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 ...
-
受心一跳,下意识拒绝的时候,突然犹豫了。
这么晚了,攻不仅帮他打架解决无良老板,还一路送他回来,没功劳也有苦劳,不好拒绝人家。于是受大大方方说行。
话刚说完,攻咳嗽一声,声控灯又亮起来,受忙去开门。
阁楼天花板矮,空间狭窄,密不透风,攻跟着受迈进门的时候甚至觉得走进了某种原始洞穴里。这是一个一居室的毛坯房,没有吊顶,地板都是水泥的,好在家具不多,受又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让攻的眼睛稍微好受了点。
受去厨房烧热水,特意拿出前段时间在购物软件薅羊毛买到的一次性纸杯。
受自知自己不是怎么会自卑的人,一向坦荡自如,但头一次近距离面对攻这种天生锦衣玉食的人,还是不免开始自惭形秽。
烧水通常需要五分钟,受打开电磁炉就走回客厅,看着攻四处打量,有种难为情的感觉。
受:你坐会儿吧,水待会就烧好了。
攻:不用。
墙上贴着两张受的奖状,已经褪色泛黄,受为了打破这份尴尬,走到攻旁边搭话。
受:这是我小学的奖状,没什么好看的。
攻回头看他:就两张?
受在一旁极浅的笑了笑,他在说谎。他小学的奖状贴满了墙,只是房子被卖了,那些奖状也被胶水牢牢粘在墙上,他一张也带不走。
受说:要不然呢,就这两张还是老师退休给全班的鼓励奖。
攻突然笑了。
受一直知道自己不算聪明,学习没天赋,可就是不甘心偏要勉强,勉强的结果有好有坏,最好时是初中升高中,他考上了这所高中。最坏时是高三,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年级排名的中上层跌倒下层。
他不是不学习,不努力,而是他真的没什么时间,维持生活已经很耗费时间了。
受以为攻要嘲笑他,摆出一副“笑吧,无所谓,这已经伤害不到我了”的态度,没想到攻后一句突然说:挺好的,比我强,我小学连张奖状都没有。
受:?
受:真的假的?
攻:这有什么好作假的。
攻确实没说谎,因为他一路读的是国际学校,直到初中毕业,学校都没发过奖状,充其量是发点钱,但是大家都兴致缺缺,不怎么在意。升上高中时,家里的本意是攻继续读本部高中,再顺理成章出国,学成归来再继承家产。但攻受够了和学校那些脑袋空空的人混在一块,这才选择去了普通高中“改善生活”。
受心里好受很多,尽管他也知道攻是在说善意的谎言。
水开了,受去厨房倒水,端着水出来的时候,攻问他:你手好点了没?
受有点不自然,嗯了声。
攻顺势在沙发上坐下,那沙发是黑色的,年岁看着有点久了,开始干裂掉皮,扶手表面有很多爪子的划痕,露出了皮质的黄白色。
受本想阻拦,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攻:怎么了,这沙发不能坐?
受想了想,实话实说:能坐,就是脏,房东说上一任租客在这儿养猫,那猫乱拉乱尿,他收房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味儿。
攻听着,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端的的一次性纸杯没拿稳,热水洒了一裤腿:你怎么不早说。
受哈哈大笑:我也没来得及啊,少爷。这么说吧,我去年年初搬来的,到现在没坐过这沙发。
受记得搬来那天,打扫卫生打扫到半夜,弄完累得连气都不想喘了,刚想坐沙发睡会,手下意识一抹,摸到一滩猫尿,他闭上眼,感觉这辈子算完了。
受给攻找了个凳子,提前说明是自己带的后,攻才敢落座。
就这么沉默相对一阵子,受有点烦了。
受: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半夜一点了。
攻:喝完这杯水。
受:你裤子都帮你喝一半了,剩下那半你是一口没喝啊?
攻:太烫了,我慢慢喝。再说,我今天帮你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么赶功臣的?
受说行吧,可是我也得睡觉了,明天还有事。
攻下意识问他:你不是都不做兼职了,还有事?
受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啊,他都辞工不干了,那就没事了。
不过转念又想起马上到来的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人又开始焦虑。
受:我明天还得学习。马上考试了,你不着急?
攻从来没把学习什么的放在心里,一是有家里兜底,他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有学上,二是他知道,自己再放心上,该什么水平也就什么水平,拼死拼活拼坏身体也就争那两分,根本没必要。
攻:还行吧,顺其自然。
受点点头,心道人比人气死人啊 ,攻这种家底殷实的大少爷应该一毕业就出国了,也轮不到着急小小高考。
但对于受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他不允许自己抓不住这最后的机会。
受越想,心里有些不平衡,突然把想法脱口而出:也是,你这种少爷也不需要怎么用功。
攻一顿。
受扫到他忽然变化的神色,连忙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攻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有点惊喜:你羡慕啊?要不咱俩换一天,我倒是挺想尝尝你这生活苦在那里。
受:你这真是自讨苦吃了,闲的没事找事。你看看我住的这破房子,让你住一晚你都受不了吧?你去我卧室看一眼,那天花板上全是霉斑,只要下雨四角就长蘑菇,冬冷夏热,你能住得下吗?
攻:这怎么住不下?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家阔绰有钱,又有有几个知道,他初中那年被竞争对手绑架,在荒郊野外的仓库过了七天,那七天他只吃人丢来的干硬馒头,喝的水也都是沾满蚊虫泥土的。晚上屋子里窸窸窣窣,角落的老鼠蠢蠢欲动,他怕得缩成一团,想叫却早已被胶带封了口。那七天他度秒如年,后背被老鼠咬的面目全非,救出来的时候一整天没说话,全家都以为他被吓疯了聋了,找心理咨询师开导半个月才好了些。
攻在受面前回忆完这些,坐在凳子上,环顾整个客厅一圈,最后说:各有各的惨,惨是比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