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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孩子 ...

  •   孩子
      她随着车马队伍,回到咸阳宫,最高兴的属小红了,问长问短了一番后,急不可待的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的是宁馨殿已经修葺完毕,她可以正式搬回去住了,不用受王后的加塞儿。坏的嘛……楚夫人查出有了身孕。在老太后的提醒下,他一回来当晚就奔楚夫人那里了。她那滋味顿时如同被人咕嘟咕嘟灌了好几瓶醋下肚。
      王后过来找她说话,自然又少不了谈起这件事。
      “楚夫人那边我晌午还去看了,有四个月了,妹妹你若不是上次小产了,孩子还要大她的呢。”
      “啊……”小产?不是王后提醒倒还忘记了,她原本是有个孩子的,如果没有流产,现在她要挺着大肚子了吧……
      “有孩子是不是……很重要?”她虽然也不小了,由于一直在读书,连结婚的问题都没有影儿,更别提生孩子了。
      “妹妹怎么净说些傻话,恩宠是会淡的,自个儿的血脉怎么割都断不了。”
      恩宠会淡……听的她心里不是滋味,记得他说过要让她陪他一千年,一万年的,莫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他懂什么叫一千年,一万年啊,她可是为了这句话,两千年后的一切都不要了,专心的留下来陪着他的。
      王后眼神一闪,似是觉出她的不快,连忙说:“王上如此眷顾于你,总会有的。”
      如果她真给他生了孩子,秦二世即位的时候,那些王子公主统统被害死陪葬了,她的孩子又怎么幸免。让她生胡亥,算了吧,她宁愿丧失生育能力,也不背这个无比巨大的历史黑锅,生出这么个被后人唾骂万年的家伙。
      “其实这样也挺好……” 她喃喃自语。
      小扶苏的脑袋钻了上来,“阿娘和姨娘说什么?姨娘也要生小弟弟吗?”
      王后朝他白了一眼,“小小孩子懂什么!”接着换上微笑的脸,继续意味深长的开导她:“女人要学会长远打算。”
      长远打算……她扯动嘴角苦笑了下,王后这个引以为傲的公子扶苏是死的最惨最冤的一个。她偏了头,不敢看那孩子乌黑的眼。
      “顺其自然吧。”战国也没有什么避孕措施,这样一来二去的,正常来算,该会怀上吧,非要有的话,但愿生个女儿,史书上记载有个倍受他宠爱的十公主,嫁给了李斯的儿子,只是最后……
      “哎。”她又叹了口气。
      告别了王后,回到修葺一新的宁馨殿里,满殿的宫人、侍女除了小红和翠儿全部换了陌生脸孔,本来打算给先前生死与共的诸同人发点奖金的,这下子心情全然没有了,每一个对她都必恭必敬的,她说了一路‘起来吧’,躲到内寝室里。翻上床榻,蜷了腿,抱着被子。
      连这锦被都是新的,虽是用檀香仔细熏过了,还是有一股隐隐的漆味在里头。
      小红站在床帘前好一会才开口,“夫人,这次有惊无险就是难得的了,听说您当日还勇斗刺客来着?”
      “恩。”她答了声,小红看她悻悻的不想说话,只好轻放了帘子退了下去。
      搁在以前,她此刻早就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四处吹嘘自己的神勇了,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她只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把她这个‘仙女’丢在一边,跟楚夫人一起……为什么每每他说的比蜜还甜,什么一千年,一万年,心里有她一个,人虽不至,心向往之的,到头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该去哪宫去哪宫。
      不,到目前为止,他重量级的誓是一个都没有发过的,连个‘我爱你’都是蒙混过关的。该死,该死,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脑子里全是他跟那个楚夫人缠缠绵绵的画面。越想越来气,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
      一抬眼,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近在眼前!她愣住了,一定是她刚才情绪太激动,连赵高那招牌抱醒声都没有留意到。
      只觉得脸上湿湿的,是两行泪簌簌的落下。
      “怎么了?”他一进门,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
      “唔,没怎么。”抹了把泪儿,“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去楚夫人那里了?”完了,她已经完全是一副妒妇口气了。
      闻言他浅笑了声,“是去看了下。”
      她酸溜溜的瞪着他:“看出什么结果没?”
      他簇了簇眉,“结果?就是医官说的,四个月了,现在还看不出。”
      真搞不懂,为什么魏夫人生了男孩,他名字都懒的取,楚夫人怀个孕,还要亲自去看,里面肯定有私人感情的成分。她脸一沉,“你是不是喜欢她?”
      “毓儿?”
      毓儿?听他叫的这个亲热劲儿,气更不打一处来。
      他垂了眼,轻轻拨弄她的额发,“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她是楚国公主,我算什么,一个小民女,没根没基的。”这话谁说的来着,好象是那个魏夫人。
      “你是惦记她有了吧,”他的拇指沿着她光滑的脸庞缓缓而下,按在她嘟着的小嘴上,“这有何难,只要我们多努力几回。”
      “谁跟你努力。”她低下头,脸一转,恼羞成怒的咬了他的指头一下。
      他反射性的往后一抽,立刻报复性的掐了一把她那皱成一团的小脸,看她疼的呲牙咧嘴,他唇角勾起得意的一抹笑,却又换上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如果我们的琰儿没有夭折,春末就该出生了。”
      她眨眨眼,琰儿……是给那个小产的孩子起的名字吗?嬴琰,挺好听的名字,该是为男孩准备的名字,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突然有种想要撒娇的冲动,“孩子可以没有,大海也可以不要,我只要你的心,一整颗都要,不许缺斤少两的。”
      他仍是微笑着,黝黑的瞳孔似是变换着深浅。并没有说话,只是展开怀抱来包她……
      以前很喜欢看他笑,能博他一笑,总觉得成就感非凡。可今天这笑,不知怎么让她心烦意乱的。胳膊轴一顶,奋力挣脱开他的大手,背过身子不再看他。
      他似乎被她无名的反抗弄懵了,“又在别扭什么?”
      她低头不语,他一个封建的沙猪脑袋怎么明白她的心思。在这个世界里,他后宫三千,固然是正常的,可是她接受不了,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矛盾根本是不可调和的。而他,连一个象样的承诺都舍不得给他……
      “你到底想怎样?”
      她咬着唇,仍旧一声不吭。让她怎么说,说她受不了他有那么多的女人,说要让他遣散后宫,只拥有她一个吗?
      “好了,不要闹了。若是为了孩子的事,我……”他的大手刚扶上她的肩膀,硬是被她晃掉了。话也被她气势汹汹的拦腰打断。
      “什么孩子,我才不稀罕,你滚,你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再说他不是已经有一大堆了,都是跟那些齐楚燕韩赵魏秦夫人生的……
      他顿了顿,冷冷撇下一句:“撒娇也得有个限度……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她一震。是啊,她根本就不是赵夫人,只是借尸还魂罢了,明知道他爱的只是这个躯体,她忍了,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忍受他的日渐冷落,忍受他的移情别恋……自己像站在个悬崖边上,被他逼的步步后退,就差纵身一跃,粉身碎骨了。
      僵直的坐在榻上,眼睛涩涩的,泪却掉不出来。更是没有发觉身后的人悄然离去……
      小红从外室冲进来。“夫人,怎么了?王上怎么走了?”
      她摇了摇头,朝她干瘪的笑笑。刚才她做了什么,从床上把君王赶走……若是秦代也有基尼斯,那她又破了个记录。以前总觉得王后那微笑,真正的是含着泪的。那自己的笑该算是什么,黑色幽默?
      * * *
      一夜无眠,捱到天亮,对镜一看,肿了两个核桃眼,幸好是美人,核桃眼也不算太难看。小红给她着梳头,翠儿却拿了件绿朝服罩衣来。她心里明白是要给老太后请早安穿的,“今天不想去了,就说我病了。”
      小红边给她整着碧玉簪边说:“您去黄陵这些天,我们都称您病了的,若不是后来王后也帮您瞒着,老太后那边早就知道了呀!如今您人回来了,再不参加……”
      “好了,那就收拾了去吧。”
      她纵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去了。到了那儿才知道,老太后昨夜感了风寒,没来出席会面,由王后主持。
      左右打量了一下,除了几个夫人年纪大一点,新填了一批幼齿少女,个个12、3岁的样子。要是搁在20世纪,也就是些小学刚毕业。这么小的女孩子,他都娶了来,直接就是……猥亵幼童。想想自己12岁的时候,也就是刚刚知道男女生理有区别吧。而一直粘在她身边这个被封了“徐良人”的小女孩都开始学习在险恶的宫廷中努力往上爬了,一口一个‘赵姐姐’,直想攀上她这棵歪脖树。
      请了安问了礼后,王后问了她几句‘回去住的可好’的话,就去慰问楚夫人。
      楚夫人一张瓜子脸儿灿烂的笑着,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绕着,无比滋润的样子。
      一个幼齿的凑上去问,“真羡慕姐姐,王上昨夜在你那儿吧?”
      楚夫人仍旧笑着,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红的。定定的朝她看了一眼,在几个女人搀扶下起了身,径直的朝她的席案走来。“可儿妹妹身体可好些?”
      她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呵呵,好了,倒是你的身体更精贵。”
      “哪里啊,可惜妹妹那孩子小产,不然我们姐妹一同生养,排行挨在一起该多好。”
      “哼哼,”没有办法,违心话她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就用笑顶上。再说她那次小产,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呢,后宫的嫌疑最大。他为何停止了追查?还是已经查出什么结果,不便公开的……
      看她冷嘲热讽的,楚夫人掩着嘴不答话,乐呵呵的走去另一堆人里扎了头。
      “哼,看她那得意的样子。才4个月,捂着肚子装什么,小心一脚滑倒。”一个娇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吃惊的望着身边的徐良人,怎么把她心里想的话给说了出来,反复打量着这张稚气未退的脸,不禁感叹后宫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徐良人翻了一个白眼,像是给她鸣不平似的说:“赵姐姐,您也真忍的住,看她那德行,还好意思提您小产的事儿,我看八成是她搞的鬼。”
      “小小孩子,不要乱说。”她心里汗了一把,这古代的小孩还真是成熟的早,不管是挑拨还是什么,说话总还在点上,也总能抓住她的心思。这12、3岁的已经这样了,那17、8岁的,20好几的还不成了人精……
      “赵姐姐,我哪里有乱说,大家都在猜,别看魏夫人平日最能找茬,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前些天韩夫人上吊死了,也跟她决脱不了关系。”
      “韩……夫人?上吊??”她闻言乍舌,只觉得越来越头大。韩夫人是哪个,她还不怎么对的上号,印象中是个高高瘦瘦的,眉目清秀,老穿一身暗褐色的罩衣,低头坐着不怎么说话的女人。
      “她何时……死的?”
      “就是你病的那几天的事儿啊。”
      “哦。”她惊惊的答着,就那几天,怎么出了这么多事儿。眼下争风吃醋的事儿先搁一边吧,只觉得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胁了……
      没有他的保护,她怕是早就被人碎尸万断了,话说回来,要不是她如此得宠,也不会惹来那么多麻烦。左想右想,跟逻辑上的悖论命题一样……本来哲学学的就不好。有一点是务须质疑的:昨天晚上赶走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 * *
      散会后,忙带着小红溜到芷阳宫,心想私下见他一面,或许能挽回僵局。在内朝殿门口守卫的雄飞见了她,已然一副见了扫把星的样子,硬说王上在批阅奏章不见人,纵使小红的面子也买不通了。
      正蘑菇着,忽听里面传出他的声音:“让她进来。”
      她虽在芷阳宫住过一阵子,都是在寝宫里活动,这个内朝殿,也就相当于他的办公室,却是头一次进来,在只觉得大殿上的陈设布置格外肃穆森严。左侧墙壁上挂着的好几排篆书凿刻的‘警醒标语’,右侧则是个大案,上面平铺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卷。估计是个地图一类的。
      她掂着脚尖走了进去,见他伏在当中的长几上,左右各堆着一丛小山高的竹简。
      他头也不抬的,翻阅着手里一卷竹简,许久闷了一句:“何事?”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他继续翻着竹简,对她爱搭不理地的说了句:“寡人有什么好看?”
      她眨眨眼,看他那脸拉的是老长,却不象没有生气,更像……在闹脾气。昨天无声无息的就走了,大概也不是存心放她鸽子的,而是不想与她争执,心里一阵儿暖流淌过,别扭还是有的,但知道他确是对她很忍让了。
      像个小猫儿似的蹑手蹑脚凑上前去,饶过他直挺的脊梁,双手勾上他的肩膀,下巴轻轻搭在他的颈窝上。
      他仍是僵着身子,微微倾斜了下手里握的那简牍。
      她跟着歪头眯起眼,辨认着上面的文字,经过这段时期的锻炼,她的古文可是好了不少,用小篆写个万八千字的不成问题,以唇语默读着简上凿刻的字:“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人臣之于其君,非有骨肉之亲也,”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不是韩非子的书吗?叫什么《备内》篇的。中心思想就是教君主不要信任臣僚,后宫,秉着怀疑一切的精神,不要对任何人产生信任。
      她皱皱鼻子,这算什么书,扭曲人格的……此刻虽恨不得立刻拿手捂上他的眼,又怕欲盖弥彰,自己也在需要防备的范围内吧。只能静静的装傻,装做看不懂也不关心上面写的是什么。只剩下温软的身子依偎在他背上,和那细柔的气息吐在他的耳侧。
      他定了定神儿,放了简在案上。
      “政,我想要个孩子……”
      他一转身,顺势把她娇小的身子斜抱在腿上。“怎么又想要了?”
      “齐姐姐说过,女人要为自己打算。”她埋头在他胸口低低的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说谎了……
      “哼,哼。”他扯动嘴角笑了出来,拢了拢她的发,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
      扶苏那么优质的她怕是生不出来,胡亥也应该是他老年得子,那个倍受他宠爱的十公主,虽然最后被处磔刑了,好歹还是以金枝玉叶之尊嫁给李斯的儿子。她喃喃的自语了句:“就十公主吧。”反正其余的子女都被赐死陪葬了秦陵。而她要的,只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而已。
      他直勾勾的望向殿门外的石狮,“好,我答应你。”事实上她的要求,他从未拒绝过。
      “太好了,人家最爱你。”她立刻欢欣雀跃了起来,在他的脸颊上吸了一口。
      “可儿,看着我。”他捉住她的肩膀,对上她的眸子,“这个字,不许你说的如此轻谑。”
      她咬着唇,轻谑?她哪里还有那份心思,她承认,刚到这里时是本着玩乐的旅游心态的,现在好比超市里买一送一,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连孩子都想给他生了。
      她苦着一张小脸,都是恋爱中的女生向男生要承诺的,怎么他倒过头来,要求起她了,“那你要我怎么说,现在爱,一千年,不,是两千年之后还爱,致死……”
      “不许胡说,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他托过她的后脑,以绵长的吻封住她的话。
      每每被他吻着,大脑就无法正常思考,唯一残存的一点念头,就是想他五次派人东渡去求长生不死的仙药,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吧……
      * * *
      回到宁馨殿,宫人们纷纷跪地向她道喜。
      她正满脑子都是问号的时候,见翠儿怀抱着一个红丝团儿从内寝室里出来,也是眉开眼笑的。“夫人,恭喜您了,王上下令把十公主过继来了。”
      “十公主?!”她愣愣地定在原地。
      翠儿边哄拍着怀里的小家伙,边向她靠了过来,“是呀,刚满了百天呢,夫人你真会选,最漂亮的就是这个公主。”
      她无心去看那丝团里攒动的活物,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腿脚似是站不稳,背靠着榻座了下来。只知道他儿女众多,她为什么不打听清楚,到底已经有几个公主,只因她一句话,他会错了意思。
      也就是因她一句话,让一个女人失去了自己的骨肉,而她成了那个夺人之美的罪魁祸首。
      权利,让一个人生,一个人死,一个人荣宠而幸福,一个人终身在悲哀中度过,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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