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博汉说整个国安都搞不定这人了。

      “只有过一个,我们在一起了两年,”安承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盔甲,这仿佛是一场游戏,而他毕竟跟病患接触了十年,从没在任何对话上卡过壳。

      “哦,”季白耸耸肩,没了再打探下去的意思。

      安承看了眼挂表,时间快到了,他只得站起来,随手撕了一张便签留下自己的号码:“你比我想象中恢复得要好,如果你想继续聊天,可以随时打给我……护士会拿给你电话。”

      季白没有看便签,阖上眼睛继续晒太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安承不怕在病人面前碰钉子,相反,他有着十足的耐心。绝大多数病患都有拒绝沟通的毛病,这个只能慢慢来。

      .

      季白恢复得很好,他的骨密度比常人要大,大大小小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疗养院便给他定制了专门的康复训练。

      只是楼下的康复室季白不屑于去,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

      早六点起床出去跑十公里,折返跑二十组,仰卧起坐和俯卧撑以百为单位计数,加上左右转体,把每一块肌肉锻炼到极致。

      九点结束后回去和大伙一起吃饭,然后参加疗养院的其他康复活动。

      安承看过他答的问卷,画的图案,堪称完美,如果不是此人确实身心素质过硬,就是他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做一些基础的测试根本不在话下。

      季白就像一台强大而精密的仪器,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运作,简直是护士操心最少的一个病人。

      安承去看过他几次,季白绕着水池边跑圈,身后还跟着几个脚步歪斜的病友,他逆着光跑过来,冲安承打招呼:“早啊,安医生。”

      安承笑笑,转头开始考虑新的治疗方案。

      他跟安博汉通了电话,季白的心理素质足够强大,疗养院的方案对他几乎毫无用处,季白需要的是浅显的外部刺激,与人接触,与社会接触,可能更加有助于他的康复。

      精神疗养本来就没个准数,左一个“可能”,右一个“估计”,简直要把安博汉绕晕过去。

      “如果不方便回归工作岗位的话,可以让他暂时回家,有家人的陪伴也会好很多,”安承解释道,“季白对药物治疗很排斥,最好让他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

      “嗯……呃,”安博汉反而支吾起来,苦笑道,“他没有家,季白从小在国外长大,被人捡到的时候就是弃婴,你让我去哪儿给他找家人来?”

      “什么?”这回轮到安承震惊了,他以为季白最多是经历坎坷一些,总会有什么人在等他回去,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

      “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他出去转转,”安博汉把包袱抛了回来,“去你们学校啦,逛街啦,反正他们出去要有医生陪同。”

      “让他多接触一下社会也是好事,”安博汉又压低了声音,“他在国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国安的意思是让他转业,等他恢复记忆问完材料估计就结束了,别到时候真成了无业游民。”

      “你们不包分配工作吗?”安承问道。

      “哎呀,哪有那么容易,每年排队等分配的老兵那么多。”

      “况且季白身份特殊,到哪儿都是个不确定因素,发几年慰问金也就算了,要不到时候出了事儿找谁去?”

      安承最近自己都忙得两点一线,虽然有心跟季白多接触一下,但实在分不出时间,干脆把人接到自己的实验室。

      他自己申请资金搞项目,给硕博生发着优厚的奖金,既当研究员又当老板,偌大一个实验室分区运转得井井有条。

      季白就瘫在沙发上发呆,等晚上约好的那顿海底捞,学生们进进出出,带着好奇和善意的眼神打量他,毕竟老板从来没带人回来过。

      忙碌中的安承又变了一个样子,他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打印文件分门别类叠放整齐,电脑旁边的便签上是手写的时间表,学生们似乎有点怕他,请教问题绝不拖泥带水,生怕被安老师揪住什么错处。

      季白单手支着太阳穴,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高度文明的社会,有条不紊的生活,没有枪,没有真正能让他安心的东西,而眼前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医生在这里如鱼得水。

      彼时的季白还认为自己看人透彻,毫无阻碍便能看穿安承心中所想。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更像一条长满尖鳍的鱼,一头扎进了一片名为安承的海里,自以为在乘风破浪,其实早不知不觉溺死在了里面,直到再也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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