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同的妈重生并支持我恋爱了》子夜青冥

1、我恐同的妈重生并支持我恋爱了

　　言默他和顾放谈恋爱的事情被告到教导处了。

　　言默丧眉搭眼地站在办公室窗边，他白皙的脸庞微肿泛着红，额前的头发汗湿几乎贴着皮肤，有点黏腻，办公室内空调温度低，不一会儿又觉得有几分冰凉。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王恺的家长仍旧在咄咄逼人，班主任陈琪不断地安抚对方。
　　教导主任正在和年级排名十五的那个被言默打得鼻青脸肿的王恺说话，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言默不屑地嗤了一声。
　　教导主任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无奈又有点不相信。
　　言默不怕别的，但他怕他妈。
　　从他对顾放告白那一天开始，他就想好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前提是这一切的设想中，没有他妈的存在。
　　他一直清楚，他妈这座大山无法撼动，更清楚的知道这条路无法顺利走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如此快。

　　高跟鞋“噔噔噔”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言默的耳中，一时令他提起心弦。
　　敲门进来的人，正是言默的妈妈，许频女士。
　　她礼貌的与老师和教导主任打了招呼，而后看向言默。
　　言默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许频快步走向言默。
　　就在这时，办公室内冲进一人，第一时间挡在言默面前，是顾放。
　　他喘着气，冷着声：“阿姨，不要打言默，这件事不是他的错。”
　　许频从看到言默的一瞬开始，眼睛就湿润了，快步走过去，不过就是要抱抱她阔别三十年的儿子。
　　此刻，这个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现在是2049年，4月30，星期五。
　　她回到了三十年前，儿子言默高考前夕。

　　许频深吸了一口气，转眸看向顾放，露出笑容，“让我跟言默说句话好吗。”
　　顾放怔了一下，看了看言默又看了看许频。
　　言默拍了拍顾放，顾放这才挪开步子，但还是站在言默身边，只要许妈妈动手，他足够挡在言默身前的位置。
　　许频抬步，目光盯着言默的脸颊，颤着手，轻轻地抚过那红肿的脸，“告诉妈妈，这是谁打的？”
　　言默别开脸不说话。

　　班主任陈琪忙开口：“言默妈妈，实在对不起，王恺妈妈她看到王恺被打成这样，一时冲动这才动的手。”
　　“哦？”许频红唇一撇，只看了眼站在紧那头气势十足的中年妇女，眸光冷漠，再转回对着言默时，眸里又是那般温柔，“言默，没事，有妈妈在。”
　　言默紧着眉峰，他觉得许女士今天有点奇怪。
　　抬眼看去，却见她走到办公桌旁，把她的包放下，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见她掐住了王恺妈妈的脖子，将她摁在墙上——
　　“啪——”
　　“啪——”
　　“啪——”
　　巴掌声响彻办公室。
　　在场的老师、教导主任和学生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许频狠狠地说：“我作为言默的母亲，从未动他一根手指，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动我儿子！”
　　王恺妈妈被打蒙了，呆呆愣愣的，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王恺，他连忙跑过去，这时许频已经放开了王恺妈妈，看向王恺。
　　只一眼，王恺吓退了两步，转而去扶他妈。
　　“你……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打我妈！”
　　许频哼了一声，这才转向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作为学校老师和领导，你们就是这么纵容别的家长欺负我儿子？”
　　陈琪忙开口：“言默妈妈，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拦住……”
　　“我来的时候，你们一个安抚这位同学的家长，一个询问告状者前因后果，有人问过被人扇耳光的言默什么感受吗？”
　　想要开口说话的教导主任没开口。
　　“不是你们的孩子被扇耳光就可以无所谓是吗？！”
　　王恺妈妈终于回神，泼妇一般怒吼道：“是你那同性恋的变态儿子先打的我儿子，王恺不过就说了句事实，你儿子就动手打人！你看看王恺被打成什么样了！”
　　“同性恋？变态？”许频冷笑一声，“我儿子是同性恋又怎么样？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他是同性恋就该被你们排斥、嘲笑以及无底线的议论？！”
　　“妈……”言默迟疑地唤了一声。
　　许频回头的时候就已经将冷厉换成了柔和，“言默，没事。”
　　言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许女士，此刻的她，就像天使散发着光芒一样，令他大为震撼。

　　“王恺是吧。”许频再度看向墙边的母子，“听说高二之前，你一直是年级第二，分班之后，言默的成绩上来，你就再也没进过前二十。之后言默就总出现一些事故，小到在言默的校服上涂鸦画乌龟，传播言默没爸的谣言，大到请校外混混堵言默，打的他手指折了，耽误考试；最严重的一次应该是体育课上，你故意绊倒言默，令他摔断了腿，回家休息了两个月。怎么？你就这么恨学习比你好的言默？你以为只要没有他，你的学习成绩就能名列前三？”
　　“你胡说，这些不是我干的，不要血口喷人。”
　　“不承认也没关系，证据我都有，你满十八了吧？我呢，跟我们家言默一样心软，在你高考之前，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人生不经历一次高考，多少会有遗憾。当然，你这种人，不经历一次劳改，我觉得你也会很遗憾。等你高考完，拿到高校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也将收到我的律师函。小伙子，好好等着啊。”
　　王恺妈妈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疼的脸，在许频的逼视下，眼泪不停地落下，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望的惧怕。
　　“我没做过，我不怕！有本事你就告我！”王恺强撑着回。
　　许频只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回到言默身边。
　　她这一笑，叫王恺心里发慌。
　　教导主任给陈琪使眼色，陈琪立刻安抚着王恺和他妈妈出门去……

　　许频看着跟前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儿子，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妈。我……”
　　许频抹去眼泪一笑，“妈妈知道你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决定自己的事情，可我终究是你妈妈，有些事情总要通知我一下呀。”
　　“妈……”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叫妈妈怎么去理解你去懂你？”
　　“妈，我和顾放高二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喜欢顾放，你们许了对方一辈子，我都知道。”
　　不论今日站在这里，是一场梦还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她都不会让事态发展成悲剧。
　　当年因为她而逼死言默，守着他冰冷的尸体才幡然醒悟，只要他过得开心幸福，比什么都好。
　　火化言默之后，她才主动去了解曾经的言默。
　　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他喜欢吃的食馆，他曾在学校发生的一切以及他曾喜欢过的男生。
　　曾经的他们各忙各的，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她给予言默优越的生活条件，却从未有过关爱的沟通。
　　她从未称职过。

　　“言默妈妈啊，这事从根本上来说，确实是言默和顾放错在先，学校禁止早恋，何况他们还……”
　　“他们错哪儿了，请主任给我一个准确的说法。”
　　教导主任一顿，吭哧地开口：“早恋……就是错。”
　　“主任，您也年轻过，你敢保证你在十八岁这个年纪，没有疯狂过？没有早恋过？没有暗恋过？”
　　教导主任：“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有萌动的时候，学会了控制情感，将不理智扼杀，毕竟作为一个高中生，该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将喜欢宣之于口，需要很大的勇气，曾经的你没有这个勇气，现在一定后悔了吧。”
　　教导主任顿时面红耳赤，完全是内心被人窥探的感觉。
　　许频再看言默和顾放，一笑：“你们记住，你们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在意他人眼光和看法。”
　　虽然只短短一句，却是许频用言默的死和整整三十年的懊悔换来的道理。

　　“妈……”
　　“许阿姨……”
　　许频笑了笑，拍了拍两个孩子，再对教导主任说：“那位王恺同学应该早就知道言默和顾放在一起的事情，为什么临近高考了才将这事捅出来，教导主任不需要我提醒，想必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教导主任沉默。
　　“这件事情很好处理，要么王恺滚蛋，要么我这两个孩子转学，如何取舍，我想主任您心里有数。”
　　教导主任眼皮掀了掀，扫了眼言默和顾放，自高二转班开始，他们俩就是同桌，从一开始的不对付到最后形影不离，在顾放的引导帮助下，言默从年级五十升到年级前三，高二高三这两年，他们俩的成绩不分伯仲，每次考试不是言默第一就是顾放第一，他俩从未掉到过第三……
　　而学校不少竞赛奖也都是他们赢回来的……
　　卸磨杀驴，也不是这百年名校的作风。
　　但他还是担忧：“言默妈妈，言默和顾放是年级优尖，但今日关于他们同性恋……咳，这个话题怕是不好压，就怕两个孩子在言论压力之下，影响学习，毕竟马上高考了。”
　　“如果学校的这点议论压力他们都扛不住，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我对他们有信心，他们绝对做得到不负彼此。”
　　言默为了让她看到决心，选择最极端的方式。
　　顾放爱言默，终身未娶。

　　言默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许女士是那个从未关心过他的母亲。
　　顾放也无法正视这位对言默来说几乎相当于无的妈妈会说出这种话。
　　“言默妈妈……”
　　许频一笑：“马上都高考了，这些同学们还有闲工夫议论他人，看来还是你们做老师的施压不够啊。”
　　教导主任心里压着一口气，但又不能发作，“这事学校会低调处理低调施压，言默妈妈放心。”
　　许频抬手看了看表，侧身对门口说：“顾总，你在门口站了十分钟，事情已得到解决，还不进来吗？”
　　顾放一惊，只见他爸顾承推门缓步进来。
　　顾承两指间夹了一根没点的烟，目光犀利，他意外于言默的妈妈，正是他正在合作的公司的高层。
　　上前与教导主任虚虚握了握手，“主任，马上高考了，言默妈妈的处理方式，我很赞同。”
　　教导主任送走了几人，虚汗直冒，自言自语地说：“现在的家长都这么开明了吗？还是说是我太古板？”

　　***

　　许频和顾承并排在前面走着，言默和顾放在后面跟着。
　　两位家长将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处理他们俩了。
　　言默还是觉得不安，他想刚才在办公室的许女士是演的吧？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怎么可能同意他和顾放在一起？她明明是最讨厌最恶心同性恋的……
　　他想，许女士如果去演戏，一定能拿影后奖。
　　顾放压低声音说：“你妈是认真的还是演的？”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今天这种情况，歇斯底里和开明大度，自然是演开明大度更体面。”
　　“可我觉得……你妈挺真诚的。”
　　言默用手肘怼了一下顾放，“你对真诚一定有所误解。”

　　车开到市中心某餐厅包厢。
　　落座后，言默仍旧等着宣判。
　　许频和顾承点了饭菜后，也没干等着，许频开口问：“顾总觉得Q大怎么样？”
　　顾承说：“我是Q大出来的，不错。”
　　许频又问顾放，“你准备考什么专业？”
　　顾放说：“心理学。”
　　许频点头：“说实在的，我没资格要求你一定要考哪个大学，但我希望你能考虑Q大，Q大的心理学专业也不错。这些年我对言默的关心很少，眼见马上又高考，接着就是进入大学校园，你如果也选择Q大，有你帮我照顾言默，我会放心很多。”
　　言默震惊：“妈，你怎么知道我想考Q大……”
　　“你房间不是贴着Q大信息么，看一眼就知道了。你喜欢化学，想必也会选择化学相关的专业。不过，只要你喜欢，我都不会反对。”
　　这一路上言默都还是觉得许女士可能憋着大招没放，可此刻听她这么说，他可以笃定，她是认真的。
　　他想，需要重新认识许女士了。

　　又聊了一会关于专业的问题，而顾承自回了许频的问话后就一直沉默。
　　菜上齐，在动筷之前，顾承道：“许女士，你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态度。”
　　“嗯？”
　　“关于两个孩子的关系，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许频一愣，忽而笑了：“顾总你不会反对，否则就不会在教导处办公室门口站十多分钟不进来。”
　　“这怎么说？”
　　许频道：“如果你真的想反对，一早就进来打断我的话了，根本不会让我有机会说完。”
　　顾承盯着许频看了一小会儿，忽的一笑：“孩子饿了，吃饭吧。”
　　饭后上了果盘，顾放挑了言默喜欢的放在他面前，小叉子擦了好几次才给言默，“多吃点，这家餐厅的水果都是西北运来的，很甜。”
　　言默接过叉子，又瞄了眼许频，发现她正看着自己，那眼神……却叫他心下一疼。
　　“妈，你怎么了？”
　　许频吸了吸鼻子，笑道：“多看看你，等你上大学了，一年也见不着几回。”
　　言默咬着水果，“一有假期我就回家。”
　　“嗯，好。”

　　***

　　顾放坐在顾承的车上，目送着许频开车带走言默。
　　顾承道：“别恋恋不舍了，明天不还有补习班，睡一觉就见到了。”
　　顾放道：“我放心不下言默，他口中的许阿姨不是这样的……”
　　“能说吗？”顾承启动汽车。
　　顾放说：“许阿姨是同妻，言默生下来的第二天，她知道了真相。”
　　车猛地停住，幸而顾放系着安全带，否则都栽了出去。
　　顾承心下慌张，又启动车子，把车停在路边，“言默他爸骗婚？”
　　“嗯。”顾放说：“许阿姨非常痛恨言默他爸，也痛恨同性恋。”
　　顾承忍不住点了烟，开了车窗吸了起来，“她离婚了吗？”
　　“许阿姨从月子中心出来之后，就跟言默他爸离婚了，言默本来是判给他爸的，许阿姨不同意，打了好几年官司，言默初一的时候，官司打赢，言默才回到她身边。”
　　“我跟言默妈妈真是同病相怜。”顾承感叹一句。
　　“你又不是被骗，同什么病。”
　　“言默的妈妈是同妻，你可怜的爸是同夫。”
　　“胡说八道什么，我妈都死了！”
　　顾承迟疑了一会儿，说：“你妈没死，说她难产而死是骗你的。”
　　顾放没反应过来。
　　“你妈生下你之后就跑了，追她爱的人去了国外，没死。”
　　顾放这才回神，“她……”
　　“前一段时间她打电话来，说想见见你，我拒绝了。本来想等你高考结束再跟你说，今天……嘴巴欠了。”
　　“……”
　　“怎么沉默了？”
　　“你希望我说什么？十八年都没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我就得认？”顾放别过脸看窗外，“开车，去言默家，我还是不放心许阿姨。”
　　“地址。”

　　***

　　“妈……”在客厅沙发上窝着的言默忍不住开口：“你这么看着我，近半个小时了。”
　　许频笑道：“怎么可能看得够？”
　　“妈……你很奇怪。”
　　“嗯，习惯习惯就好，在你离开家之前，你要再忍受一下这么黏人的妈妈，好不好？”
　　言默抿唇，“你像变了一个人。”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失去了你，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
　　“……”
　　“梦里的我做错了很多事，用一辈子都无法弥补偿还的错。”
　　言默沉默。
　　“值得庆幸的是，那只是一场梦，这一切都还没开始，我也没有犯错。言默，答应妈妈，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抬头看看天，心会宽阔一些，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一定不能选择极端的方式去做结束。”
　　“不会的，”言默站起来，走到许频身边坐下，将许频环住，感受到许频微颤的肩膀，他知道，那个梦吓到她了，“妈，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许频脸埋在言默的肩膀，泪水湿了言默的衣服。
　　她又哭又笑，开心又难过。

　　***

　　顾承父子俩终究没有敲门，房内声音不大，但他们都听到了。
　　顾承拍了拍顾放的肩膀，带着人离开。
　　电梯里，顾承说：“想跟言默过一辈子么？”
　　“人如果还有来生来世，我想永远陪着他。”
　　“贪心不足。”顾承拍了拍顾放的后脑勺：“这一辈子能护好他，就是你的造化了。”
　　“爸……”
　　“我想到个好主意。”
　　“什么？”
　　“帮我追到言默他妈，让我们成为一家人。”
　　“不行，我不缺弟弟。”
　　“我缺媳妇！”
　　“……”

　　***

　　言默和顾放坐上了去Q大的动车，车窗外站着顾承和许频。
　　言默冲许频挥手，然后给她打语音电话，“妈，你和顾爸爸回去吧，十一国庆我们就回来了！”
　　“嗯，等着你们回来。”
　　顾放凑到手机跟前：“许妈妈，有我照顾言默，您放心吧！我爸他就交给您了，他爱抽烟，您给管管。”
　　“好，好……”
　　动车很快驶了出去，许频却站着久久未离开。
　　在这场梦里，她终于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理解孩子的母亲，她只希望，这场梦久一点，再久一点。
　　如果可以，最好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