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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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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位女士已经70岁高龄,爱人与她年纪相仿,平日他们都有散步的习惯,退休后也一起坐地铁,买菜,逛公园。
没想到心梗来得如此突然,空气一热,老先生说,他们只是像平常那样准备回家,没想到,老伴又在出口处受了一阵冷风,顿时就倒地了。
要不是遇到医生,老先生实在不敢想象,还没有做好道别的准备,携手相伴了大半生的爱人,下一秒就可能先一步走掉。
世事无常,生死有命,活到这个年纪,怎么会不懂这样浅显的道理。
他们携手熬过贫穷,熬过疾病,共同漫步人世间,直到白头。但是爱人突如其来倒下去的那一秒钟,害怕爱人就此丧生的那一秒种——
因为太爱了,竟然令他想违背婚礼上的誓言!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他也不会独活了。
——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老先生又抹了抹眼泪,值班的医生想来让他休息一下,可是老先生却怎么也不肯,就那样静静地望着爱人的面容。这一刻,哪怕爱人的容颜早已苍老,哪怕她这么静静沉睡着,在老先生眼里,她也是美丽的——因为她还在自己身边。
这位老先生是M市大学里的驻校作家,有小护士还查到了这位老先生给自己的妻子写的情书,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即使在心外科这样重症病例多,死亡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的科室,此时,众人也不得不感慨,原来爱真的能穿越时间,抵达永恒。
一生之中得的那么些真心,实在太过珍贵,虽然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但众声喧哗之间,他们只能祈求着,感谢着老天的宽容,让他们又多了一点准备的时间,预备死亡与爱的课题。
平安度过这次至暗时刻后,老人特地感谢了俞徽和秦冬礼。
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俞徽担当不起老人的重谢。
但是秦冬礼在那样危险、紧急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不得不让俞徽刮目相看,也不得不让俞徽在记忆中深挖,那些他想不起来的一切,关于秦冬礼的一切,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该怎么和秦冬礼开口呢——其实,俞徽从开始抢救那位倒地的妇人时,就已经记起来了所有的事情。
不只是自己那些能救命的医学技能,还有他和秦冬礼之间的所有过往,电光火石间,都在他的脑海中迸发。
无数光阴的碎片,借由这样一个生死之机,宇宙大爆炸一般,膨胀、扩张、清洗混沌,像流星的碎片,像闪闪发光的星尘,彻底占据了俞徽的脑海。
恍如隔世,而俞徽与病房里的老人共情,那些复归原位的记忆,都在诉说他有多么在意秦冬礼,有多么爱他。
俞徽一松了紧绷的神经,就有些疲惫,秦冬礼给他倒了杯水,陪他一起在休息室里坐着。
心不在焉地,俞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把纸杯里的水咕嘟咕嘟全都喝下,嘴边沾了一些水,秦冬礼用手指给他抹去,刚好触到俞徽自理的舌尖。
湿润的触感电击一样流过心脏,俞徽不知道怎么了,从秦冬礼的动作中品出他小心翼翼的珍惜感,而秦冬礼,突然很想吻他。
这么想着,秦冬礼就做了。
见到那样恩爱的一对金婚夫妇之后,秦冬礼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感受,触景伤情吗?把他们当成榜样吗?或许是。
无论如何,秦冬礼更加坚定的是,一辈子太短,要珍惜每个爱他的当下。
往后余生里,秦冬礼不想让俞徽与他形同陌路,他们要一直、一直、一直陪在彼此的身边。
秦冬礼亲得很细致缱绻,他碾过唇瓣,又与俞徽的嘴角心心相贴。
俞徽不看他,秦冬礼的吻就又顺着脸颊爬上去,印在俞徽的鼻梁上,印在俞徽的眼睛上,直到顺着太阳穴,一路吻到耳侧,叼住他的耳垂才稍作片刻的休息。
那样湿润的痒意让俞徽浑身紧绷,他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咳咳,我没想到,你也学过抢救……会的人并不多。”
俞徽本意是想夸他,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脸上泛起红晕,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
“是你教我的。”秦冬礼的声音闷闷的,他抱着俞徽,不想放手,双手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俞徽的颈侧,试图汲取一点温暖,来平复心中的后怕。
秦冬礼这样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俞徽来说,太熟悉了。
不控制,就无法控制,俞徽的手像是条件反射似地摸上了他的脑袋,秦冬礼的头发有些乱,此刻,就像一只趴在他身上撒娇的大狗狗。
而这大狗狗感受到俞徽的手——秦冬礼浑身僵了一下。
“我都想起来了。”俞徽道。
“——什么?”秦冬礼的心跳得飞快,就像逐渐紧密的鼓点,越跳越快……都想起来了,是他想的那样吗?
俞徽深呼吸一口气:“我是说,我都想起来了。”
“我和你……”俞徽的眼睛瞥到门口张望的,蹦蹦跳跳的小不点,慢慢展开笑颜,“还有我们的孩子,我都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那——
秦冬礼讷讷愣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俞徽都想起来了,包括他曾经做的那些混账事,俞徽也都想起来了,他会原谅他吗?
秦冬礼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甚至不敢抬头看俞徽,刚刚压着人亲的嚣张气势荡然无存,但是又不舍得放开俞徽的手。
“我……对不起。”秦冬礼真佩服自己的大脑现在还能运作,他只能支配起零散的词句,磕磕巴巴地和俞徽道歉,“哥,对不起、对不起……”
秦冬礼胸膛里的心跳得飞快,他太过激动,看不清俞徽脸上的表情,而俞徽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这样的沉默之间,秦冬礼的心中又有些冷冰冰的,他没有底气,仿佛一个终身死刑犯,在等俞徽的宣判落下。
然而,好像就是死神开始读秒的那一刻,天使降临了。
有什么柔软的、温润的东西,触碰了秦冬礼的额头——那是俞徽的吻。
他被赦免了。
幸福顿时如烟花般在他的胸膛炸开,七彩的线划过天际,是破即将晓的光亮。
不够!秦冬礼心想,他还要更多,他固定着俞徽的后脑勺顺势回吻。
门边,秦瑜昕倒吸一口气,他小不点似的身高挺拔地后仰,悄悄用手捂住了眼睛,又从指缝里看到了,爸爸和爸爸,这也是他的幸福。
不够,不够,秦冬礼不可能再放手了,他要更多,他贪得无厌。
“冬礼啊……”俞徽喘着气,抵着alpha的胸口,也阻止不了两人灵魂的贴近,但是,“冬礼,孩子、瑜昕还在……唔。”
回应他的,是秦冬礼更加充满占有欲的、热烈的亲吻。