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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意外的访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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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个小时的摸黑飞行,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大亮,两人并排站在门外,看着雕花铁门,望着里头丝毫未见改变的景观,无声地叹息——
离开不过两三天,为什么却有隔了半个世纪的感觉?
“别发呆了,进去吧。”首先回过神来的上官弥扯扯水残的袖子。
“恩……”
熟练地按下一组按纽后,两扇铁门同时向内敞开,缓缓的划出两道弧形,露出通往前厅的鹅卵石小径。
脚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水残边走边四处张望着,两分钟过后他渐渐感到不对劲,照理说屋里的人应该知道他们回来了才是,为何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闹钟刚起纳闷,下一刻就看见上官弥僵直着身子停在门口。
“怎么不进去?”他笑着拍上他的肩,却发现掌下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同时亦感到有奇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本能地抬头往前看,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靠在沙发上双手交握,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俩,一张脸不怒自威,令人心生几分惧意。
他脱口而出,“上官岑!”
“老爷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吗?太无礼了。”水残话音未落,空气里立即响起斥责的声音,说话的人尖嘴猴腮八字胡,一张河童般的脸,身材矮小,胸却挺得老直,俨然一副除了他们家主子他最大的奴才样,再一看,刘叔刘婶丁叔在他身后站成一徘,动也不敢动一下。
上官岑到是没什么反映,即便有也没表现在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更令水残不爽,他猛地拉住上官弥颤抖的手,眼带挑衅地看向上官岑。
“放开!”上官岑眉一低,不悦地开口,眼神如针般扎人。
他充耳不闻,反而收紧五指,强行扣住上官弥欲挣脱的手,下巴抬得老高,狠狠地瞪回去。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胶着在空中,谁也不让谁。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际,上官弥却一个用力抽回了手。
“你……”水残懊恼地看着他,他立即心虚地低下头。
上官岑面露嘲色,不疾不徐地起身,“跟我上来。”这话显然是对上官弥说的。
他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上了楼。
“你们都做事去吧。”河童男煞有其事地摆摆手,刘婶等人一哄而散,水残也想上楼,不料被拦了下来。
“闪开!”
他头一抬,仿佛不屑理会眼前的人。
水残一拳挥向他的肚子,河童男“啊”一声倒地。
“站了两个台阶还没我高的人,凭你也想拦本大爷,做梦去吧。”说罢拍拍手上的灰,大摇大摆的偷听去了。
门关得不严,风一吹露出条两指宽的缝来,很容易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水残倚在墙上轻轻松松地朝里望,两人的一举一动尽入眼底。
“我不答应!”上官弥态度强硬,两颊红得如同火中的炭,看上去气得不轻,另一个人脸色铁青,看来舌战已经开始,他来晚了些,水残思忖。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上官岑一拍桌子,上面的东西震出半公分高,“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你爷爷肯原谅你,给你回去的机会,你还闹什么脾气。”
“原谅我?是需要我吧,需要我这颗脑袋,为上官家日进斗金!什么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全是狗屁!你们关心过我吗?你们在乎过我吗?我被追杀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失踪的时候你们又在干什么?以前是现在也是,只有牵涉到上官家利益的时候你们才会想到我,如果哪天我上官弥没用了,你们又准备怎么对待我?”上官弥厉声道,此刻激动的样子是水残以往都不曾见过的,气得发红的眼中闪着一点一点的晶莹,令人揪紧了一颗心。
“你怎么可以把我们说得那么不堪,我到底是你的父亲。”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儿子啊,哈哈,裴煜也是你的儿子啊,怎么不见你对他好过?”上官弥笑得苍凉,眼神往门口一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原来,他知道……水残心惊,刹那间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又涌了上来,因为裴煜,他被误解,被指责,甚至被中伤,而上官弥竟然早就知道了,那他所受的那些窝囊气到底又算什么?以往总是以为他无心,所以再多的伤痛他都可以为他忍下来,只因为他不想由于自己一时想不开而阻碍到两个人的发展。
可是现在呢?好一个上官弥!这么说他明明知道自己被冤枉,明明知道自己为他作了多大的牺牲和让步却吭都不吭一声,连一点悔意都没有,这叫他怎么甘心!
双手拽得死紧,指关节发青,怒气开始一点一点在心里堆积起来,不愉快的回忆让水残很想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或找个人大干一架,理智却让他不得不留下来继续静观其变,脚像生了根一般死死抓着地面,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某种暗示,总之此时的他只能如根木桩一般立定在这里,想动也动不了。
直勾勾地望进屋里,望到上官岑的脸上,他的表情也是一派僵硬与愕然,想来“裴煜”这颗两字炸弹投在他身上的威力并不小于自己。
“这次就算了,他的事,以后别再提起。”上官岑转了个身以至于水残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死了。”上官弥蓦地拉住上官岑,“裴煜死了!从悬崖上摔下去,连尸体也没有……”
上官岑用力甩开他,“那是他咎由自取,做出对上官家不利的事,死了也是活该。”
这话即便是水残也听不下去,何况是上官弥,“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他气得口不择言。
“啪”得一声,又一记的耳光落在上官弥的颊上,一天之内被打两次,疼痛和屈辱令他眼眶中的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鲜红的掌印对着门的一边,看得门外的那个人心也跟着一起痛起来。
“注意你的措辞!”上官岑冷漠的看着他。
“我说错了吗?”他扬起下巴,倔强的逼回眼中的泪,“就算死得那个人换作是我,恐怕你们也不会吭一声的吧,谁叫我出卖了二叔,谁叫我为上官家桶了娄子?”
“既然知道就别再浪费时间,乖乖地跟我回家去跟你爷爷道歉!”
“只要道歉就没事了?我把二叔的路都绝了他还肯放过我吗?”
“这件事你爷爷已经出面帮你说话,他总会有些收敛的。”
“代价就是‘鹰眼’?”
“什么代价不代价!本来错就在你,况且也是上官家的一份子,把‘鹰眼’用在上官身上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水残哑然,怪不得上官弥这么愤慨,他们这种行为跟强盗有什么两样?恐怕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而吵起来的吧,不过“鹰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曜想要,裴煜想要,现在连上官家也想要……“鹰眼”真的有这么好吗?还有那个设计制造“鹰眼”的人——上官弥真的有这么好吗?他咬牙自问却苦无答案,心里酸涩极了。
“说得也是。”上官弥突然笑起来,“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不该透露给警方知道那批军火是二叔的,更不该那么不小心让二叔发现是我告的密,奇怪了,我怎么那么笨呢?你和爷爷明明教了我怎样一边在社会上建立遵纪守法的形象又一边在自家人面前维持宽容亲切的形象,怎么我学了两次还是不会呢?看来我一点也不配‘天才’这个称号,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自己去研发‘鹰眼’然而追着我不放?”他一口气吼完,看着上官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里尽是报复得逞的快意。
原来……如此,没想到被外界誉为“企业之星”的上官家族竟然如此的腐化与……不堪。
“孽子!”上官岑的手再度扬起,像是怕不够用力似的,肩膀往后压了好几度,猛地挥下!
自知躲不过的上官弥索性闭上眼,等待着那一刻的麻痹感再次袭来,然而过了许久,预计中的巨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鼻中逸进一缕熟悉的气息——属于某个人特有的阳刚味,像是太阳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蓦然睁开眼,只看见水残修长的身子挡在两人之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那背影那么宽厚伟岸,那么温暖厚实,他刚劲有力的手紧紧扣住另一只苍老而狰狞的手——属于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却从来没有给过他父爱的人。
这就够了!
深深的凝望着他的背,上官弥的眼中逐渐起了变化,被一种他过去从不愿也不敢正视的情愫所主宰所充斥着,强制逼回的泪此刻怎么也不受控制,如同开了闸门的水库一般汹涌而至。
不知是出于什么感觉?是脸上未消去的灼痛?是一直以来的孤独和寂寞?是面对上官家时的屈辱?还是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得以放松?他双手揪起面前的衣服,头抵着他的背失声痛哭起来……
“带着那个河童滚回你该呆的地方去!”水残冷冷的开口,眼中喷射的怒火几乎要将上官岑燃成灰烬。
“你凭什么……”
“凭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捏断你的手!”他脸上布着堪与北极的冰相比的寒意,“要不要试试?”稍稍一用力,上官岑立即痛得龇牙咧嘴。
“放……放手!”
他甩开他的手,“别让我再说一次,滚!”
上官岑闻言拖着几乎快抬不起来的手,一摇一晃的走了出去,狼狈极了。
“你会对我好吧。”背后传来上官弥细细的声音,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鼻子。
水残身子一僵,没有回话。
“你不会像他们一样,只把我当作工具或棋子的,你会真心的对我好,是不是?”他急切地推着他,像是寻求一种保证似的。
“我是真的对你好……”水残的声音一反常态,低低沉沉的却很性感。
“我就知道!”上官弥开心地擦着眼泪,只是没想到反而越擦越多。
“……可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独断专行,把我的关心和好意踩在脚底下,现在裴煜死了,你才来向我寻求怜悯和安慰,你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自私了么?”
上官弥心里“咯噔”一下,惊慌不已,随即抱紧水残,“我……我可以解释的,我知道裴煜有问题却不告诉你是怕你瞒不住,而我又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让他以为我始终站在他那边……”
“对不起,我的脑子动得没你快,心思也没你缜密,只怕跟不上你的步子。”他轻轻松松挣脱上官弥的双臂。
“不要走……”他拉住他的袖子,却没有抓紧,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残从他的视线中离去,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