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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见与时光隧道 ...

  •   Part2 欧沫樱
      如果某一日我消失了,是不是彼此会更幸福?
      (一)
      春末夏初的时候,一望无际的天幕是清澈的蓝。我倚着粗糙的海棠木怀里拥着柔软的布熊,风里有海棠淡淡的甜香。炫目的阳光落在我的眼睫上,纵然垂下了眼帘也依旧灿烂,温暖得令我有了些倦意。
      无声而寂寞的午后,真是安静。
      静默之中,我悄然坠入梦田。
      再次苏醒时,漫天的夕阳是浓厚的酒红,宛若十月深秋的枫。海棠木下小小的少年望着我,唇边的笑意有微微妖冶的气息,倾国倾城。
      “你……是谁?”
      “边寂宸。”他执起我的手,印下凉凉的一吻,“以后我会陪着你,你不会再寂寞。”
      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幸福,仅为了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誓言。也是那时,任他步入自己的世界。
      我仍清晰地记得,那一年我十三岁,单纯而天真。于是那时我对他的眷恋,与爱无关,或许唯有依赖而已。但为什么某一刻在他眼前的我,泪会自脸颊滑落?
      他的目光黯然地静止远方,满溢着落寞与哀伤。“沫沫,对不起。”他的手轻抚我的发梢,掌心里是我熟悉的冰冷的温度。
      “不是曾发誓,以后会……”
      “原谅我。”
      原谅?原谅你没有理由的放弃么?我努力翘起唇:“嗯。”
      “那么……再见了。”
      “再见。”我望着他愈来愈远的背影,低低地念了一句,“再也不见。”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恍惚间仿佛回到三年前那日的海棠木下,他许诺会陪着我。那温柔的少年于我,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会在我一个人时沉默地守护我。我是如此不愿意相信他会离我而去。
      但他真的从我的世界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我曾经纯白的信仰——原来世间,真的没有永远。

      总是会在下午茶时要Expresso咖啡,虽然味道很苦一点也不甜。
      总是会在黑暗的深夜听音乐,虽然不经意间便沉沉睡去。
      总是会在闲暇时窝在羊皮沙发里看旧电影,虽然剧情早已熟悉。
      我知道,那些是边寂宸钟爱的,而我无意识地以此傻傻的方式在想念他——是的,我想忘记他,但又固执地不想放弃那些记忆。那些满是幸福的记忆,我舍不得。
      深秋的时候在街边散步,忽然觉得冷的那一刻会想起从前的时光。走在我身边的他会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里,放在他的口袋内。大大的温暖的口袋。
      街边精致的小店里有淡淡的光,梧桐落叶一样的颜色,在黑暗的夜幕里透着柔和的温暖。手指按上玻璃,指间闪烁的银便落入我的眼里。戒指……我眨眨眼睛,玻璃剪影上我的眸中就悄然有了水光。
      路人与我擦肩而过。
      我靠在冰冷的落地飘窗上像迷途的孩子似的哭了。从来没有,如此的失落呢……
      我以为我不在乎。
      我以为总会淡忘。
      我以为如果没有了退路就不会悲伤。
      我以为我能坚强。
      原来真的是我错了。此时走在街边的我,想起的全是曾经与他走在一起的时光。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他存在于过往的痕迹,似乎都刻上了他的烙印。
      心里的绝望潮水样淹没了我。
      会不会……永远也无法遗忘了?

      回家时意外看见了地面上整齐放置的行李箱,而棕色的布熊安静地倚在一边。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明亮的灯光,我微微一笑。是要……离开了么?
      “沫沫你回来了?”父亲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炸响,“那我们走吧,离开云岚市。”
      “嗯,我知道了。”我倾下身抱起小熊迈入自己的居室,“这只熊,我不要了。”少顷的犹豫后我亦取下了食指上的戒指,银白的戒指上字母C仍闪着清冷的光。我将熊和戒指放在了书桌上,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边寂宸,我也选择放弃吧。
      与你有关的事物我都埋葬在了云岚市,唯一带走的就是回忆。我知道,你已远离,而我该忘记。真的该说再见了。

      飞机上,我将耳麦放进耳朵里,然后再一片乐声中安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耳麦里是纯净似水的旋律。《洛丽塔》。或许从没有爱上他,只是爱了童话。嗯,真的没有爱上他呢。我侧过脸望向舷窗外,白云茫茫。
      另一个地点——
      一段回忆的终点。
      一段旅途的起点。
      还是离开了,边寂宸。

      (二)
      白云在天的尽头寂寞徘徊,天空是透明纯净的蓝,海棠的落叶飞舞风中,落寞得有些哀伤。我认真地为画作上彩。素白的纸面上,薰衣草深深浅浅的紫一点点弥漫。
      心里忽然有了莫名的叹息。
      画室的木门被谁悄悄推开。冬日的午后,陌生的少女笑颜如花。
      极瘦的一个女孩子,有明媚的瞳仁和弧度甜美的唇。长长的黑紫色的发丝延伸到肩下五厘米,左耳一排璀璨的水钻耳钉。旧仔裤搭了纯白长靴,格子风衣里是印象画长袖棉衫,有某些漫不经心的美。
      我望着她在我身侧娴熟地支起画架,以抗拒傲然的姿势。是,我想她会离开的。不曾想她仍旧是笑,并朝我伸出手:“东方璃落。”甜甜软软的声线,和着墨黑的俏丽眼眸,像绽放的花朵有恣意的香气。
      我在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犹豫着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沫樱,欧沫樱。”
      十二月的遇见,冬日里的专属温暖。
      沉寂的心,被她唤醒。
      东方璃落,my sunshine。

      悄然无声的夜,空气里飞舞着咖啡低调的味道。怀里的迷你音箱一遍遍流淌着Michael Jackson的曲子——I wanna spend,time till it’s end,I wanna fall with you again……
      呐沫樱,如果你孤单了就来找我吧!
      不自觉地想起了璃落欢悦的声音。那样看似脆弱的女孩子,与我许下的竟是如此坚强的誓言么?自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一串尚且陌生的号码:“璃落。”而另一端那熟悉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响起。
      心里逐渐涌起莫名的不安。
      应该是很久之后,那边涌动的风声里才隐约飘起她的回应:“恩……沫樱……我在……一个很美的……地方……”然后世界便落入一片完美的寂静。
      “璃落,不要睡过去……等我……”
      我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平静让阿森驾车载着我沿街仔细地寻找,然后市中心喷泉边那一抹纤细的身影便落入我的眼帘。我下了车急匆匆地走过去,随即慌乱地瞪大了眼睛。
      璃落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喷泉边的青石台上,漂亮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左手垂落在身侧,血一点点沿着手臂滴落。我俯下身揽着她丧失温暖的肩,心下瑟瑟。
      “去医院。”扬声吩咐阿森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望着璃落安静甜美的脸,我的手指带着更大的力道按住了她的伤。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遇见你,但我想那是缘。那日在画室里你凑近我,周身散落的阳光令你看起来像是坠入人间的安琪儿。习惯了冷漠的我那样臆想着,竟坦然地对你绽开笑颜。是命定的吧,我是那样深信不疑。
      所以璃落,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你。
      绝对不会。

      “戴上它,没有人可以窥探你的伤口。”次日清晨,我将三个淡紫色的镯子递给璃落。她乖巧地戴上,扬了扬手满意地听镯子撞在一起的清脆声音。“真的是很漂亮呢,沫樱!”她勾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像不谙世事的孩子,任谁也想不到在那金属光泽掩饰下的是怎样狼狈的伤痕。
      我低下头,泪水在她看不见的额发后染上眼角。
      即便我不知道原因,也不是不理解她的痛。但我没有能力使她遗忘伤痛,只能用小小的心意来换她的笑容。是,从她在画室里拥着我定下约定的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守护这个叫东方璃落的女孩子的笑脸。
      “沫樱,你不必对我很好的。”
      “唉?”我错愕地仰起脸,没有懂她的意思。
      “那样我会以为你是在可怜我。”
      “没有那样。”我摇头,“送璃落镯子是想看到她开心,对她很好是为了让她早点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就算为了我,也请开心一点好么?”
      她似笑非笑地倚着沙发的扶手,目光定在远方虚无的一点:“可是沫樱,不勇敢的人也是你呐。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发觉了,原来的回忆不就是致命伤么?还假装自己不在乎,假装自己已经忘掉了曾经。那样,不也是很傻的么?”
      风从窗户吹进来,她掉转目光望着我的眼睛:“沫樱,不要再逃避了。”
      “璃落,我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让我哭出来。我曾经发誓,再也不会为那些曾经哭泣。”
      “那我们为那些誓言和约定,打勾勾!”她伸出小指,调皮地笑。
      我勾起小指:“嗯,打勾勾!”

      (三)
      那样陌生的璃落。
      我在阴影里悄悄地注视着她。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我能看见那画纸上铺满了灿烂的金色阳光。那应该是她觉得非常美好的事物吧。
      她低着头专注地画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嘴角还漾着一抹笑意。极浅的笑意,有着小孩子似的天真烂漫,是令我自形惭秽的笑容。我是永远也不可能拥有那样的笑容的。我稍稍垂下眼帘,心里瑟瑟。
      许久之后,我才支起画架一点点将此刻的璃落映在画纸上。再抬起头时便不期然对上了她惊讶的目光。我扬一扬手里的画板:“猜对了,你果然在这里。”而我掩藏的真相是我没有猜测,来到这里只是一路追随了她的背影。
      她背起画板沉默地走近,然后突兀地拽着我开始奔跑。“璃落,我们要去哪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仅仅是回头朝我狡黠地笑。大概半小时后,她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现代气息的山谷。
      空旷的山谷绵延着柔软的草,草缝间夹杂着蔷薇或是玫瑰纤细的花枝。随后我就听到了璃落回荡在山间的呼喊:“欧沫樱,要幸福快乐永远呢!永远!”于是我的眼里便涌起了浓厚的雾气。
      很久以后我回忆起这个片段,会觉得那份悠远的宁静真是难得,而那时的我和璃落都有美丽的笑容和青春洋溢的面孔。
      是了,为了那个他,或许我丢失的并不仅仅是心无城府的笑。
      他是,蓝瑾悠。

      遇见蓝瑾悠,是我最璀璨的萧然。
      阳光散落的午后,单车上少年英俊的脸透着惊惶。他一手推开我另一手护在我身前跳下单身,然后我感觉到单车带着力道落在了我俩的身上。此刻我和他的距离很近,彼此间不超过十厘米,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
      “对不起,你没事吧?”他迅速地站起身,体贴地伸手将我拉起来。
      我略略地点头,将有些渗出血丝的手背在身后。
      “要么给你我的手机号,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再打电话给我。不过我想,应该是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
      不知道为什么,竟神使鬼差地记下了他的号码。下午上课时更是无意识地在纸上勾勒出他的脸,措手不及地爱上他。
      但是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么?

      之后的某个下午翘了课和璃落逛街,在巴黎春天看见一条漂亮的裙子。纯黑的雪纺上有大朵大朵暗红的花,像是青春最浓烈的底色,摸在手里有略硬的舒适手感。我想璃落也是喜欢的吧,但我知道价钱她负担不起。我扯一扯她的衣袖:“请你喝咖啡?”
      “嗯,好呢!不过……地点我定!”
      我笑笑地翘着唇看着她,将她带出店铺。
      璃落你看,我只能用这样一点笨笨的方法守护你的笑容呢。
      她带我去的是一家离学院不远的酒吧,DEEP BLUE。
      木制的招牌涂鸦着黑色英文字母,门口的小木板上用白粉笔标出咖啡酒水和甜品的种类,有某种拙朴的温柔。里面摆放着原木桌子,铺白色的手绣桌布,搭配水晶瓷瓶和白玫瑰。
      我惊异地望着周围,不敢相信酒吧竟也能像café般安静。
      璃落把Menu递给我时,我还是像往常一样点Expresso。随后我和她同时愣了一下。
      “Espresso American,很苦的咖啡呢。”她有些僵硬地笑。
      “是。”我斜过脸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她要点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泪已瞬间漫过尘埃涌来——Expresso并不是我最喜欢的咖啡,那只是边寂宸喜欢的呢。是什么时候,挽留那些回忆已成为了我的习惯?
      边寂宸。那三个字眼下想起,竟已带着恍如隔世的味道。
      那么璃落呢,为什么我会看见她的眼睛里一下子染上了潮湿的晶莹?
      后来那天什么也没发生,我终于还是先行离开。毕竟坚强的璃落,是不愿意让我看见她的泪水的吧。
      我慢慢地走在街边,漠然地看着路人与我逆向走过。手机在口袋里忽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陌生的号码,我习惯性地接起。没等我说出第一个字,那端的声音就截断了我的话:“沫沫……”
      “对不起,你打错了。”我冰冷地回答他,挂掉了电话。
      时隔那么久,即便他的声音已然有了成熟的味道我还是凭称呼猜到了他的身份。他是边寂宸呢。我扬起一丝笑意——沫沫,真是讽刺的称呼呢。他是真的不懂么,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了于他而言的那个沫沫。那个属于他的沫沫,已经死掉了呢。
      眼里渐渐有了冷酷的味道。
      边寂宸,你想回到我身边了么?可是,我已不会再是属于你的了。

      (四)
      Heaven Can Wait。
      我画作上的文案,原是Michael Jackson的一首歌。喜欢简单的歌词和曲子里暖暖的守护意味。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调皮地侧头去看璃落的画。
      “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春水……”我一字一字念着她的文案,“好像是……蛮奇怪的呢。”
      “你在等什么,璃落?”
      她的目光还是落在画纸上:“我在等,自己的救赎。”
      救赎么?我不懂呢。这世间情愿过于苍白,而谁又会是谁的救赎?何况那样笑意满满的璃落,也会需要救赎么?
      我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捎带问她晚上愿不愿意再去一次我家。也是那一晚,知道了璃落和蓝瑾悠原就是认识的。
      其实也不错吧?或许我们三个人,本就是彼此依靠的。
      而第二天我就得知了璃落退学的消息,并且在DEEP BLUE里看见了边寂宸。他还是一副傲然的模样,只是眼睛里有了兽般的锐利。即便是随意地坐在角落,仍旧像是世界的中心。
      他竟然会说他是来找我的。
      他竟然会说他不要脸。
      真是荒唐的世界。
      我慌乱地逃离了DEEP BLUE,然后再次被追出来的他拽住。已经入夜了,路人三三两两并没有很多。略显昏暗的街边,我绝望地扬起手打在他的脸上,尾音里还是不自觉地拖出了哭腔:“边寂宸,你怎么不去死啊?!”
      为什么原来要那么温柔地陪着我?
      为什么明明承诺永远最终还是离开我?
      为什么在我快要忘记过去的时候想要回到我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痛感自手一点点蔓延到了心间。他沉默着近乎凶狠地将我扣进他的怀里吻我:“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死!”
      那个吻里,似乎有我不能承受的力量。我睁大眼睛瞪着他,清晰地看见他眼睛里同我一样的绝望。我的手在身侧握紧,指尖掐着掌心以维持清醒,不然我真的会觉得他瞳仁里的感情是想要我回他身边。
      可是我知道,都是假的!几年前,是他先离开我的!
      所以,他凭什么要我再次回他身边!
      我挣扎推开他,愤怒地瞪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流淌在我的脸上,半晌低声问了一句:“沫沫,你不爱我了吧?”
      “……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
      “那好,我可以去死了……沫沫,再见。”分明是玩味的语句,但为什么我竟能听出万劫不复的痛楚?我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黯然神伤。随后手机便收到了他传来的简讯——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到此为止。
      我知道,今夜之后他是再不会来寻我的了。
      我终究还是抱着几年前对他的怨恨刺伤了他。
      边氏公司独子边寂宸告亡
      次日的报纸版面上,十一个黑体大字跳跃着宣布某人的死讯。大篇幅的报道旁配了一帧他的相片,那个倾国倾城的少年笑得一脸明媚,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只是我注意到了,那张相片的角落里有我儿时甜美的笑脸。我将报纸卷成一卷握在掌心,再不敢去看第二眼。
      或许他的幸福是我,但我的幸福已不是他。
      我跌跌撞撞地朝DEEP BLUE走去,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的空白。
      是我的错呢。毕竟,是我要他死的。
      我是有罪的。
      璃落你看,原来我也是需要救赎的。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于是披了外套起来画画。
      很干净的一张画纸,零星散落着淡色的线条。握在手中的铅笔嗒嗒敲着桌面,忽然就为画定下了主题——空旷的蔷薇谷,帅气的蓝瑾悠,漂亮的璃落和我。
      笔端沿着思维的线路在纸面滑过,一点点勾勒出璃落脸颊的轮廓。无意识地延续着描绘发型的线条,然后忽然想起璃落已剪掉了长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时她那样长而柔软的发丝,不懂她为何能舍得剪了那些蓄了许久的长发。
      我将束成马尾的长发顺到肩前,默默望了很久。蓄长发,最初也是为了边寂宸吧。虽然那时曾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离开了就会剪掉长发,但直至现在也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剪。自己到底还是舍不得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冥冥中是觉得如果不剪掉为他蓄的长发,也就没有丢弃那些过往的记忆。

      (五)
      “小姐,您真的不回边家了么?”某日里贴身管家阿森还是忐忑着询问我。
      “嗯。”我凝视着阳光在窗纱上方折射出的七彩霓虹淡淡地应,“毕竟那里,已与我无关了不是么?”
      阿森捧着咖啡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低低地念叨:“无关么?他是怎么对您解释那次放弃的?他明明很爱您,爱到为了您而解除了婚约。”
      “婚约?”
      “欧家与边家是世交,您和边少爷便自然有婚约。您不知道么?他是那样清楚地知道彼此间近十年的陪伴已令您模糊了爱情的概念,而他深爱着您并且希望您拥有真正的幸福,所以他想暂时解除婚约离开您以让您考虑清楚究竟是爱他还是依赖他。他坚信若您发觉您是爱他的,以您的性格必定会回去找他。”
      我摇头,心里涌起略微的无力感。边寂宸和我之间的婚约么,我还真是不知道呢。如此想来,那时他的离开也是因为取消了婚约么?重重地靠上椅背:“那我明天再去一次边家吧。”
      边寂宸,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对我提起过这些呢?
      第一次觉得你也是那样傻。
      那时即便我并不爱你,也定会选择与你在一起。你不是不知道,曾经的我是那样依恋着你。如果……如果那时你没有笨笨地离开,我们会在一起,我们会结婚,我们会平淡但是幸福一辈子。
      你曾说我是骄傲的公主。但是你怎么没有想到,骄傲的公主是不会屈尊舍弃傲然的呀。还是你也是骄傲而不愿屈尊的?
      边寂宸,我不想原谅你。

      边家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还是那样熟悉的暗夜黑铁栅栏,还是那样熟悉的巴洛克风格建筑。我轻轻推开铁栅栏,娴熟地穿过一条条走廊步入花坊。
      径直走到一棵海棠木前,我抬手抚上粗糙的树干。手指沿着树木的纹理一路下滑,最后静止在一行雕刻的字上。属于孩童的稚嫩雕刻,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沫沫,宸。中间连接两个名字的是一颗心,大大的深桃色的心。
      我记得这行字。
      年幼时的我调皮地刻完字,用水粉填满心形,笑得一脸得逞:“呐,树会见证幸福的!”然后边寂宸宠溺地轻抚我的发际,将一枚戒指戴上我的手指。中指,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有约定的意思。
      “欧小姐,老爷在客厅等您。”女仆恭恭敬敬的声音。
      我起身随着她走,之后脚步便定在了客厅入口。边父沉默着坐在沙发里,手肘抵着茶几边缘垂着头,周身笼罩着哀伤的气息。我将这些草草收进眼里,努力扬起一抹笑意:“伯父。”
      他闻声抬起头,笑着拍拍身边的沙发:“要叫爸爸,伯父显得多生分呐!知道了么,要叫爸爸!”
      “嗯,知道了。”我过去刻意嬉笑着靠上他的肩膀,“爸爸!”
      “真乖。还是沫沫乖呢,比寂儿还乖。”他的手爱惜地落在我的肩上,声音里有与从前别无二致的温和,令我心里一阵阵隐痛。我忽地坐直身子:“爸,其实那天是……”
      “已经过去了。沫沫,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既然寂儿选择死亡,也就代表他是没有任何悔意的。”他侧脸望向我,“怎么一脸要哭的表情呢?如果想哭……”
      “就把头仰起来,直到和天空呈一条直线。那样的话,眼泪就能全部流回心里。”可是,那天是我要他去死的。明明……就是我的错啊!
      边父伸手去茶几拿一个小匣子,把它放进我的掌心。他微微叹了口气:“沫沫,带着它去看场烟花吧。寂儿原来说,还想陪你看场烟花雨呢。”
      我摸了摸匣子上细致的花纹,慢慢打开了盒盖。两枚戒指,一帧相片——一枚是我熟悉的字母C戒指,应该是他回欧宅拿到的。另一枚戒指我显然没有看见过,也是漂亮的银白色,上面嵌了精致的小翅膀。相片应该是他原来偷拍的,里面的我凝神望着远方的未知处,脸上的表情有点孤傲。
      “这些都是寂儿随身携带的东西。那枚镶了翅膀的戒指是他去夜澜前订做的,原想着向你求婚呢。”边父注视着我的眼睛,“沫沫,有时间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我。”
      “嗯,肯定的。你是我爸爸呐!”
      临行前我还是回头又望了一眼边父,他微笑着朝我挥一挥手。
      想起小的时候,他会把我抱起来在原地旋转。我伏在他的肩头,看着自己的长发飞舞起来,开心地喊:“像飞起来了!”只是现在,他的身影看起来已是那样苍老了。我吸吸鼻子,大步离开。
      忽然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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